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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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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排练课,因为陶欣语不能来,大多新的把位,齐烁要重复数遍配合两个舞伴。不知是不是舞伴的长久配合都会给人以归属感,看着齐烁架在梁明身上,钟敬涛总是有点别扭。这种感觉,在之前的双人舞合作中还真没有过。

    傍晚吃过饭,房丝瑶说是外地的表妹来考级,拉着齐烁陪她到留学生公寓前台去订房,刚巧碰到钟敬涛带着朋友回房间,房丝瑶礼貌地打招呼,钟敬涛的手掌在腰际低低一晃,客气让了一句:要不上来坐坐吧?

    好啊!

    房丝瑶二话没说,拉着齐烁跟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钟敬涛的朋友调皮地问候了齐烁:你好啊,圆珠笔美女,我叫景阳。

    看着齐烁不解的表情,景阳掉过头问钟敬涛:怎么,还没提醒她吗?

    见钟敬涛没作反应,他拨弄了下齐烁后脑勺的发团,笑问道:那根圆珠笔插在头发里,不漏油吗?

    齐烁下意识地摸摸还没拆散的头发,回话道:因为簪子断了,才用笔杆代替的。

    真是近墨者黑,钟敬涛身边的朋友嘲弄起人来,和他一样带劲。

    钟敬涛住在这所公寓楼顶层最里面的房间,房门一开,房丝瑶和齐烁都惊呆了,人常说的一尘不染,也不过就是这副样子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也不相信,这是男孩的房间。

    房间里最抢眼的就是那张洁净工整的大床,床单抻得一丝活折儿都没有。桌面上除了一支通透的玻璃杯和罗列整齐的几册《电子游戏指南》月刊外,再没有其他的杂物。房丝瑶偷偷地拧开了浴室的门,想探个究竟,除了看见顶架上晾着的一件长袖T恤,和挂在门后的一件纯白浴袍,已然再无赘物。

    洗漱台的大镜子,在白色浴室灯的照射下,发出明晃晃的光。

    台面上除了常见的剃须刀、吹风机等男士起居必备用具外还列了一系列护肤用品。房丝瑶蹭到洗漱台前,定睛一瞧,这些瓶瓶罐罐,分门别类应有尽有:从洗面奶到爽肤水再到日霜、晚霜、精华素,光看品牌就知道价格不菲了,有些牌子还是国内商场里见也没见过的。

    看房丝瑶往浴室这么一扎就不出来了,钟敬涛难免有些纳闷,里面那个,打算在我浴室里安家啊?

    钟敬涛从冰箱里取了饮料,递给景阳和齐烁。现在的帅哥都好有护肤意识啊,用的东西都那么娇贵。不过怎么都是英文啊,机场免税店买的吗?

    房丝瑶霸在洗漱台前,反复地在鼻子跟前摆弄着这些瓶瓶罐罐。有些是朋友从国外寄的。

    钟敬涛踱到了浴室门口,你喜欢就拿去用吧,我都不用。

    真的吗?

    房丝瑶睁大眼睛,拼命地琢磨着瓶子上的英文,打算把没有标示男士专用的通通罗走。齐烁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又把这屋子仔细地环顾了一圈,的确是没有狼狈邋遢的破绽,还真是得对男主人另眼相看。我还忘了祝贺你。

    齐烁没搞明白钟敬涛唱得是哪出戏,祝贺什么?

    不是考到A班了么。

    哦还以为什么事呢,再怎么说文化课也是超了分数线两百分考进来的!

    齐烁支起脖子,把脸侧到一边,心里揣摸着大约内敛型的才女,就是这幅姿态了。钟敬涛还没有开口反驳,景阳倒先笑出声来:关公面前耍大刀。我们钟少可是过了英语八级的!

    八级英语都可以教研究生了吧?哪里有搞舞蹈的男孩英语学那么好的?帮自己朋友吹吧。齐烁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在自己边上坐着的钟敬涛。钟敬涛估摸得出她心里怎么想的,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只自顾向口里送着清水,缓声说道:干吗那副吃惊的表情?还不至于五体投地吧?

    齐烁斜了一眼天花板,冷笑道:哼,真是啊,牛飞飞呀天黑黑!

    说些什么啊!

    钟敬涛习惯性地推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些都拿走咯!

    房丝瑶从浴室让出身来,手里捧着五六个玻璃瓶。钟敬涛侧身懒懒点了个头。欣语她病了,你还没有问候吗?

    齐烁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哦,钟敬涛迟疑地应了一声,起身打开了床头柜的箱门,满满的糖果簇拥在各式各样的精美包装里,放了一橱。钟敬涛取了最上面的一篮水果糖,递给齐烁,带回去给她吃吧,生病了情绪会低落,需要平衡糖分的。

    齐烁接到手里,认真地注视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篮,心里犯着嘀咕,冰冷孤寂的钟敬涛对人的关切还真是别具匠心,哪会有人舍得吃掉这么漂亮的糖果?回寝室的一路,齐烁手捧着这一篮糖,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衡感。

    陶欣语休息的这几天,班里几个男同学轮班过来送餐打水,他们可算是找到了表现的机会。

    齐烁成了最优质的连线员,不但要递餐送水进屋,还得准确无误地记住每个人交代给她的问候语,每一次在向陶欣语传达以前,都要在楼口背给他们让他们审阅几遍。

    虽然不乏献媚者关心,可这些天,陶欣语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除了收到托齐烁带回的糖果外,钟敬涛再没有多一句的问讯,哪怕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看样子,他的心比外在还要冷。

    如果钟敬涛可以像其他任意一个关切自己的男孩那样尽点心,她都会不遗余力地守住这点温馨。陶欣语认为钟敬涛值得自己这么做,她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样貌的清爽、气质的冷傲,以及神态中稚气未脱的固拗所吸引,他让她想到自己的初恋,那个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她进团后参加舞蹈比赛时认识的。

    她对他最开始的印象就是他在一片欢呼和尖叫声中不屑地昂头微笑的模样。都说女孩子的爱情是因崇拜而生,她坚信这一点,她曾经觉得他和她之间会永远存在偶像与粉丝的遥遥之距,那么多喜欢他的女孩,要怎么样他才会注意到自己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呢?她不甘心自己的爱慕仅限于无数次地回放他的采访和表演,一个人在心里无止境地密密麻麻地回味、沉迷于他那清爽而富有引力的气质。这样可能性极其微弱的恋情,就注定是要作为女孩的她必须去主动争取。

    从刻意的相识到相恋,她不记得搭了多少次公车辗转到他工作的舞团,不记得给他洗了多少双袜子才闻不到他脱下运动鞋后刺鼻的汗味,不记得缝了多少双舞鞋才让他总是在团里其他穿系带舞鞋的男演员的羡慕的目光中旋转、跳跃。考学的那年,他帮她在补习班附近租了房子,多数时候他都是可以陪她住的,晚上他不回来住的时候,她就打电话给团里,如果得到的答复是团里没有演出,她就整晚都睡不着。

    团里的师姐不止一次地告诫她,不要跟他在一起,他是个很花的男人。

    她不是不相信,而是已经不能自拔了。她为这段初恋奉献了所有力所能及的热情,这样炙烈的热情已经燃烧了她全部的意识,当然也燃烧了她全部的身体。

    在爱情小说里,她听说抓住了一个男人的胃,就会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于是她通过长途电话,靠着母亲的语音指导学会了做菜煲汤。在她经营的爱情故事里,她希望他永远都是最初那样一副大男孩的模样,能够对事业自信,对感情专一。她幻想着考上大学后故事会甜蜜地继续,甚至想象过自己会穿着婚纱挽着他的臂膀,踏着礼堂的钟声走向人生最幸福的驿站。她什么都想过了,唯独没去想这些美好的想象,都将在一个平常的夜晚毫不留情地化整为零,让她真正体会了终成泡影的刺骨冰凉。

    由于和团里约制未满就申报考学,团里需要当初签订合同的法定代理人,也就是她的母亲来重新签定一分解约协议,并赔偿相应的解约金。为了赶在周一签妥,她决定在一个周六的晚上乘大客回家,而这个周六是他二十三岁的生日。到了车站,她接到他打来的电话,说团里在试装,赶不上送她了,不要想他。

    她怎么能不想呢?她不停地安抚自己,告诉自己不要怀疑,她该对自己的全力以赴充满信心。

    她几乎是胆战心惊地拨通了团里的电话,得到的答复却是照常休息。她慌了,感觉到愤怒的血液快要冲破她肢体的末梢,发丝都隔着头皮麻了起来。她木在座位上,不停地找着一切他不可能骗自己的借口和理由,在客车即将驶向环线高速的前一秒钟,她抓起包裹,喊了停车。

    回家的路上,她不停地掉着泪,不停地掉。她认真地感受着自己的委屈不停地收缩膨胀,强咽着哽在喉尖不断扩张的酸楚。现在她已记不起当初上楼和开门时,紧张的怯懦与冲动的愤怒交织在一起的滋味。她只是永生难忘打开门的一刻,那幅电视剧中捉奸情节里可想而知的画面如何硬生生地展露在自己面前。

    她看到那个女孩裸露的身子缩在他的风衣里取着暖,并且靠在他的枕头上瑟瑟地吸着烟。那个女孩见到这房间的主人时竟然还能如此坦然地继续自己的肮脏。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她甚至已想不出他冲着水的模样,他感觉到门口有熟悉的影子,披了浴袍,惊慌得一把将浴室门推开。

    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她脑子嗡嗡地响,这不再是她爱上的那个男孩。她为自己的愚昧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羞悔至极,她感到自己的目光虽然像尖刀一样闪着锋利的光,脑袋里却是一片顿塞、空白。

    但她还有本能的知觉,这样确凿的现场,她不会得到其他任何合理的解释,她不再天真,不再奢望。

    于是她在框定的情节预料内,走上前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她没有跑,而是缓缓地走出了这间曾经充满着幻想的房间,她也没有哭。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高调退场的代价是多么昂贵,那一巴掌的重量回击在自己的掌心,疼得发痒,十指连心,自己的心早就泣不成声了。

    那一个夜晚,她尝试了一切可以麻痹自己的方法,跟着团里的师姐喝酒吸烟,不论如何,她终究无法克制醒着的疼痛。她该明白,天真会有罪过。只是,自己给自己上一课得来的教训,未免现实得太过钻心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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