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占东东带领一伙儿抗日班孙儿辈准备展示各自武学时,树林外又来了几伙人。一伙儿是占彪和曹羽领着谭勇、单小平和他们的儿子,一伙儿是郅县长领着武男和拓哉、樱子。
正准备轮番上阵的男女一见武男、拓哉等人过来都停住了手脚,毕竟他们算是外人啊。占彪却没理会这些,招手请武男过来和自己站在一起,然后向占东东示意继续操练。
机灵的占东东拍拍手说:“我们这样,大家都是抗日班的子弟,先熟悉一下我们家传的七环手吧。”占东东心想,其实只要来一遍七环手,每个人的功力就可以大致看得差不多。
先来的一伙男女俊杰除了彭雪飞的孙女彭玲都纷纷加入阵形,郅县长也喝了一声加入进去。正好二十人的方阵面朝东整齐列开,这是习武之人吸纳东方阳气的习惯。占东东站在东南最首的位置一声号令,二十名男女便一招一式打起了七环手。
观战的人都站在方阵的北侧。占彪和曹羽也知练武的一出手便知功夫深浅,眼罩四方认真观阵。武男也虎目生光盯着阵里,他也看在这里面有多少是自己孙子拓哉的对手。
随着七七四十九势的逐步演练,武男和拓哉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以前他们也没少观摩中华武术,很多拳法都注重拳势的好看,在里面藏着杀着。但这套七环手不太讲究打起来好看不好看,而是招招是实战技法,每招细看都有一些小动作,似乎都藏着变招。看得出,每一套连环手的七招都是重创对手的狠招,也可以说面对敌人必七招致胜。在实战中可以根据对手用其中的一套连环手即可奏效。
谭营长的孙子叫谭英,单队长的孙子叫单良,他俩都是在新加坡和欧美国家长大的,从一见面到现在谭英和单良的恭敬和礼貌中一直体现着绅士的骄气和矜持的距离,因为他们知道中国人普遍素质还须提高。现在看着与他们同龄的这伙人的这等气势真是大开眼界,那八名女孩打起拳来也是大开大合英姿飒爽全无女儿态,两人一改过去的矜持礼貌,连声喝彩,在旁跟着比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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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斗会场是设在村中的一颗大榕树下,这颗榕树几乎是与刘力对父亲的崇拜同在的,因为只有父亲才有资格在村中活动时坐在榕树下搭成的台子上。这次依然搭成台子,但父亲却被吊在树上,全身的衣裳被扒光,大冬天的从头到脚浇上了冷水,又把湿泥巴糊在身上私处,旁边几个人兴致勃勃地摇着风车用力吹着……刘力进了会场看到这一幕血一下子涌到头上。他还看到父亲鼻子上穿着一根绳子,不,是铁丝!是准备让他拉着游街用的。
刘力此时霹雳般大喊一声:“士可杀不可辱!”拐着腿便冲上台去,三拳两脚就把摇风车的几个外乡民兵踢到台下,然后放下父亲,弓着腰挺着身后木棍、扁担和鞭子雨点般的密集抽打,为父亲解开捆着手脚的绳索,拔出铁丝,再给父亲穿上衣服。刘力站起身再没还手,直至有的民兵用上了刺刀,直到他直直地瞪着双目倒在地上。刘力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活活打死,他举着双手高喊了几声“苍天啊――!”便一头撞向大榕树而亡。
好在贾林和刘力两人早就嘱咐过自己的儿子,在遇到大难爹爹不在时去到聂家庄找老排长,但聂排长恐也难逃厄运,无奈之际他让自己的儿子和贾林、刘力的儿子一起逃来双河镇找占彪,三个孩子便揣好信物深一脚浅一脚地冒着大雪而来。三颗重机枪子弹重现于世让占彪们欲哭无泪。
当夜,占彪兄弟七人,不,加上小宝们共十四人在紧张研究对策,与当年研究与日军战斗的情势居然不无二致。成义先说道:“看这局势挺严重的,我们在这里有点小威望还抱团,别人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但附近和外县的村子都在杀地主,我们在其它地方的弟兄们恐怕都在危难之中。”小宝接道:“现在评地主就是看房屋和土地,我爹要是在世肯定是地主了,不知我叔叔能不能躲过这劫。不过靠山镇和三山岛的乡亲们可要遭殃了,他们都有房有地的,按我们这儿的标准他们大都是地主或者富农的。”成义灵机一动道:“我看我们出个证明,说他们建的房买的地都是我们借他们的钱,也许能帮他们一下。不行就给他们都写封信,催老乡们还款。”
占彪收回一直看着煤油灯的目光下令了,这是他抗战胜利五年后第一次如当年般下令:“阳子和小宝、小蝶、静蕾、莎拉你们五位去杭州斜阳山庄,会合大郅、小玉和二民,尽快了解那边五百多名弟兄们的情况,并想办法与三德联系上,看他在哪儿备战打台湾呢。小峰、成义、强子、柱子我们五人马上去救聂排长还有查看这边的二百来名弟兄。正文和几个弟妹在家看守农场,把这三个孩子保护好。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强子问了下:“还带不带手枪?”小宝制止道:“带枪没用,这是无枪的战斗,枪是斗不过政治的。”
成义对正文嘱咐道:“这几天每天晚上你要守在镇里电话前,我们两路都在晚上六点到八点那个时间给你打电话沟通各方的情况。还有,正文你想办法打电话了解隋涛和小飞还有谭营长他们都在哪里,是不是都去朝鲜打仗了。”这时侯抗美援朝已经开打了几个月了,占彪和成义曾私下议论倾全国之力去为别的国家打仗又得罪了联合国是否划算。隋涛上个月来过电话说正在东北集结,他已当上了铁道兵的副师长。而三德在新组建的海军里大显身手已当上了一个小舰队的副司令,常年驻防在上海。
从三个小孩披着雪花来到双河农场不到半宿,那两辆平时从不擦洗的低调“破”汽车分头驶入夜色中,占彪的车直奔成都附近的聂家庄。
上午十点一辆焕然一新的卡车开到聂家庄,但全庄大人都不在,说是在乡里开斗争大会。车还没到乡里,就听到震天响的口号声:“挖财宝,分土地!”“发动群众,土地还家!”“打倒恶霸斗地主,农民翻身得解放!”占彪跳下车挤进上千人的会场一眼就看到聂排长和他的婆娘跪在台上的十几个人之中,他的婆娘和几名女地主虽然没有绑着但都被扒光了上衣,袒露的胸乳上还用黑墨打着叉叉。
斗争的场面十分野蛮,台上的基干民兵拳、脚、鞋底、棍棒、枪托、皮鞭一齐上,打得地主们皮开肉绽、口鼻吐血,惨叫哀号之声不绝于耳。看到聂排长挺着脖子刚想说话,台下人群在积极分子的带领下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淹没了聂排长那微弱的辩解。接着台上的基干民兵立即对聂排长又一轮抽耳光和拳打脚踢。
在台上的主持人喊着宣布判处一个个地主死刑时,占彪从台侧悄然走到坐在中间的区长身后,这时台上台下一片喧闹,人们都亢奋着红着眼盯着死有余辜的地主们。占彪拍拍区长的肩指着聂排长说:“这人是抗战的功臣,他用重机枪打死至少一百个鬼子,两条腿都被鬼子打折过。他用军饷买点地养家糊口罪不致死吧。”
看着那区长和周围几个各村的土改工作队队长回过头来询问的目光,占彪轻声说着但眼里却发出了当年拧脖子的寒光:“我是贫下中农,是他当年并肩作战的战友,我愿以脑袋证明他是清白的!”那区长还想问明占彪的身份吱唔着:“那你是……”成义绷着脸过来说:“你别问了,他的官肯定比你大。”区长又问:“他不是国民党兵吗?”成义反问道:“你说一个**员任教导员的部队是什么部队?”旁边一个土改队长脱口而出:“当然是**领导的部队了!”区长看看占彪身后的几条一看就知道是军人的大汉,对身边那队长说:“把你村的地主带过来我问问。”那队长忙跑到台前把聂排长拖转过来。
聂排长眼睛都被打肿了,门牙都被打掉了,带着难逃一死的绝望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区长问道:“你是重机枪手吗?”聂排长听到这话全身一震,一直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突然看到了占彪,看到了占彪身后的成义、小峰、强子、二柱子,只见他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劲儿,突然站起身来,双臂一振绑着他的绳索尽落,然后拐着瘸腿向占彪来个标准的立正,嘴像孩子般委屈地歪歪着,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右臂努力上抬想行军礼,但捆得太紧的胳膊看来麻木得不行始终没有抬上来。聂排长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全身一放松接着双腿一软晕倒在地。
这时占彪的眼光越过仍然沸腾的人群凝望着远远的天边,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震撼了,那队长嘟囔着:“斗了这么多天没见他一滴泪……”区长看了占彪一眼扭头对那队长说:“把他送回去吧,好好改造。”占彪回过头来伸手与区长握了下:“谢谢你,区长同志。”那区长低声说:“我也打过重机枪。”顿了一会儿区长又对占彪说:“抓紧给他开一张团以上的部队证明吧,不然,躲过土改也躲不过镇反……”
“镇反”,是占彪们第一次听到的词,这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革命运动,几乎和土改同时展开。土改的考验还没有处理完,又一场劫难在等着抗日班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