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问她这是为什么?
郭宁莲说他一旦掌管天下,怕没人能管得住他了,不知有多少人会屈死、冤死。
朱元璋说:“你把我说成什么了?杀人魔王?幸亏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若换成别人——”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了。
郭宁莲却接住话茬说:“若是别人这么说,你会杀了他,是不是?”
朱元璋没有回答。他说,历代王朝,都有一条规矩,不准后妃参与朝政,他问郭宁莲,知道为什么吗?
郭宁莲说那不见得,汉代的吕后、唐代的武则天,不都是女中豪杰吗?还有唐太宗的长孙皇后。
朱元璋说吕后和武则天恰恰是篡权的人,历史上留有骂名的。
郭宁莲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未必当得上皇帝,我也不想当你的皇后、贵妃。”
“别说气话了,”朱元璋说,“我这么远跋涉而来,来亲自接你,给足了你面子了。”
“我可不领情。”郭宁莲说,“你说得明白,你是来接你岳父的。”
朱元璋说:“你父亲这么说,也是给我一个面子,你爹你妈,还有你自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是来接谁的。”
“我没给你面子吗?”郭宁莲说,“我说是你让我回来看看娘,还有访察民间疾苦。多么冠冕堂皇啊!”
“你是我的好夫人啊。”朱元璋搂住她,伸嘴去吹灯,她却挡住了他的嘴,嘻嘻一笑说:“今儿个不行。”
“来那个了?”朱元璋说,“这么不巧?”
她拉着朱元璋的手放在肚子上,说:“你摸摸,你儿子在里面练武呢。”
朱元璋索性把耳朵贴到她肚子上,高兴地说:“你怎么不早说呀!”
二
李善长走进餐厅,用力吸了几下鼻子顺口问,阿九回来了吗?
管家说:“阿九不是回家奔丧去了吗?”
“那我怎么闻到河豚鱼的香味了呢?”李善长说,“除了他,谁会做?”
管家禀报,胡三一个同乡会做这道菜。
李善长坐下,喝着酒说,河豚不是谁都会做的。说是舍命吃河豚,如果明知吃下去会死,再香也没人舍命。
管家说:“是,老爷。”
丫环端了一盘色香味俱佳的河豚上来了,摆到了李善长面前。李善长为香味所诱,却又犹豫着不敢下筷。
这时,胡惟庸从厨下走出来,说:“老爷先不要品尝。”李善长一愣,问管家,他是谁?
管家报告说,他就是新来的会做河豚的厨子。
胡惟庸说:“我愿为老爷先试尝河豚,过一会儿我没事,老爷再吃,以后可每顿如此,一旦有毒没弄干净,有我死全顶了。”
李善长说:“这当然再好不过。不过,这对你似乎不大公平,让你冒这样的风险。”
“能为老爷尽一份绵薄之力,是在下求之不得的。”说罢,胡惟庸恭恭敬敬上前,用筷子和勺子从两条河豚鱼身上各取一块肉,端到一旁,吃了下去。之后站在一旁静等。
李善长说了句:“真不好意思,”开始喝酒,吃别的菜。
胡惟庸问:“从前的厨下师傅做河豚鱼,从来不先试尝吗?”
李善长摇摇头,表示没有过。
“那太冒险,也太侥幸了,”胡惟庸振振有词地说,如果小心收拾干净了,是不会中毒的,河豚的毒素全在肝脏、血液和卵中,收拾时要下手快,不可割破任何一点内脏,这就万无一失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一次稍有疏忽,那不是要铸成大错了吗?所以必须要有人尝毒。
李善长不免赞扬他这人心地真善良。他有点喜欢这个相貌端庄的人了。
胡惟庸进一步告诉李善长,除了鲜吃,他还会腌制乌狼鮝,到时候请老爷品尝,极好吃的。
“这我倒没有吃过。”李善长问他是什么地方人?家里是打鱼的吧?怎么吃河豚这么有讲究?
胡惟庸称自己是吴县人,并非渔民,只是家里常吃,也就会做了。说到这里,胡惟庸说:“老爷可以放心地品味了,我安然无恙。”
李善长便夹了一筷子烧河豚,有滋有味地吃着,说:“一绝,一绝呀!我从前吃过的河豚,都没有你做的香。”他一高兴,对管家说:“就留他在厨下,专门烹制河豚,工钱别亏了他,人家是舍命做河豚哪。”
胡惟庸说:“谢老爷。”
三
在青田县武胜村恬静的田园风光中,最近增添了特别的色彩,在村外竹林中多了几顶帐篷。
朱元璋践行诺言,又一次来到青田纳贤,且有破釜沉舟之概。
朱元璋此时在帐篷外的竹林中漫步,偶尔用小铲子挖一棵竹笋。陪他在林中走的是郭惠。
郭惠很感兴趣地欣赏着手里鲜嫩的竹笋,说:“原来这就是竹笋啊。”她原以为竹笋像大葱一样,都是一片一片长在地里的呢。
朱元璋笑道:“照你这么说来,那猪肉也本来是一片一片长在猪身上的了?”
郭惠天真地笑了起来。她问:“蓝玉在这里驻防吗?”
“在建德。”朱元璋说,“离这里不远。”
郭惠说:“你告诉过他,说我要来吗?”
朱元璋一听她提蓝玉,心里就不痛快,他说:“没有。我带你出来,是让你开开眼界,和他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