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依话音刚落,帅帐的守卫就进来朝重锐道:“王爷,诸葛先生和秦将军求见。”
重锐只得先把她的事放一边,道:“让他们进来。”
谢锦依从前就跟了重锐两年,他身边的下属自然也都认识,猜到来的是军师跟副将,知道他们这是有事情要商议了,干脆站起来提着裙子往外跑。
重锐略显头疼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去哪里?把药喝了再出去!”
“我又没生病!”她才不乱喝药呢,谁知道这人给她喝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一世在千机营也没喝药的。
谢锦依一边说着,一边跑到了帐边。
守卫已经掀起了帐帘,外面的诸葛川和秦正威在外面站到一边,见她跑了出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殿下。”
谢锦依:???
她根本没想到这两人会给她行礼。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重锐本就是个狂妄的人,招揽的手下也傲得很,都知道她被楚国送过来是怎么回事,上一世她刚来的时候,就是这个秦正威带头起哄,要她给重锐喂酒。
诸葛川更不用说了,能做名帅军师的人天下本就不多,更何况年龄还未及弱冠,也不算恃才傲物,就是口无遮拦,跟他那张病弱美人的脸毫不相配。
这么一想,好像重锐的下属们嘴巴都挺讨厌的,跟重锐一样。
所以,这两人突然给她正正经经地行礼,尤其是秦正威,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让她觉得有些惊悚,差点没刹住脚步。
可是,这些军痞子都知礼了,她身为公主怎么能失了风度呢?于是谢锦依含蓄地颔首,算是回礼,这才继续往外走。
“‘慈祥的长辈’……”秦正威捂着脸努力憋笑,肩膀抖得跟抽筋一样,“这昭华公主还真敢说哈哈哈哈!”
诸葛川身体弱,重锐从来不揍他,所以他不用笑得那么含蓄。
重锐在里头都能听见这两人的笑声,怒道:“还不滚进来!”
谢锦依还没走远,也听见了重锐的吼声,回头看了看,刚好看到诸葛川和秦正威缩着脖子进帅帐,又想起人家刚刚给她规规矩矩地行礼,顿时觉得他们在重锐手下干活真是不容易。
她出来不是为了不打扰他们商议,而是要回去那个放礼物的房间,找昨天落下的天罗扇。
她已经决定了要去哪里了。
此时楚国被荀少琛把持,重锐这自大狂将在两年后被夺权,随后便是燕、楚相争,晋国从旁得利,一跃成为最强之国。
晋国太子好美色,而她是楚第一美人。
反正重锐上一世也从不限制她,对她也没有兴趣,就算她走了也没关系,而且钱丞相也不会知道,以为她还在重锐身边,也不用担心钱相会朝她皇弟下手。
等她到了太子身边,她就诱惑他,像当初皇兄那些后宫妃嫔用尽招数争宠一样,然后等太子登基后,让他对楚国出兵。
谢锦依还没想好是要让那太子踏平楚国,还是将楚国收回手中。她抵着下巴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嘀咕了一声:“算了,到时候再想。”
千机营的礼物房里面存了许多珍宝,门前有专人把手。
谢锦依正想着要怎么说服守卫,那守卫就已经朝她恭敬行礼。
太奇怪了,是她记错了还是怎么回事?千机营的人前世好像不是这样的呀?
她有些疑神疑鬼,但一想到现在是趁着重锐没空出来的,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朝守卫道:“我昨天丢了一把扇子在里面,想进去找一下,不会碰其他东西的,你们可以派个人跟着我。”
守卫闻言,马上打开了门口,恭声道:“殿下可以随意进出,若是需要人帮忙找的话,下属可以让其他兄弟来助殿下。”
不是吧?竟然有这么好的事情?谢锦依连忙道:“啊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反正就在那金笼里,进去拿了便是。
谢锦依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中央的金笼。她昨日思绪混乱,后来又被重锐捂着眼睛,不太确定有没有成供催动天罗扇。
应该……没有吧?昨天重锐杀了梁振,还抱着她,应该不会注意到一把扇子吧?
她有些忐忑,这里离晋国这么远,她武功又不好,天罗扇是一定不能离手的。
可她攀上金笼底座,进去找了一圈,连毯子都掀开了,也没找到。
谢锦依有些慌了,莫非扇子发动了,被重锐看见了?
这该死的荀少琛,害她昨天都出现幻觉了,她满脑子都是复仇,根本没想到其他。
她忽然又想到,如果重锐发现了那扇子是武器,那肯定会觉得她很危险,觉得她是楚国的奸细,应该会把她看管起来才对,根本不可能还任由她到处乱跑。
还按照钱丞相的吩咐给她准备早点,重锐怎么可能给奸细这个待遇?
谢锦依慢慢冷静下来,觉得重锐也有可能是将让人捡起来了,毕竟那扇子看起来很普通,而且又是她的,这里是放珍宝的东西,他想着等她醒来后就还给她。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拍拍衣裳准备走人,瞥眼看到金笼旁边是刻着楚国印记的箱子。
楚国为求联盟,给代表燕国谈判的重锐送礼,送的是“酒色财气”。其中酒是楚国贡酒花间娇,色就是她长公主谢锦依,财是黄金一千两,气是一城掌印。
那箱子想必装的就是黄金了。
谢锦依想了想,自己还差点去晋国的路费,这黄金本来就是她的,她干脆在这里拿几锭好了。
她绕了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果然一片金灿灿。她本来想拿十个八个的,随手捡起一块,觉得有些沉,最后只拿了两锭,塞进袖子的暗袋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把箱子合上,走出了房间。她刚离开礼物房没多久,就有人来找她,请她回帅帐,说是重锐找她。
谢锦依有些不大乐意,但人在屋檐下没办法,只好跟着那侍卫往回走。
此时帅帐中正商议着怎么拒绝楚国的联盟,谢锦依回来的时候,里面的商讨还没结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可侍卫已经进去通报了,重锐让她进去,于是她一进去,就跟他的下属们尴尬相视。
谢锦依看着脚尖,有些郁闷,这重锐是真不把她当回事,当着她的面说不结盟。
重锐朝她道:“过来把药喝了。”
她两个脚尖互相顶了顶,小声道:“我待会儿就喝。”
说不喝的话,这人又得继续说,她干脆拖着好了。
果然,重锐听见她待会儿喝,没再说什么,见她绕到屏风后,以为她在下属们面前不太好意思。
金锭坠得衣袖不舒服,谢锦依赶紧爬到榻上,将金锭塞到软枕里面。
外面还在讨论。
诸葛川道:“我昨天已经往京中传信,让老陈去搜集梁振欺压民女的证据。”
重锐道:“梁司空前些年挪用修坝的公款,应该没有填上吧?”
诸葛川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肯定:“王爷,这……梁家一倒,南宫家的势就大了,似乎有些太过冒险。”
重锐不甚在意:“那就是陛下该考虑的问题了。”
诸葛川沉默了一下,随后笑道:“属下明白,还是王爷思虑周全。”
刚才不是还在说燕楚结盟的事么?怎么又扯到别的了……谢锦依听得云里雾里,坐在榻上开始犯困。
在她开始小鸡啄米的时候,外面的人终于散了,重锐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过来,那苦涩的味道让她一下子就醒了,连忙捏着鼻子挪开,见重锐又走近了些,她抬起手让他停下:“好难闻啊,你别过来。”
重锐止住了脚步,看着躲得远远的谢锦依:“我不过去,那你过来喝药。”
谢锦依皱了皱眉头,是真的想不明白了:“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啊,你们都不打算结盟了,你不能再留着我了。讲道理,我现在是可以马上走的。”
重锐乐了:“原来你觉得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谢锦依:“……”
大意了。
跟不要脸的人说话,她只能睁眼说瞎话了:“嗯,宣武王最讲道理了。”
重锐想了想,问道:“你身体不好,郑以堃昨天给你把过脉的。追魂神医郑以堃,听过吗?被无常勾了魂的人,他都能救回来。”
原来郑以堃这么厉害的吗?谢锦依从前倒是没怎么留意过,但是千机营中确实很多能人,否则千机铁骑也不会让人闻风丧胆。
重锐见她神色松动,继续道:“他给你开的药调理身体。”
说着,又往前挪了一步。
谢锦依只觉得那味道更浓了,脸都白了,道:“还是算了,反正我都要走了,喝一剂也没什么用,我谢谢他,好意心领了。”
重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他问道:“那你准备去哪儿?”
如果谢锦依细心一些,她就会发现,重锐这话问得奇怪——她是楚国公主,除了楚国,她还能去哪儿呢?
可谢锦依现在心烦意乱,重锐不想跟楚国结盟,她就无法完成跟钱丞相的约定,皇弟也许随时就有危险了。
她有些泄气道:“跟你又没关系。”
重锐看着她那气得鼓起来的脸,忽而笑道:“方才有人来告诉我,礼物房里的楚国礼箱,少了两锭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