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iam,你要我给maggie带什么话吗?”lisa一边朝外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有。”李威连不假思索地说,“maggie知道是谁一手炮制了那份邮件,她应该把这个事实反映给警方。”
“为什么要告诉警方呢?”lisa困惑地问,“他们也关心西岸化工内部的斗争吗?”
“lisa,他们关心的是周峰之死!”
“哦……对啊!好,我一定叫她去作证。”lisa幡然醒悟,这时两人已走到“大暖房”的门边,她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地端详他,踌躇再三,却只双眼潮湿地问出一句:“william,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李威连轻轻扶住她的臂膀:“生个漂亮的宝宝,不要浪费了这一个多小时的胎教。”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的绿荫下。三楼咖啡厅最靠里的座位上,朱明明将脸埋入臂弯,过了许久才重新抬起头。通透的玻璃结构使整个艺术馆一览无余,从这个位置能够很清楚地观察到所有的参观者,但是现在已经看不见那个令她魂牵梦萦,却再也无颜面对的人了。
朱明明从包里取出小圆化妆镜照了照,眼线糊了,腮红也深浅不匀。她对着小镜子稍稍补了补妆,长长地吐出口气。lisa是够交情的,虽然还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了解到今天的谈话内容,朱明明并不感到忐忑,她好像已经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他们的全部交谈。
不论李威连是否要求,朱明明都会实施自己的计划,这是她走向全新生活之前,必须要还的一笔债,必须要了的一个心愿。
转了转左手中指上的钻戒,朱明明拨通手机,用略带娇嗲的粤语说:“dick,我的事情办完了,你来接我啊。”
“哎呀,richard!你怎么说走就走啊!”
mark站在张乃驰的办公室门口,声若洪钟地说着。周围经过的几位忍不住窃笑——真不知道这算什么新规矩,高管们放着好好的私人办公室不用,改成在走廊里扯着嗓门互相嚷嚷。过去李威连在的时候,这种现象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当然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mark这是在故意报复张乃驰前不久公开宣战的无理行为。
“呵呵,是mark啊……决定得是有些仓促,没来得及和大家打招呼。”张乃驰慌忙搁下手中的电话。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在公司里出现了,今天一早九点不到就溜进来整理东西,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偏偏又被mark抓个正着!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张乃驰还是堆出一脸虚饰的笑容。
“richard ,你不够朋友,太不够朋友了!只顾自己大展宏图,把兄弟们都扔下不管!”mark真正是以牙还牙,不仅把着门高声谈话,还往走廊里又退了半步,“快给我老实交代,离开公司后打算去哪里发财啊?”
“呃……先歇歇,歇一段时间再说……”
“得了吧!你老兄宏图大略,怎么会歇下来浪费时间……不想说就算了,到时候别忘了我们这帮兄弟就成。”
“确实不是……”张乃驰又尴尬又愤恨,腋下湿漉漉的,身上那股armani的迷情水味道更浓了。他无心恋战,托起整理好的纸盒向外就走:“mark,不好意思今天还有些事情,我先撤了。改天再来请大家吃饭。”
mark姗姗然让到旁边,微笑着发出感叹:“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你看现在的商界强人,什么美国的盖茨、乔布斯,中国的李嘉诚,哪个是读过书的?像我们这种人,手里的硕士、博士文凭反而成了负担,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打工仔的命。比不上你啊richard,说走人就走人,没有负担倒有魄力!”
前台离得并不远,张乃驰却好像在跋山涉水,还要勉为其难一路保持自信的笑容。mark的话掀开张乃驰最后的遮羞布,引来一道又一道暗暗嗤笑的目光,假如这时能把手里的纸盒换成手枪的话,恐怕张乃驰会毫不犹豫地向mark的胸膛发射子弹!
本来他可以走得很光彩很从容!
gilbert和郑武定的会谈达到了预期效果。虽然郑总保持了语焉不详的一贯作风,但犹太小老头在中国混了几个月,也明白中国的国企官员通常就这么个德行,又兼有张乃驰在旁解释周旋,gilbert最终还是确信了他所说的生意机会,并把张乃驰期盼已久的资金陆续投入到他的公司中。
筹划了这么久,条件终于成熟了。张乃驰兴奋的心情无法形容,接下去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继续留在西岸化工已经没有意义,他向philips正式提交了辞职申请。
可是老天爷好像故意和张乃驰作对,就在他踌躇满志地等待着philips的最终决定时,公司里突然兴起了关于他的流言飞语。消息的来源据说是亚太区的人事部门,借助西岸化工“八卦饭团”这一效率奇高的流言传播中枢机构,迅速在大中华区扩散开来。核心内容则是一桩保守了将近二十年的机密——张乃驰最初是如何通过学历造假、身份造假等一系列非法手段进入西岸化工的!
当张乃驰从gilbert那里辗转得知这条流言时,颇有点儿五雷轰顶的感觉。他立刻就认定——这绝对是李威连所采取的最最卑鄙无耻下流的报复行为!二十年前的这个秘密除了他们这两个当事人之外,就只有天知地知了。现在这个时候来翻他张乃驰老账的人,除了一败涂地怀恨在心的李威连,还能有谁?!
过去他们共同维护这个秘密,不仅仅是为了张乃驰的前途,李威连自己在其中牵扯至深,一旦披露的话对两人都没有任何好处。可是今天李威连已然身败名裂、灰溜溜地从西岸化工扫地出门了,所以他才会不惜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张乃驰气得暴跳如雷,在gilbert面前又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着实失态得很。总算最后gilbert看在眼前利益的份上,暂时放过了他,还不痛不痒地劝道:“richard,反正philips这两天就会批复你的辞职申请了,对你的历史西岸化工肯定不可能再多追究,况且你今后也不打算打工了,又何必这么在意呢?”
话虽如此,可对于张乃驰来讲,本来是风光无限、名利双收地主动离职另谋发展,就因为这个意外变成了丑事败露、仓皇出逃,实在令爱面子的他无法接受。philips很快找他谈话,没有表达半点要挽留的意思,就极其冷淡地批准了张乃驰的辞职。即使这本是张乃驰所期待的结果,如今的局面下也彻底变了味,让张乃驰像吞了死苍蝇似的难以下咽……
总算跨进了电梯,张乃驰抬手抹一把汗,在心里头把李威连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是他也明白,今天这么一走,所有的猜疑和鄙视就在自己的背上生了根——西岸化工,对张乃驰已成不堪回首。
张乃驰对这家公司毫无留恋,他所计较的只是自己那光鲜靓丽的形象。电梯上的数字缓缓跳动,一去不复返地指向地面之下,陷落的感觉使他渐渐平静下来。李威连!张乃驰咀嚼着这个名字——你终究也落到这个地步,只能在暗中耍些阴损的手段!你就等着瞧吧,我马上要在广阔的天地里实现抱负!而你将再也无法操控我、蔑视我、迫害我了!
电梯稳稳停在b2层,张乃驰冲着敞开的电梯门充满怨毒地笑起来。他不知道,这次他还真是错怪了李威连。散播人事机密绝非出于李威连的授意,这只是一个悔恨中的女人自发采取的行为,李威连对此一无所知,否则依照他那高傲的个性,绝对会否定这种小气的举动的。
刚把车开出车库,张乃驰的手机就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张乃驰皱着眉头瞥了眼号码,套上蓝牙耳机:“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再直接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抖抖索索的川味普通话:“老、老板……我这两天是度日如年啊,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你神经过敏吧!”张乃驰没好气地斥道,“谁盯你?盯你干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我在开车,要挂了!”
“张老板!”对方哀求,“你答应我的钱什么时候给我?我、我想拿了钱去避、避风头……”
“钱不是早汇到你账户了?”
“还有一半没给……”
“喂,你脑子出问题了吧?事情没办成还想要全额付款?做梦吧!”
对面的话音越发慌乱:“老板,你可不能赖账啊!这事情没办成也不赖我啊,我全是按计划的呀!”
张乃驰强按着性子,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听清楚了,事情没办成就是没办成,找借口是没用的。钱我决不会给,你也不用再给我来电话了!”
“老板,你这样可就……就逼人太甚了!”对方突然强硬起来。
张乃驰反倒乐了:“你打算怎么样?”
“要是、要是有人找上我,我可不会替你背黑锅!”
张乃驰大笑起来,差点儿扶不住方向盘:“行啦,没有人会找上你的,就算找上你,他们也没有证据,所以你千万别自乱阵脚,知道吗?听我一句话,好好当你的旅行社经理,别再胡思乱想。你要是还想诬告陷害我,那就更没可能了!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根本就不担心。好啦,我很忙,不能继续陪你聊天了,再见!”
他狠狠地按断电话,把手机往旁边座位上一扔,不再理睬疯狂闪烁的拨入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