田家大院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院子里响起了欢快的鼓乐声,一挂一千响的鞭炮在高挑着的竿子上炸响……
田青和豆花在门口迎接着贺客。“恭喜恭喜!”“同喜同喜”之声不绝于耳。青青穿着新衣服跑里跑外地凑着热闹。
私塾黄先生拄着手杖走了进来,田青立即迎了上去。“恩师您来了!您腿脚不方便,言语一声,我让人赶车接您去呀!”田青搀扶着黄先生上了台阶。
黄先生摆摆手,“不用不用,难得有工夫出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秀才先生!你老人家好啊!”豆花迎上来。
“好好好!就是嚼不动花生米喽。”
鼓乐声冲天而起……喜宴开始了。
一直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田家大院才安静下来了……
徐木匠和淑贞在自己的新房里,两个人坐在桌子前喝合卺酒。
“田青他娘,我一辈子盖过十几座这样的大宅院,差不多都是走西口发了财的山西人起的宅院。没想到,我年过半百了,也住上了这样的房子,这都是借了田青的光啊。用人们一口一个老太爷老太爷地叫着我,我总觉得底气不足呢!”
“瞎说!不是你供田青上的私塾?不是你教田青一身功夫?不是你救了田青的命?不是你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给田青买下梁满囤熟坏了的牛皮?不是你做的打磨机,把坏牛皮变成了‘鹿皮’?田青的贸易公司里有你的股份,这宅院里就有你的钱!”
“这是田青说的?”徐木匠没想到。
“他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徐木匠挠挠头,“我还真不知道我在他的公司里有多少股份。田青也没告诉过我呀?”
“那是你一直把田青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他早就把你当成他的亲爹了!”
徐木匠在摇椅子上前后晃着,“真好!”
“什么真好?”
“你、田青、豆花、青青,我们一家人,真好!”
“可我们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受过多少难哪!”淑贞想起了从前,想到了丹丹禁不住心中一阵难过。
“田青他娘,这些你都熬过来了,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你不知道我流过多少眼泪呀!为田青流过,为丹丹流过,为你流过。有个歌唱得真对呀:隔山那个隔水呀不隔音,山泉泉串起了两颗心。大青山上过白云,难活难不过呀人想人!”
淑贞哼了起来,徐木匠鼻子也酸了。“田青他娘,大喜的日子,咱不哭。”淑贞擦了把眼泪,“我这是高兴的。来,喝合卺酒!”
田青和豆花忙了一天,也是一直兴奋着没睡,此时两人躺在炕上说着话。田青说起给娘和徐伯伯办了婚事,总算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想起走西口的那一年,自己差一点儿把娘逼死。现在想起来就后怕,要不是姐姐提醒得早,娘就吊死在树上了!就是在她要上吊的时候,还想到了要给儿女留下个干干净净的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房子,竟然跑到了村外去找了棵歪脖树。比起娘对自己的这个情分,怎么孝敬都觉得不够。
“你姐姐还不是一样,她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爬出了屋子,坐着吊死在储粮的木架子上了!”豆花叹了口气。
“还有你!你在自己被婆家赶出家门、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打了两口棺材,要送我最后一程。还有秀秀,我听黄先生说,她上刑场的时候,还为我唱了那首《走西口》,这就是山西的女人,走西口的山西男人的女人!”
豆花偎在丈夫怀里,“你娘、秀秀和我,还算是幸运,我们受过罪,流过泪,可是我们还都有记挂着我们、深爱着我们、为我们活着的男人。你姐姐就惨了,她苦苦盼望、苦苦等待的竟是一个负心的汉子。可惜了的她那一双双半夜三更一针一线纳出的鞋底、做出的鞋呀!你为什么一直把她的死瞒着梁家二老?”
“开始我是想,都是改变不了的事了,何必告诉他们让他们增添悲伤呢?加上,我一告诉他们,就等于告诉了梁满囤。人家孩子都有了,他们要是知道了由于他们的婚姻,害死了一个痴情的女人,他们的生活就会有了一层阴影。我姐姐嘱咐过我,不许记恨梁满囤,不许报复梁满囤。唉,就让梁满囤和裘巧巧好好地过日子吧!再说我不想让这件伤心事冲淡了我娘的喜事。”
“可喜事办完了,你总该告诉梁家二老了吧?还有你爹的事,也该对你娘说说,不然怎么把他的遗体运回来,进田家的祖坟呢?”
田青叹息一声,“是啊!过两天得给姐姐上上坟了。”
田家庄的一个山坡上,丹丹的坟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淑贞、徐木匠、田青、豆花和青青一大早就赶来上坟了。坟前青青抹着眼泪叫着姑姑,直叫得人心酸。田青也哭了,“姐,我苦命的姐啊,弟来看你了。姐,要不是你当年到梁家去当童养媳,省出一张嘴来,弟早就饿死了。姐啊!弟忘不了你的恩情啊!我曾答应过你,永远不记恨梁满囤,永远不报复梁满囤,弟做到了,你就放心吧。”
田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着头。
豆花哭着去扶田青,田青不肯起来,“姐,你出生在田家大院,在老宅子里长到了九岁。弟如今把田家大院又买回来了,娘把你的房间也收拾出来了。苦了一辈子的娘和徐伯伯,终于团聚了。姐,你就含笑九泉吧……”
淑贞、徐木匠、豆花早已泣不成声……
这时就见那辆玻璃马车停在了山脚下,瘦猴搀扶着梁父梁母上了山。梁母一下子就哭出声来:“丹丹!我苦命的儿媳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呀!丹丹啊……”
原来梁家夫妇也觉得这事奇怪,哪有女儿不来参加娘的婚礼的?但大喜的日子他们也不敢问,毕竟是梁家对不起人家。今天一早田家的佣工们说全家人都上了山,他们才意识到了什么,就让瘦猴带着来了。
梁母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号哭起来:“丹丹呀!娘来看你啦呀,可娘来晚了一步,咱娘儿俩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啊!娘知道你一肚子委屈啊!从打我那忤逆的儿满囤把你扔下起,你就没对我说过一句埋怨的话呀!可我知道,是我们梁家对不起你呀……我的好丹丹,苦命的丹丹啊……”
梁父也老泪纵横,“丹丹,我的好闺女啊……”
田青流着泪搀扶起梁母,“梁伯母,人死不能复生,我姐姐已经走了,您老人家可别哭坏了身子。”“我是心疼啊!我这儿堵得慌,我难受啊,我有愧呀!啊……”
“梁伯母,是我姐姐命苦,这不能怨您二老,我娘有话要跟您二位老人家说。”田青说。
梁母止住了啼哭,“亲家母,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淑贞擦着眼泪,“亲家、亲家母,有件事我还得跟你们二位商量商量。按我们田家的规矩,祖坟里只能埋田家的男丁和田家的媳妇。已经嫁出去的姑娘就不是田家的人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的水,是不许进祖坟的。丹丹死的时候,你们也不在,我和豆花商量着,就先把她埋在这儿了。可我……”她哽咽道,“实在不忍心看着我的闺女孤零零地躺在这儿,成了没有人收、没有人管的孤魂野鬼呀!”
梁父打断了她,“亲家母,你别说了,虽说是我那忤逆的儿子把丹丹休了,可我们老两口一直还把丹丹当成是自己的儿媳妇。丧良心的满囤休了她,可我们梁家没休她。再说,她也没有再嫁,应该埋在我们梁家的坟地里!我能做得了这个主!”
田青冲梁父梁母跪下磕头:“我替我姐姐谢谢二老了!”
梁父伸手扶起田青,长叹一声:“嗐!田青,你这不是成心要臊死我老汉嘛!”
梁母爬到墓碑前,拍着墓碑哭喊道:“丹丹,娘这回要把你接回家了!你听见了么?你可别丢了,跟娘走,娘要带你回家了呀……我的好丹丹!”
处理了姐姐的后事,田青又对娘说起了父亲。他一五一十地讲了这些年父亲的经历,特别是这次为了救他丢了性命的过程。“娘,您看?……”
淑贞叹了口气,“田青,我们都以为你爹要饭时,冻死在口外草原上了呢。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救你而死,这也算他死得其所。我的泪早就哭干了,为田家、为你爹、为我自己、为你和丹丹、为你徐伯伯,现在,娘没有眼泪了。”虽是这么说,淑贞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娘,……”
“田青,你爹当年连同田家大院一起把我也输给了夏三,要不是你徐伯伯挺身相救,娘恐怕早不在这个世上了。我跟你爹的夫妻情分早已经断了,我应该不算是你们田家的人了。”
田青一听有些急了:“娘!”
淑贞摆摆手:“田青,你听娘把话讲完。你爹虽说让我们娘仨受了不少苦,可他毕竟是给了你血脉的生身父亲。这回,他又舍出性命救了你,他还是良心未泯舐犊情深啊。你爹对你虽没有养育之恩,但有生育之恩和救命之恩,这两个大恩你也尽其一生难以为报!把不把你父亲埋进田家祖坟,这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我这个当娘的不好在中间说三道四。你父亲虽然败了田家几代人苦心经营的祖业,可他毕竟还是田家的人,死了也应该是田家的鬼。把他的尸骨埋进田家祖坟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田青长出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我深明大义的娘啊!儿子给您磕头了。”
“豆花,快把田青扶起来。”淑贞叫着。
豆花扶起了田青,田青抹了把眼泪,“娘,我担心你恨我爹,不让我把他埋进田家祖坟。”
淑贞凄然一笑,“娘这一辈子经了多少事?早已是云淡风轻了,哪有那么多的恨啊?要是靠仇恨活着,娘还能活到今天吗?娘不是没恨过你爹,可恨一阵也就过去了。娘要是靠恨你爹活着,那不是拿你爹的过错来惩罚娘自己吗?娘有那么傻吗?”
“娘,您真好。”豆花上前拉住淑贞的手。
“豆花,人活一世不易啊!就是田青他爹活得也不容易。他当年是越输越想赢,想把输掉的家产赢回来;没想到最后输得片瓦不留。在外漂泊了大半生,容易吗?人已经死了,就让他落叶归根吧。田青、豆花,你们挑个日子把他运回来吧,埋进田家祖坟。可有一件事,娘得事先跟你们说好了。”
“娘,您说吧。”田青恭敬地站在淑贞面前。
“你徐伯伯对我们娘仨是恩重如山,当初没有你徐伯伯的帮助,我们娘仨谁也活不到今天。娘现在已经跟你徐伯伯成亲了,我死后要和你徐伯伯并骨,不进田家祖坟。”田青听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刘一刀在田青身上敲诈赎金的计划没得逞,可山里豹子却顺利地来到了包头城。先是派人给梁满囤送了信,然后就在城外的一个小镇等上了。
满囤一听爹妈被绑票了,心里直着急,马上跟着账房先生坐着大车来到信上说的小镇的酒馆,准备给土匪交赎金。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是山里豹子。对方也认出了他,两人一说起话来,倒有点儿老相识的感觉。
“你把我的爹娘绑了票了?”
“哈哈,真巧了!巧了巧了巧了!赎金带来了么?”
“带是带来了。不过,一时半会儿凑不了那么多。”梁满囤留了心眼,“我砸锅卖铁凑了一百块钱。”
“这也太少了点儿!”
账房先生在一旁说:“既然你们认识,就请您在大当家的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吧!”
“不大好办。”
“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你先把我爹娘放了。半年以后,你们再来取?”满囤试探说。
山里豹子想了想,“算了,谁让我们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呢!拿来吧!”山里豹子把大洋收进马褥子里,站起来说,“好吧,我回去后,准放人。”
账房先生紧张地擦了一把汗,眼望着山里豹子骑马走远了,才松了口气。
梁满囤庆幸和账房先生把钱分着拿了,少交了一百块大洋。
回家和媳妇一说,裘巧巧担心他们拿了赎金不放人,梁满囤很肯定地告诉媳妇,道上的规矩交了赎金要是不放人,就跟制革厂把马皮当牛皮卖一样——下回就再也不会有人买你的货了。土匪也一样。
“只是这一百块大洋够冤的了,都怪田青,把我爹娘丢给刘一刀了,让我交赎金,有他这样的么?什么东西!”
梁满囤决定埋汰一下田青,他先是上王南瓜那说,田青不去赎他的爹娘,让土匪来包头跟他要钱。王南瓜不信,两个人还吵了起来。还是龚文佩跑过来给他们解了围。梁满囤走时还气哼哼地说:“就是田青不对,我爹娘从他的手里丢给了土匪刘一刀,他不管了,让土匪找我来要钱!他不够个爷们儿!往后,他就别想再人模狗样地在包头混了!”
梁满囤没解气,又去了一个小饭店对别人说。
“哎,各位,你们都听说过志同贸易公司的董事长田青吧?这人在包头也算是个人物了吧?他竟然干出这种不仗义的事来!遇见土匪他吓跑了,让土匪抓我爹娘当肉票,还让土匪找我来要赎金。有他这么办事的没有?啊?你们说说,有他这么办事的没有?”
正好碰到傻大个子来买饼,傻大个子也不说话,夹着满囤就把他扔到了门外。梁满囤哪受得了这个,他冲进来,“你个傻东西,你是上了田青的当了,田青不是个好东西!”
傻大个子一把抓住梁满囤,“梁满囤,你打我行,骂我也行,就是骂田青不行。”他又一把将梁满囤夹起来扔到了门外。店里的食客们一阵哄堂大笑。梁满囤爬起来,指着门里骂着:“傻大个子,你他娘的真是傻透腔了!别看田青表面上人模狗样的,其实,他就是个不仁不义的黑心利!”
傻大个子拿着饼出来,瞪着眼睛直奔梁满囤,梁满囤吓得掉头就跑。
梁满囤气哼哼地走进自己家院子,一眼看见了院子里停着的玻璃马车。
“山里豹子把我爹娘送回来了?”他大声问道。
“不是。是田青送回来的。”账房先生告诉他田青就在屋里坐着呢。
“他,他还好意思来见我?我要当面问问他,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做人!”梁满囤头也不回地朝经理室走去。账房先生在后边追他,“梁经理,你回来,你听我告诉你!”可满囤充耳不闻地奔经理室走去。
梁满囤走到经理室,破门而入。“田青!你还有脸来呀!”
屋子里坐着梁父、梁母、田青、豆花、瘦猴和王南瓜,还有裘巧巧。梁满囤也没看别人,直冲田青,指着田青的鼻子问道:“田青,我爹娘是不是跟你回的山西老家?在杀虎口外是不是你把他们二老丢给刘一刀的?现在,当着我爹娘的面,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让刘一刀派山里豹子找我来要赎金?嗯?”
裘巧巧朝他直摆手他也毫不理会。
梁父大吼一声:“梁满囤!”
“爹,您不用管。我今天就是要跟田青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算账?你要算账?好,好啊!那我一笔一笔地告诉你,刘一刀绑架我的时候,田青和豆花去杀虎口外打前站,根本不在。刘一刀绑了我和你娘的票,问我的时候,是我告诉刘一刀,你是我的儿子。这样,刘一刀才派人找你来要赎金,田青应该负什么责任?”梁父气坏了。
梁满囤怔了一下,强词夺理地说:“不管他在与不在,他也不应该见你被绑走了不管!”
“梁满囤,是你告诉我的,田青烧了刘一刀的老窝,他们结下了仇,我怕刘一刀知道田青在杀虎口才故意不告诉刘一刀的。可是后来,你那个原来的好朋友,姓赵的掌桌师傅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是他说玻璃马车是田青的。这时候刘一刀的人已经去包头向你讨要赎金了。田青为了救我出来,抓住了刘一刀的二当家的,自己去找刘一刀,刘一刀才答应用他的二当家的换我和你娘!我和你娘得救了,田青可还被绑在土匪那里,要不是田耀祖杀了那个姓赵的和那个看守的土匪,田青这会儿还不一定是死是活呢!可是田耀祖让土匪打死了。你小子想想,田青、豆花和炮手们全都骑的是好马,他们要是想跑,刘一刀想追也追不上。就是因为我和你娘走得慢,怕刘一刀追赶,田青才花了二百八十块大洋,让瘦猴去找巡防团,雇了一个班的大兵护送我们……”梁父向满囤说出了整件事的经过。
“多此一举。”梁满囤底气不足,不过还是强撑面子,不肯服软。
梁父忍不住了,“放你娘的狗臭屁!为什么这几天,你天天出去败坏田青的名声!”
“我哪有?”满囤否认道。
“你有没有?”王南瓜站起来。
梁满囤这才看见王南瓜,他泄气地蹲在了地上。
田青这时才开口了,“梁大伯,有一点满囤说得对,要不是我接您回去,您也不会让刘一刀绑架,满囤也不会遭受二百块大洋的损失。这笔钱应该我来出。瘦猴,给满囤二百块大洋。”
梁满囤犹疑着,“不用了吧。”
梁父、梁母和裘巧巧忙说:“不用!不用!”
“不,亲兄弟明算账。该我出,就一定我来出。”就见瘦猴把十捆大洋放在了桌子上。“梁经理,你数一数?”
梁满囤推着,“不不不。”
豆花站了起来,“大伯大娘一路上也累了,我们就不再打扰了。田青,我们走吧。”
所有的人都走了出去,屋里只有裘巧巧和梁满囤了,巧巧悄声问:“满囤,你不是只给山里豹子一百块的赎金么?怎么收了人家田青二百块?”
“他让我丢这么大的脸,值多少钱?”
裘巧巧一愣,吃惊地看着梁满囤,“满囤!”
梁满囤也不理她,收了钱去见父母,他想问问回家的情况。
梁父指着梁满囤的鼻子说:“满囤啊满囤!你还有脸质问人家田青,我们梁家欠人家田家的太多了,你就等着下辈子当牛做马还吧。”
“爹,我欠田家什么了我?”梁满囤底气不足。
“你欠丹丹。”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您还提她干什么?”
“丹丹,她……她死了!”梁母在一边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梁满囤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爹,您说什么?”
“你把丹丹休了,丹丹憋屈死了。”梁母想到丹丹忍不住又哭起来。
“啊!”梁满囤一屁股跌坐在了炕沿上。
梁满囤病了,自从听到丹丹死了的消息,他就躺在了炕上,头上蒙着一块毛巾,身子一个劲地在筛糠……裘巧巧无助地看着梁父梁母。
“爹,娘,满囤这是怎么了?”
梁满囤哆哆嗦嗦地:“巧巧,去,去让大师傅给我煮碗姜汤。”
裘巧巧一走,梁满囤坐起来,一把抓住了梁母的手,“娘啊,她来找我了。”
梁母吓得脸都白了,“满囤他爹!……”
梁父叹息一声,“嗐!平生不做亏心事,世上哪来切齿人啊!”
梁母赶紧跪在炕上捣蒜一样地磕着头:“丹丹啊,娘的好儿媳妇啊,娘知道你都冤出大天来了,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看在你爹和我的分上,饶了满囤吧。娘求你了!”
知道梁满囤收下了田青二百大洋,账房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找到田青,告诉他自己不打算再给满囤干了。
“哦?您不在梁满囤那干了?他辞了您了?”
“不是,是我不愿意跟他干了。梁满囤向山里豹子交赎金的时候,我在场,赎金要的是二百块大洋。那山里豹子认出了他,他又哭穷,只交了一百块。可是他今天竟然收了你二百块。这不是生意,他当成生意了,而且是对半的暴利,诚信何在?我是不屑于再同这样的人为伍了。”账房先生不屑地说。
“这个梁满囤,他现在已经很有钱了,怎么就改不了小心眼的毛病呢?那您以后打算怎么办?”
“田青,如果你不嫌弃,我就到你这来讨碗饭吃。”
“什么话!我正准备扩大经营,需要一个总会计师。这个差使非您莫属!”田青自然很是看重账房先生。
“好,我什么时候接手?”
“这样吧,我先给您买一幢房子,您回山西把老嫂子接过来。在外漂泊大半生了,也该跟嫂子团聚了,等安好了家,再接手也不迟嘛!”
账房先生激动地站起来,“田青!我……我什么也不说了!你以义来,我以身许。”
“先生,做生意您是我的开蒙老师,您好容易才给我一个报答您的机会,您什么也不用说了!”
“田经理,其实我冲着裘老板,爱屋及乌,对梁满囤付出的心血可是比给你的多得多呀!”账房先生感慨地说。
“这正是我敬重您的地方!过两天您回山西,我也要再回祁县一趟给我爹下葬,咱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