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与陈宁截然相反,显得很冷静,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朱元璋问:“别人都招了,你不招也没用。”
胡惟庸梗着脖子不出声,不是看天棚,就是看地板。
朱元璋问:“达兰和你有过什么默契?她生的孩子是不是陈友谅的?”
胡惟庸望着他冷笑。
朱元璋问:“是不是?”
胡惟庸早扭过头去。
朱元璋说:“你是非逼朕对你用刑啊。来人,上刑。”
胡惟庸被装进一个滚笼中。这是一个用木板做成的圆形中空笼子,每块木板冲里面都有钉子,人一装进去,立刻扎得浑身冒血,人也疼得乱叫。
朱元璋说:“滚笼没滚之前你说出来,还能少遭点罪。”
胡惟庸咬着牙瞪着眼,一声不吭。
朱元璋一挥手,几个太监推动了滚笼,滚笼从台阶向下滚,一路叫声一路血,台阶全染红了,吓得朱标以袖掩面,根本不敢再看了。
朱元璋降阶来到胡惟庸面前,血肉模糊的胡惟庸仍瞪着眼睛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问:“你还不想说吗?你的同党全在朕的名单上,一个也跑不了,你不说也是枉然。”
胡惟庸拼命咬着嘴唇,强忍剧痛。
朱元璋无奈了,叹口气,对太监们说:“送回刑部大牢,叫太医弄点治红伤的药。他不能这么便宜地死了,行刑那天,朕要让天下百姓看着活着的胡惟庸怎么个死法。”
胡惟庸眯着双眼,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心有所动,说:“哦,是了,朕明白你这眼神,你是在嘲笑朕,别高兴得太早,是不是?”
胡惟庸露出了鄙夷的冷笑。
朱元璋却说,胡惟庸高兴得太早了,几天后不是明州卫指挥使从日本借兵回来的日子吗?你胡惟庸等不到他来救你了,朱元璋说他已派人去捉拿反贼林贤了。
如一阵风吹灭了胡惟庸眼里那盏带着一线希望的小灯,那里面是绝望的黑洞洞了。
朱元璋说的不是假话,奉旨带兵前往明州的大将沐英正在明州港守株待兔呢。
林贤倒很准时,东海的风浪都没有拖延他的行期,这一天他率的日本使团准时出现在微微涌动的海平线上。
一艘挂着日本旗的日本使者官船正向岸边驶来。
船甲板上有一根大烟囱一样的金色巨烛,是贡品,巨烛上有“大明皇帝万寿无疆”的字样。
日本大和尚如瑶和明州卫指挥林贤站在桅杆下,望着越来越近的灯火闪烁的海岸。
僧人打扮的如瑶说:“如果我杀了你们皇上,你不能食言啊!”
林贤说:“别说五台山啊,把九华山、普陀山都给你当道场也是一句话的事呀!那时他就不是丞相,而是皇帝了。”
这条外交使船刚一靠上明州卫所口岸,四面围上来好几条兵船,林贤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沐英带人跳上船来,大喝一声:“反贼林贤,奉旨来拿你!”
林贤急忙拔剑,但很快被制服了,如瑶和手下的人全都当了俘虏。
与此同时,致仕在家的宋濂也是祸从天降,他们父子被一条索子锁了,解往京师,理由很简单,他儿子宋慎曾经在胡惟庸那里当过两年幕僚。
宋濂说:“我早对你说过,不要与胡惟庸走得太近,怎么样?老夫的一世清名,也跟你葬送掉了。”
宋慎还抱有一线希望,父亲毕竟是太子的老师,也教过皇上,能不能对他格外开恩?
宋濂并不抱多大希望,只好听天由命吧。
一听说宋濂也被胡惟庸案株连并已押解进京,朱标忧心如焚,他不得不到奉先殿去见朱元璋了。
朱标满脸泪痕地进来,肃立一旁。
朱元璋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朱标说:“父皇不是让儿臣参与审胡案吗?我简直吓呆了,老师宋濂也在劫难逃,开国元勋一半都抓了,连我郭兴舅舅都会谋反吗?”
朱元璋说:“看看你这个样子,人家磨刀霍霍,你还在这儿发慈悲。朕知道你准会来求情,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件东西。”
朱元璋转到了屏风后头,用手绢垫着,拿出一个刺多得惊人的蒺藜棒,扔到了地上。
朱标不解何意,望着朱元璋。
朱元璋令朱标把棍子捡起来。
朱标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拿,却被利刺扎痛了,尖叫一声,血也从手上淌下来,忙扔下棍子。
朱元璋又用手绢垫着拿起了蒺藜棒,用宝剑上下削了几下,把木棒子表面的刺全削掉了,棍子变得光滑多了,他把棍子递到朱标手中,朱标接过去,仍不明白朱元璋是何用意。
朱元璋说:“朕要杀的人,就是这棍棒上的刺。朕终究是要传位给你,让大明江山世代永存,朕不把这些刺拔出去,你将来就会有麻烦,江山就不稳。”
朱标说:“可是……”
朱元璋说:“没有什么可是。你去宁妃那儿,安慰安慰她,也可以让她去见见郭兴。”
朱标说:“我不去。最好的安慰是放了舅舅。”
说起宋濂,朱标更是心痛,他拼死拼活也要把师傅救下来。
朱元璋越来越不耐烦了,指斥太子是朽木难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