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谢英鹏的妻子甘萍看他坐在沙发上神情黯然的样子,就问:“你今天怎么了?情绪有点儿不对劲儿。”
谢英鹏叹了口气,就把自己欲竞聘深挖犯罪科科长,和自己所听到和遇到的事跟甘萍说了。
甘萍知道,谢英鹏热爱刑侦工作,而监管支队唯深挖犯罪科跟刑侦工作能靠上边儿,所以他才要竞聘深挖犯罪科科长。甘萍说:“即使你当不上深挖犯罪科科长,日后你调到深挖犯罪科工作不就可以了吗。”
“我是刑侦科班出身,若是一个外行当科长,他愿意领导一个在业务上比他强的人吗?”
“要不你就给你们刘支队送点儿吧。”
“咱家有没有钱,你还不知道吗?”谢英鹏说,“我一个月工资三千元钱,还住房贷款钱一千二百元,剩下的勉强够生活的。你下岗后给别人打工每月挣的一千多元钱,交了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也所剩无几。我想送礼拿不出钱哪!再则,花钱买官也不是那码事呀!”
甘萍看开似的说:“现在社会就这样,想当官不花钱,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干刑警时,提副大队长是干出来的,那只是偶然。没钱咱可以借嘛。”
谢英鹏摇摇头说:“不行,我不想做违心事。”
两人正说着时,传来了敲门声。
甘萍起身打开门说:“女儿回来了。”
女儿谢娇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谢英鹏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说:“现在8点了,最近你怎么老是晚回来。”
谢娇脱着外衣说:“没赶上车,就走着回来的。”
甘萍担心地说:“这么晚走着回来,有伴儿吗?”
谢娇说:“有伴儿。”
甘萍陪谢娇到厨房吃饭去了。
谢英鹏仍想着自己竞聘的事,心里说:自己不想给刘立国送钱,那只有碰大运了,他妈的,自己怎么碰上个这样的领导……
不承想,第二天谢英鹏下班刚进屋,甘萍递给他一个鼓鼓的信封说:“我在我外甥那儿拿了两万元钱,是为你竞聘用的。”
“不用。”谢英鹏说,“据我所知,现在还没有人竞聘深挖犯罪科科长一职,如果只有我自己竞聘,况且群众评议票过关的话,难道他刘立国还不让我干不成?”
甘萍手捧着信封虽然很是不舍的样子,但她仍不无开导地说:“钱我已经借来了,就等于日后多还两万元住房贷款呗。竞聘是多年不遇的事,你别把机会错过了。刘立国既然是个贪婪的人,你不给他送,他肯定不会让你如意竞聘的。你别忘了,我原先在纺织厂时,可是干过办公室主任的,有些当官的为私利琢磨的那点儿事,我是太清楚了。”
听甘萍这么一说,谢英鹏踌躇中接过了信封。甘萍往外推着他说:“你现在就去刘立国家。”
刘立国家住在江边的高档社区绿地世纪城,谢英鹏到了刘立国家楼下,见六楼的刘立国家没亮灯光。他又在楼下的停车场寻找刘立国开的那辆丰田大吉普,车也不在。谢英鹏断定,刘立国还没回家。
谢英鹏决定等刘立国,他把警用大衣的棉领子立起,在江堤上徘徊着。他的心里很不平静,买官毕竟违背了他的个性,是他所不想做的。但他又慰藉着自己,现在社会就这样,不花钱,仕途就难以发展,你现在处于贫困的状态,两万元钱或许你看得很重,可想开了就无所谓了,正如妻子所说,就等于多还两万元住房贷款了……
谢英鹏在纠结的状态下在江边徘徊了半个多小时后,返回了绿地世纪城,可是刘立国的家仍不见光亮。谢英鹏放弃了等刘立国的念头,向家走去。
当他路过女儿谢娇就读的第四中学时,谢英鹏想等谢娇放学后,与女儿一同回家。另一方面,谢娇最近放学经常晚回家,他要观察谢娇回家晚的原因。18岁的谢娇长得漂亮,曾有男孩追过她,他担心谢娇有早恋倾向而影响学习。
谢英鹏在第四中学门口刚抽完一支烟,便从大门里拥出许多学生,谢英鹏一眼就看见了走在前面的谢娇。
谢娇急匆匆地往家走着,没有发觉父亲就在她的身后。当谢娇路过往家的方向开的公交车站时,恰巧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可谢娇没有上公交车,而是接着向前走。
谢英鹏似乎找到了谢娇晚回家的答案,他疾步追上谢娇叫着:“谢娇。”
谢娇扭过头,惊异地问:“爸爸,你怎么在这儿?”
“我到这附近办点儿事。”谢英鹏问,“你怎么不坐公交车?”
谢娇说:“我喜欢走着。”
寒冷的天,暗黑的夜,女儿喜欢在这种环境走,显然不近情理。谢英鹏说:“谢娇,你要跟爸爸说实话,你为什么不坐公交车?你这么走,我和你妈也不放心!”
谢娇犹豫了一下,只得说:“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涨价了,我看你和妈妈为了钱都挺难的,我不想再向你们多要钱,就想每天省下坐公交车的几元钱。”
女儿的话,让谢英鹏心中一阵酸楚,他说:“谢娇,你不应这么做,咱家再困难也不会少你坐公交车的钱,下回再有类似的事情要及时跟爸妈说。”
谢娇点头说:“知道了,爸爸。”
懂事的女儿,为了家庭的生计而宁愿承受不应属于她的艰辛,而自己为了当深挖犯罪科的科长,竟然借钱买官,谢英鹏为自己的行为自责,又感觉到些许荒唐。
父女俩一回到家,谢英鹏便把信封交给甘萍说:“你明天就把这钱给你外甥送去,我不用了。”
甘萍理解自己的丈夫,她没再坚持自己的观点,默然地把信封揣在衣架上自己的外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