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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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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平淡,我原以为我会不适应,但我显然是低估了自己。许凡和夏桐走了之后,剩下的我们很少再聚在一起了。没有时间,或许是,没有了心情。

    子琛开始在他家的事业上忙碌起来;欧阳成天呆在办公室或者电脑前写写画画,设计不完的图案,画不完的草图,我知道他只是想让自己忙一点,再忙一点;而我在读书的同时,偶尔在这家公司那家公司实习。

    我以离学校近为理由,搬到了欧阳租的房子里,三室两厅,有的是空间,所以他并没有拒绝。虽然他平时总是很忙碌,但屋子里却收拾得整整齐齐,不像一般独身男人的居室,乱糟糟的。

    他一直都是一个整洁干净的人。

    欧阳很少回郊区的家,更少去农场,我想他是不愿意看见什么东西,或是记起什么东西。只是,他根本就是从来没有忘记过,又何必害怕被提醒呢!

    一次经过夏桐曾经工作的那家书店,就进去看了看。其实我本来是忘了那家书店的,但它却一直没变,和以前一模一样的风格和布局。让我一见到,就想起了从前。

    夏桐走之后,段泽做了店长,一个人。

    他没有请其他帮手,自己独自照看着书店的一切大小事务。

    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还记得我。他明朗地笑,“怎么会不记得呢?你是夏桐最好的朋友呀!”

    最好的朋友!

    我的心像突然被重重撞击了一下,一贯的从容淡漠几乎要瞬间崩溃。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问,“为什么不请个帮手呢?这么忙?”

    段泽没有解释,只笑了笑。明快的笑容里带了些淡淡的落寞,经过这些年,他似乎也变了很多,不再是当年那个咧嘴大笑的大男孩了。

    他,是在等夏桐回来吗?

    走之前,我看到了一本许凡拍的影集,于是买了下来,但他执意要送给我。说是如果夏桐在的话,一定也会这样做的。

    我的眼睛突然间涨涩得厉害,于是拿着影集,匆匆逃离了书店。

    那天晚上,欧阳经过客厅时,无意间看到了那本影集,当时客厅里没有开灯,但明亮的月光却足以让他看清楚摄影者的名字。

    这么久了,他和她从来没有联系过,哪怕是一封邮件,一条短信。

    但直到很久之后,我才发现夏桐是给欧阳寄信的。一次我去欧阳的书房里面找纸盒,却发现一个纸盒里装着一摞信。收信人是欧阳昊,却没有寄信人,但那个清秀的字迹却是我熟悉的。从夏桐离开之后到那时,几乎每星期一封。只是信封里面都是空空的,但,里面有没有内容对欧阳来说,性质都是一样的。

    他怔怔地望着那本影集出神,我不知道他是在想念那个人,还是那个人身边的人,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在那个月色微荡的夜里,面色俊朗的欧阳昊满目悲伤。

    对了,许凡成了摄影师,从离开之后,一直是大江南北地到处奔波。因为新颖的角度,独到的见解,颇受大众喜欢。从夏桐偶尔发来的电子邮件,我得知他们去过很多地方:白雪皑皑的玉龙雪山,大漠孤烟直的戈壁,原始的森林,崎岖的丘陵,寂静的海滨城市,温婉的江南小镇,喧闹的繁华都市,悠扬的山野农村……

    夏桐是从来不跟我们打电话的。

    她也从来不透露她过得怎么样,也不问我们的状况如何。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一句话说哪月哪天到了哪儿,外加几张美妙绝伦的照片。

    只是,那些照片里,有山有水有雪有花有树有草有太阳有明月有繁星有大海有田野有骆驼有黄沙有小孩有老人有大汉有妇人有车流有人群有白天有黑夜,却没有许凡没有夏桐。

    而我给她的邮件则完全相反。我会详细地介绍子琛的情况,我的情况,和欧阳的状况。哪天子琛又谈成了一笔生意,哪天他们两个去赛车了,哪天欧阳回来晚了,哪天欧阳熬通宵了,哪天……

    我学会了做饭。每天为欧阳煮饭吃,虽然他从来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评论,好的坏的,他只是坐在饭桌前安安静静地吃饭,很少说话。

    欧阳变得寡言少语了很多。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待在书房里忙着自己的工作。

    随之剧减的是我和他之间的交谈,我们再也没有像曾经一样说自己的快乐忧伤,谈各自的困难苦恼。

    他似乎对我保守了很多。

    我对此的猜想是他可能感觉到了我对他的感情,一时难以接受,才有所回避。但我坚信,终有一天我会打动他的。

    可是那时,我太理想太沾沾自喜,忘记了欧阳的处事原则。如果真是我假想的那个理由,欧阳他是不会用这种冷漠的只用来对待外人的几乎可以伤人的态度来对我的。

    我没有意识到,在那些单色调的缩影里,我寂寞的未来,其实早已注定了。

    我就这样一直生活在自己编织的童话里,直到有一天,照例打开邮箱,收到了夏桐的邮件。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图片,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不是哪年哪月哪天,而是这多久以来,她写的唯一一次带有她心地感情的话。

    我却像挨了当头一棒似的,定定地坐在电脑前,久久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欧阳照例很晚才回来,然后钻进了书房。

    我站在黑暗的客厅里,望着书房门缝下那道柔和的白光,很久。

    我对我自己说,梁小沐,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于是,我慢慢走过去,终于过去敲响了门。

    “进来吧!”

    欧阳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推开门,站在门口,略显哀伤地看着欧阳。

    他望着我,问,“有什么事儿吗?”

    我简短地说,“桐桐又发邮件过来了。”

    虽然我以前告诉常他夏桐给我发的邮件什么的,但他现在也略略感觉到了这次的有一些不同。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桐桐说,她可能不再回来了。”

    我似乎听到他的笔啪地落到桌子上。

    但我马上转身离去了,因为我不想看见他明显的悲伤。

    他一直以来都是有期待的吧!

    我坐在电脑前,静静地看着那几个字:“我好想见欧阳哥哥一面!”在永久删除的对话框里,我点了“是”。

    两年的时光就这样不知不觉逝去了。

    我顺利地研究生毕业,找到了一分满意的工作。

    在面试结束的那天,我欢天喜地地往家里走。天那么蓝,风那么暖,我抑制不住地笑。准备研究生论文的那段日子,准备面试的那段日子,欧阳竟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来日日夜夜地帮我找资料,查信息。

    有时一抬头,看见电脑屏幕前他坚定的脸,心里就一下子暖暖的。

    我的努力终于开始有回报了。

    他会慢慢接受我的。我的人生要有新的开始了。

    当电梯一层一层向上升的时候,我在想着准备怎样一顿丰富的晚餐,怎样给欧阳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站在门前,匆匆忙忙地掏钥匙。这时,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我没想到欧阳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家。我刚准备告诉他我的好消息,却被他脸上难得一见的那么孩子气的笑容镇住了。

    怎么回事?

    欧阳的眼睛像天空一样干净,他说,“桐桐回来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进去的,在换鞋的时候,我不停想象着见到夏桐时的画面,我的表情会是怎样的。我能够笑得出来吗?

    可走进客厅,并没有发现夏桐的影子。

    我疑惑地望着欧阳。

    他轻声说,“她刚回来,太累了,在睡觉。”

    他那么自然地低下了声音。让我心如刀绞。

    我木然地走到卧室前,打开房门,床上却是空空的。我才意识到,夏桐睡在欧阳的房间里。

    我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头脑里一片空白。两年了,我从来没有进过欧阳的卧室,而那个打碎了我所有美梦的人,此刻却睡在他的床上,绘画着自己的美好梦境。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一声恐慌凄厉的呼唤声从欧阳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欧阳哥哥!”

    赤脚在地上黏黏的声音,门突然被拉开的响动,穿着白色睡衣的夏桐光着脚站在我面前,略显疲倦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恐。

    她做恶梦了!

    或许这两年来她就是这么过来的,或许她过得不怎么好……

    但我迅速打断了这种念头。因为,我又过得怎么样呢,我过得很好吗?而且就在我的生活有转机的时候,她却突然回来了,生生地掐死了我最后的一点希望。

    夏桐看见了我,脸色逐渐恢复了平静。她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淡淡地说,“欧阳去买……水果了。”我本来想说去买梨了,但竟没有勇气说出口。我怕自己会突然间崩溃。

    夏桐亦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这才仔细地打量着她。她垂眼坐在我面前,背着光,她的肤色比以前黑了一点,而且她也瘦了一些。估计是这么久东南西北奔波的原因。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看上去比以前更添一种坚韧的魅力了。

    光线透过她宽宽松松的睡袍,留下一个暗暗的阴影。

    她突然抬眼,直直地盯着我。

    我不想让她感觉我一直在看她,于是说,“你回来了?”语气的尖锐和冰冷让我都吓了一跳。但她却没有特别的反应。其实我问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指事实而是指原因,我知道她明白的。

    她看着我,不卑不亢地说,“因为欧阳哥哥不快乐……你不能带给他快乐。”

    我一时语塞,心里顿时冒起一阵无名之火。这样看来,倒是她可怜我,于是给我创造了机会,只是我没有那个能力,于是她又收回了这个特权了。

    我尽量压制住自己的火气,说,“你每个星期都会给欧阳写信哦,既然这么舍不得,当初为什么又要走呢?”

    夏桐平静地回答,“我没有写。”

    我说话的重点是在后半句,可她完全忽略过去,而且还在前半句上跟我玩文字游戏。这让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

    我冷冷地说,“当初是你自己舍不得许凡要跟他走的,现在又半路跑回来算什么?”

    “因为,你不是梁小沐!”她任旧是平平静静的样子,仿佛我语气里的冰冷和愤怒对她完全没有影响。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也讨厌她这样故作镇静自命清高的样子,于是更加严厉地谴责道,“你一直就是这样,虚荣,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被他们同时喜欢让你很骄傲是吧!”

    夏桐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她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淡然从容的样子。

    她的这种反应让我更加的愤怒怨恨,可是又无法发泄。我正想着要怎样才能撕破她这虚伪的面具,她却突然站了起来,淡淡地说,“我想睡了。”

    看着她缓缓走回卧室的背影,深深地挫败感将我包围。她一直都是胜利者,她的一个行动,比如这次的回来,就可以轻易地把我苦心经营维持了那么久的生活变成碎片。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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