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点点头:“在大雄宝殿后面。”
胡惟庸示意他在前面带路。
二人绕过夹道,来到李醒芳的经堂前,里面灯光不亮,很静。
小厮指了指:“就是这间。”
胡惟庸把小厮留在门外,自己弹冠振衣后上了台阶,双手一推,推开了木板门。
胡惟庸随着门响进入禅室时,正坐在蒲团上看书的李醒芳吃了一惊,认出来是胡惟庸后,心里不得不佩服他,真够有本事的了。他估计,他不是替朱元璋来抓他的,如是那样,用不着这么神秘,这么鬼祟。
胡惟庸笑嘻嘻地说,原来这佛门的门槛也没有多高;醒芳先生这样轻而易举地成了大法师,真是匪夷所思呀。
李醒芳说:“贫衲不知你在说什么。”
胡惟庸叹息连声,说醒芳先生够可怜的了,被逼到如此地步,殊堪同情。
李醒芳说:“施主如再乱说,贫衲可要送客了。你说的贫衲全然不懂。”
胡惟庸说:“佛门门槛再高,也隔不住复仇之心。先生身在槛外,却书写揭帖咒骂当今天子,是叫人敬呢,还是令人恨?”
李醒芳沉不住气了:“请你出去。”并且又补了一句:“贫僧可要喊人了。”
胡惟庸笑着说:“你当然不会认不得我,我找你非止一日了,皇上找你是要追回铁券杀掉足下,我却是要帮你完成为楚方玉复仇的宿怨,你如何真假不认呢?”
李醒芳的心动了一下,在他沉默的当儿,胡惟庸又说:“请先生放心,我绝无害君之心。倘想加害,早把你抓去献到御前了。上次放如悟回来,就派人跟踪而来,对先生的来龙去脉,早了若指掌了。”
李醒芳索性摊牌:“说吧,你想干什么?”
胡惟庸说:“不请我坐吗?”不等李醒芳答话,他自己坐到蒲团上,从南泥壶里倒了一盏茶,喝着,说,天下有道伐无道,古来如此。当今皇上起事之初,做了应天顺人的事,可现在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他想起事,想请先生助一臂之力。
李醒芳说:“你起不起事,与我无关。我也绝不与你这等人为伍,请免开尊口。”
胡惟庸说:“足下这就不对了。我胡惟庸是君子是小人,都是我自己的事;朱元璋是你的仇人,就足以让我们联手,事后各走各的,我又不会玷污了先生的高洁。”
这话倒也驳不倒他,李醒芳忍不住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胡惟庸说:“草拟一篇振聋发聩的《讨朱元璋檄》。我相信,你的文采不比唐代的骆宾王差。”
李醒芳虽多少有点动心,却还在犹豫。
胡惟庸说起李醒芳在钟山脚下给楚方玉立的碑,说一独夫杀二才女,真叫解恨,那碑文令人肝肠寸断,就是为了楚方玉,也应当答应起草檄文啊。
李醒芳终于点头了:“我答应你。但只写檄文,不参与你的事。”
“岂敢奢望!”胡惟庸说:“也只是想借先生如椽大笔而已,一篇檄文抵得上十万刀兵啊。回头我会叫人送来润笔费,请先生笑纳。”
“你不要亵渎我。”李醒芳说他已在空门,视金钱为污秽之物,何况为了楚方玉,他更不能谈钱,他写檄文,也只是为楚方玉而写。
答应写就行,胡惟庸岂管他到底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