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说道:“皇上,太子绝不是阿斗,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阿斗,也强过那连生身父亲都敢弑杀的炀帝呀!德行是与生俱来的,才学却是可以后天陶冶的,太子还年轻,只要皇上遍延天下名师,认真调教,太子一定能继承皇上的伟业,成为一世英主的。”
李世民放下酒杯看着长孙无忌道:“遍延名师?朕给他找的师傅还少吗?”长孙无忌忙说:“从前于宁志、李纲这些人都是大儒,能教的不过是些经史之学,眼下四海未靖,太子当学一些经世治用的本领才是呀。”李世民问道:“眼下能给太子找到这样的师傅吗?”长孙无忌想了想,说出一个人来:“您看张玄素怎么样?”
这张玄素是隐太子李建成的老师,玄武门之变后一直闲居在家里,李世民一听他的名字,立即摇起了头:“他把隐太子教成那个样子,身上能有什么本事?”
长孙无忌给李世民满上一杯酒,然后说道:“要想成为好大夫,不治死几个人行吗?当今天下,教废过一个太子的老师可仅此一人呀!”
长孙无忌借医道阐释育人之道,让李世民听了颇觉有理。他把张玄素召来,一番对话,李世民发现这个人学问很深,说话也很直爽,说起来还是李世民一向看重的大臣魏征的同门师兄。李世民原来的恶感一扫而光,当即决定请他做李承乾的老师。
以后,张玄素就搬到了东宫里。这位老师却和别的老师的教法都不同,第一堂课,太子都进书房了,他仍坐在椅子上打着盹,李承乾从书架上搬下一堆书放到桌上,回过头看一眼张玄素,不由皱起眉头,一个宦官捅了张玄素一下,张玄素才睁开眼睛,连打两个哈欠,站起身来。
李承乾问道:“师傅,平时到了这时候,于宁志和李纲他们就该授课了,您今儿讲哪本书?”
张玄素眨着惺忪的睡眼道:“书?臣的学问书上哪里会有?”李承乾有些奇怪:“没有书,那您怎么授课?”张玄素答道:“臣自有臣授课的法子。”
两人正说着话,恒连在门口探进头来唤道:“太子爷,太子爷!”李承乾应了声:“什么事儿?进来说!”恒连进来告诉李承乾潼关官道又堵上了。
原来龙首渠还未修复,南北间只剩潼关陆路连接,长安与洛阳间积了这么久的钱粮货物急着往来输送,路窄人多,拥塞百里,调往并州、绥州各处的饷钱大多被滞压在了陕州。常胜的事儿发生后李世民没有撤李承乾的差,有让他戴罪立功的意思,这一向边关的粮饷正催得急,潼关官道一堵,怎么向皇帝交代?李承乾急得直跺脚,让恒连备马,自己要亲自去潼关。
张玄素突然抬起头来喊了一声:“慢着!你是负责钱粮周转的统领,应该运筹帷幄,往潼关跑作甚?站在那里的应该是个百夫长!恒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你拿张图来。”恒连拿来一幅地图铺开,张玄素眯着一双老眼在图上寻找起来。
恒连在一旁道:“张师傅,您在找什么呢?我帮您找,我眼睛好使。”张玄素回答道:“再找一条从洛阳到长安的路。”
李承乾看看张玄素那煞介其事的样子,撇撇嘴道:“不用找了,古人就说过关中是‘淆函之固’,除了潼关官道,东西两都之间哪里还会有第二条能通行货物的路?”张玄素头也不抬地道:“谁说没有第二条路,臣这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李承乾听着奇怪,把身子凑了过去,张玄素伸手往图上一指。李承乾目光落下,随即抬眼看着张玄素道:“这条路不就是潼关官道吗?”
张玄素说道:“不错,臣就是要在潼关官道上给殿下辟出一条通途来。殿下知道堵在潼关官道上的是什么吗?”
李承乾答道:“车马呀!官民争路,车马拥塞百里。”
张玄素摇摇头:“不,在我的眼里堵在那里的只有一样东西!”李承乾问:“什么东西?”张玄素嘴里吐出一个字来:“利!”李承乾和恒连相对一视,脸色均是一变。
张玄素接着说道:“漕运一停,京城里各色货品的市价一路飞涨,从江南来的东西,其利较之平日多出五倍。各地商贾都争着北上长安,而那些官差转运之吏也打着公干的名义挟带私货,一条窄窄的潼关官道如何消受得了。只要暴利不除,就势必越疏越堵。而要除去暴利,非得靠严苛的律令不可,殿下可在潼关暂设关卡,对商贾课征重税,重到他们无力支付,此外还要把那些挟带私货的官吏严办上几个,让别的人不要再心存妄念。只要无利可图,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来,如此潼关官道不日可通。”
李承乾听得频频点头,脸上露出喜色:“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恒连,你马上就照张师傅说的去办!”恒连应了声“是”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李承乾回到书案,脸上已经换了一副敬佩的表情,对张玄素道:“张师傅,您授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