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飘了一下,又飞走了。
赵潭手里转着笔,大熊还在边上,抑扬顿挫说着下步工作重点。赵潭没怎么听。
初夏的上午,满屋都是温暖明亮的气息,纸张洁白,那些琴弦都散发着淡淡的松油味儿。又过了一会儿,赵潭抬了抬眼,瞟见阮小梦的脸染上些许绯红。
于是他低头笑了。
大熊讲了半天,十分专注。等他放下工作簿,那两个都表示没有异议。可大熊感觉屋里气氛有点莫名的诡异,具体是为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这丫头对自己有点意思。这点苗头,赵潭自认还是看得出来的。江湖混了多少年,过眼的女孩有多少。虽少只有一两个在他身边停留过,但他可不是岑野那种身体比脑子更冲动的幼稚鬼。他,自认老道。
于是这几天,胸口总是被一种涨涨的、痒痒的轻度情绪覆盖着,又好像有一圈微光,始终在脑子里不安分的闪着。其余的,懒懒的也不肯想太多。就只注意着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她是个机灵鬼,两人目光不知在空气中“擦”过多少次。渐渐的,让赵潭这老江湖,都感觉到心惊肉跳。
这天岑野和许寻笙来湘城了,大伙儿在一家隐蔽的饭庄聚餐。吃完后,两位明星坐保姆车先走了。大熊打电话叫车。
刚叫完第二辆,赵潭说:“不用再叫了。我今天去一个朋友那儿,正好跟阮小梦通路。”
大熊不疑有他,第一辆车来,带着老婆先走了。僻静的饭庄门口,就只剩服务员陪着阮小梦和赵潭在等。
阮小梦飞快看他一眼,有点不自在。他就站在身侧,很近,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只剩他俩了,他却不像之前,总是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只是双手插裤兜里,望着前方。
阮小梦问:“你朋友住哪儿?”
赵潭答:“你家附近。”
阮小梦:“哦,那可以先送你去朋友家,再送我。”
赵潭看她一眼,轻言细语地说:“你管好多啊。”
阮小梦就这么被堵了一下,心想这么接触下来,坛子跟最初印象可不一样。她以为他老成又憨厚,大概所有朝暮乐队和坛子的乐迷,也是这么觉得的吧。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个人……
车来了,阮小梦拉开后座门,坐进去,刚想关门,他的腿已抬进来。阮小梦愣了一下,原以为他肯定会坐前面的。她只好挪到里面去,他人高马大坐进来,嘴角有微微的笑,报了她家的小区名。
阮小梦是个热热乎乎的人,平时和谁都能聊到一起去,哪个男的都能把她当兄弟。可此时却觉得跟赵潭无话可说,于是闷头刷手机,这样莫名其妙感到松了口气。
“在湘城住的惯吗?”他问,十分温和亲切的语气,仿佛又变回了昔日那个沉稳的乐队队长。
“挺好的呀。”阮小梦答,“反正我在哪儿不是飘,哪像现在,还干出了一番事业!”
赵潭笑了。她讲话总有种脆生生的娇甜味道,听得他心头一阵舒服。他在手里玩了一会儿手机,问:“怎么没找男朋友?”
阮小梦心口没来由紧了一下,声音居然不争气地有点抖:“不是说了吗?老娘要先创出一番事业,到时候要什么样的小鲜肉没有,哈哈哈……”
赵潭有一会儿没说话。
阮小梦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心跳渐渐平息。然后就听到他轻哼出一句:“想得美。”
阮小梦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咬紧牙关,手握成拳,把头埋得更低玩手机。
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天已经黑了,灯光寂静柔和。阮小梦匆匆说了声:“拜拜。”推门下车。刚走了几步,听到出租车开走的声音,心下一松。哪知就听到那人的嗓音和脚步声同时跟上来:“我送送你吧。”
阮小梦惊讶回头。路灯下,他看起来比白天居然清秀些,阮小梦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眼前人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和以前她身边那些黄毛的红毛的杂毛的臭小子们,都不一样。他也已经不是臭小子了。黑色头发剪得很短,穿的还是件卫衣和休闲裤,可没人会把他再当成男孩了。
阮小梦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好送的,你干嘛要送?”
赵潭的语气还是平平静静:“反正我也要消化消化,闲着没事,送你到楼下,我再散步到朋友家。”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阮小梦又暗中握了握拳,垂下眼眸:“随便吧。”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阮小梦忽然感觉到有手指在自己脖子上一摸,然后头发被动了一下。她脖子上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听到他轻声、温柔地说:“头发都到衣领里去了。”
阮小梦张口就来:“关你什么事?!”
急匆匆转头瞪他,他的面目在夜色里模糊不清,整个人却始终很沉静。似乎盯了她一会儿,才含笑说:“我看着不太舒服。”
阮小梦突然有种浑身涨满了气,却泄不出来的感觉。他,就是在旁边有意无意吹气的那个人,不知不觉就有点吊着她的意思了。
到了楼下。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赵潭说:“不请我上去坐坐?”
阮小梦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颤颤跳着,看着他的脸,觉得又虚伪,又好看,还有那么点勾人。她深吸一口气,说:“够了,坛子,大家都是兄弟。你这段时间搞来搞去,各种小动作。直说吧——你特么不会是想睡我吧?”
赵潭愣了愣。暗暗的灯光下,阮小梦没注意到这位自诩的老江湖,微红了脸。
半阵,他笑了,说:“是啊,想睡。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