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几只漂亮的绿蝴蝶翩翩飞来,朱栋任性地说:“我要蝴蝶!”
金菊说:“放了学娘给你扑,上学去晚了,先生会打手板的。”
朱栋任性地说:“不嘛,我现在就要。”
金菊只得依他,便脱下一件坎肩,追逐着蝴蝶,忽东忽西地乱扑,怎么也扑不到,累了热汗淋漓。
正好马秀英、郭宁莲走过这里,一见这情景,二人不觉停下了脚步。郭宁莲说:“你看,金菊像个顽童了,帮孩子扑蝴蝶呢。”
马秀英说:“你干吗让栋儿认她干娘?”
郭宁莲说她太可怜了。她偷着做了那么多童衣、童裤,希望有朝一日生个皇子,可这有希望吗?说来说去,皇上没把她当回事。她有栋儿作伴,也就不寂寞了。
马秀英说:“你比我想得周到,这样也好。”
这时,金菊终于把蝴蝶扑到了坎肩里,她也摔倒在地,她和朱栋都开心地大笑,他们小心翼翼地从坎肩底下拿出那只绿蝴蝶,又一路笑着向文楼跑去。
马秀英和郭宁莲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马秀英:“金菊也叫我放心了。”
郭宁莲说:“再过几年,栋儿封了王,那他的干娘总得有个名分了吧?若皇上说不行,我就索性把栋儿过继给她。”
马秀英说,不过继,现在都快把亲娘忘到脖子后去了,说得郭宁莲笑个不住,她说她一点都不在乎。
可几天后朱栋得病,她不在乎也不行了,朱栋根本不要她护理,口口声声找干娘。
朱栋病得很怪,谁都治不好。这天,病势更重了,屋子里围了很多人,马秀英、郭宁莲、太医都在,连朱元璋也来了。
朱栋一刻也不安静,乱喊乱叫:“我要出去!”稍一放松,便跳下地往外跑。
几个太医都束手无策,朱元璋问:“这到底是什么病啊?”郭宁莲说:“一刻也不安静。”
一个太医说:“像是惊吓。”
有人悄悄说:“是不是冲撞什么神灵了?”
朱元璋眼一瞪,说:“胡说!”
朱栋忽然双手在空中乱抓,连喊几声:“干娘!”朱元璋听了一愣。
郭宁莲看了马秀英一眼,说:“快去叫金菊来,栋儿离不开她,怎么忘了告诉她?”
朱元璋说:“叫她干什么?她有灵丹妙方吗?”众人便不言语。
这时门外传来很响的敲门声。
郭宁莲火愣愣地问:“谁这么没规矩?”
原来是金菊用力地拍着门,叫嚷着:“放我进去,我要看我的栋儿。”
当太监来报,说是金菊时,郭宁莲再次受到启发,怎么把她给忘了!她一迭声叫开门放金菊进来,朱元璋却不以为然。
金菊仿佛谁都不存在一样,连皇帝、皇后都没打一声招呼,径直奔向朱栋床头,连叫几声:“栋儿,你怎么了?”
说来也奇怪,正在呼天喊地大闹的朱栋一见金菊到来,立刻扑到她怀中,紧紧地抱住她。金菊拍哄着朱栋说:“别怕,别怕,娘来了,谁也不敢伤害你。”
朱元璋想上去制止她,马秀英暗中拉了他袖子一下,朱元璋暂且忍住。
金菊摇晃着朱栋说:“你看,窗外有圆圆的月亮,月亮上有白白的玉兔,风轻轻地吹,桂树飘来一阵阵香气,嫦娥到哪儿去了?嫦娥飞下广寒宫,来看望咱们的栋儿来了……”
真是出了奇迹,朱栋渐渐安静下来,再也不喊不叫了,渐渐合上眼皮睡着了。
众人相互看看,暗自称奇。朱元璋看了太医们一眼。一个太医上前去诊脉,他小声振奋地说:“奇了,脉象平稳了,没事了。”
朱元璋也吁了口气,转身要走时,问了郭宁莲一句:“栋儿什么时候认她为干娘的,朕怎么不知道?”
这一问,金菊又紧张起来,这才知道,郭宁莲从前是哄她,并未得到朱元璋认可。她紧紧抱住朱栋,像生怕谁会夺走他一样。郭宁莲不慌不忙地说:“今天奏报也不迟呀。我不是说过,栋儿命中缺水吗,金菊恰恰多水。”
朱元璋说:“你先斩后奏?不过,只许这一次了!”
别人犹可,金菊简直是狂喜,吻着朱栋的额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下来。在她听来,朱元璋的承认,远比封她贵妃、皇后还要重要,朱栋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
朱栋奇迹般地痊愈了,后来干脆和金菊住到一起了,朱元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金菊对朱栋太在意了,吃的,必须她亲手做,洗洗涮涮也不让下人沾手,她累,却快活。
坤宁宫后院的小花园与御花园相通,一股活水从外面流进来,绕墙一周又流出去。
这天,天晴气朗,金菊又在溪水边捶洗衣服,宫女帮她晾在绳上。
朱栋从外面跑了过来:“娘!”见他一脸喜气,金菊问:“今儿个散馆这么早?我还正要去接你呢。”
朱栋说:“我都这么大了,娘不用再去接了,先生都笑话我了。”
金菊说:“你活八十岁,也是娘的心肝宝贝呀。饿了吧?我给你留了点心。”
“我不饿。”朱栋说,“娘又挨累了,我的衣服叫洗衣房去洗嘛。”
“混大堆里,怕染上什么病。”金菊说,“我信不过他们,娘一点都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