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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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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么样!”犹如被人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邱文忻狂乱地嚷着,“你们做的那些丑事,伤风败俗,不要脸!就许你们做,不许我告发吗?!”

李威连摇摇头,干涩的双眼猛然间变得通红:“我愿意把你想成只是考虑不周,你的目标是我,你就是要毁了我!可你万万没有想到,这样做也给你妈妈带来了极大的打击,并且最终、最终……邱文忻,是你亲手葬送了你的妈妈,你剥夺了她的幸福,让她在绝望中选择自尽!……你也因此受到良心的谴责,不得不照顾痴呆的妈妈二十多年,根本没有机会享受正常的人生,这一切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

“不!不是!”邱文忻已然涕泪纵横,“是你们作的孽,我、我和我爸爸、还有姐姐,我们都是受害者,我和文悦,我们俩的人生就毁在你的手里……”

李威连毫不犹豫地打断她:“是你企图毁了我的人生!可惜你太自不量力,反倒害了你自己!邱文忻,当时你确实害得我失去了高考机会,但你还不甘心,你真是迫不及待地想把我置于死地啊……所以不久之后你又做了另外一件事——更加卑鄙、无耻的恶意中伤!”

“威连……文忻……你们在、在吵什么呀?”从店堂后面的黑暗中传来怯怯的问话,邱文悦摇摇晃晃地走进昏黄的光圈。

邱文忻好像捞到救命稻草,从座位上一跃而起:“阿姐,就是他,就是他!姆妈刚刚咽气,他就翻脸不认人,要跟我们算总账,他、他要逼死我!”

“啊?威连,你?”邱文悦呆呆地看着李威连,悲伤和劳累使她的脸有些浮肿了。

李威连用略微和缓的语气说:“文悦,你来得正好,坐。”他又看了邱文忻一眼,“急什么,今天不把该说的说完,你是走不掉的。”

黄色光晕晃了晃,一副欲灭未灭的样子。李威连重重地按了按额头,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相当沙哑:“这件事情必须同时对你们俩说——就是邱文悦做伪证的事。文悦,我知道那不是你,对不对?那个向派出所民警诬陷我扑灭煤气害死袁伯翰的人,不是你而是她!”

双胞胎姐妹相互对视,真像照镜子一般,一样形容憔悴,神色萎靡而绝望。

“妈妈知道了你的行为,又惊又怕,才赶紧带着文悦去派出所圆场。从此她猜出了匿名信的始作俑者也是你,更觉得对不起我,心中的负罪感也更加深重。所以整整三年她再没有去找过我,我们就这样丧失了最后的机会……”

李威连靠回到椅背上,对着黝黑的半空看了许久,才低声说:“到底是母女啊,你们三个人一起隐瞒,瞒了我这么多年。好吧,只要惠茹活着一天,我就忍一天……现在她去了,我才能和你们说个明白!”

邱文悦流着泪哀求:“威连,看在死去的妈妈的分上,你就、就……”

李威连把寒芒闪耀的目光投向她们:“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邱文忻,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那天你究竟看见了什么?关于袁伯翰的死亡,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说!”

“我什么都没看见!”邱文忻捧着脸号啕大哭。

“威连……”邱文悦也痛哭起来,哆哆嗦嗦地朝李威连伸出双手。

李威连长长地叹了口气,闭起眼睛。

过了许久,两个女人的哭泣声渐渐低落下去。邱文悦站起身,绕到李威连的跟前:“威连,你很累了,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李威连摇摇头,示意邱文悦坐在自己身边。

“文悦,这么些年双妹经营下来,多少赚了些钱吧?”

“啊?赚钱?”邱文悦傻傻地张开嘴,邱文忻抢着说话了,“没钱!这么个破店能挣什么钱?还老要贴钱给你供你玩乐……”

“贴钱给我?”李威连冷笑了一声,“邱文忻,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经营这家店的开支和收入,我不用看账都能估算出来。更不要说前后两次装修,所有的钱都是我出的,房子是你们自己的,还不需要付房租。十年下来,你们起码积攒了几百万的纯利。”

“那、那都是我们姐妹的血汗钱!”邱文忻紧张得声音乱颤,“你想干什么?”

“钱呢?”

“你……这你管不着!”

“哦?”李威连微微挑起眉毛,“至少我作为投资人,有权要求返还本金和利息吧。”

邱文忻更加慌乱:“什么本金?什么利息?你、你当初给钱的时候也没说过啊……”

李威连厉声打断她:“你就回答我,家里的钱在哪儿?!”

“威连,”邱文悦原本一直依偎在他身旁,这时也胆怯地抓着他的胳膊说,“威连,我们前年刚买了套新房子,在莘庄。这里太旧,还开着店,我们以后老了肯定不能住这里的。”

李威连轻轻搂住她:“原来是这样,倒也对……”他抬起眼睛,竟然对邱文忻淡淡地笑了笑:“肯定是你的主意,规划得不错。”

邱文忻有些不知所措:“给……给姆妈办事情还要很多钱的。”

李威连没有理睬她,又转向邱文悦:“你们很快会继承一大笔遗产,也可以说是一大笔遗债。”

两姐妹一起愣住了。

李威连干脆利落地说:“惠茹名下有一套房产,她死后根据法律由你们姐妹二人继承。但这项房产不属于你们,它是我的!我已经联系了律师,今天早上十点钟就会到,你们要立即签署一份文件,明确这项房产的归属权。”

“什么房产?”邱文忻追问。

他只说了两个字:“逸园。”

她们同时倒抽了口凉气。

店堂里陷入诡异的死寂。磨砂玻璃的窗外,隐隐地有些白光透进来,黎明就要到了。

“要是……我们不签呢?”邱文忻打破沉默。

李威连回答得十分轻松:“那你们就得承担剩余的七百万贷款。也许不一定动到你们打算养老的新房子,把双妹卖了的话,勉强能凑齐吧。”

“那怎么能行!我们还要靠‘双妹’吃饭的!”

那种半戏谑半藐视的眼神又出现了,李威连把邱文悦搂得更紧了些:“知道就好,所以还是签了吧。文忻,你从十几岁就开始和我作对,始终得不偿失,这次为什么不改变一下策略?也许你我可以尝试互利互惠?”

邱文忻低下头不吭声了。

邱文悦轻轻摩挲着李威连的腰:“威连,那你要付七百万啊?”

“反正他有的是钱!”邱文忻恶狠狠地说。

李威连静静地注视着她:“你太高估我了……还有件小事要拜托你帮忙。”他指了指对面的墙壁,那里已从一片闷黑中透出淡淡的亮色来:“这幅油画是我拿来挂的,请你帮我送到画廊去,他们会收的,低于两百万不要卖。”

“你肯定能超过两百万?”

“假如不是金融危机,完全可以拍到四百万的。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要两百万,多卖的钱归你。”

邱文忻哼了一声:“算了吧,姆妈的事情你就打算一毛不拔了?”

“文忻!”邱文悦叫起来,“侬不要再逼伊了。”

李威连放开怀里的邱文悦,从左腕摘下手表放到桌上:“听说常有些阔老板来双妹捧你们的场,找个识货的吧,这是限量版的劳力士,至少值二十万……够了吗?”

邱文忻拿起金表离开了。

邱文悦重新依偎到李威连的怀中。窗外透进的光线越来越亮,照在两张憔悴不堪的脸上。她低声问他:“文忻手里有钞票的,你何必再给她金表去卖?”

“她不会卖的。”李威连抚摸着邱文悦的头发,“她是个嗜钱如命的吝啬鬼、守财奴,她会把那块表藏起来,隔一段时间拿出来看看、擦擦……”他轻轻地笑了,笑容中带着无尽的凄楚:“其实她是对的,这种东西越放越值钱。”

邱文悦更加困惑了:“你自己不是还要钱用吗?干吗给她藏起来?”

“给她留个纪念吧,纪念我们刚才的谈话,一次非常成功的谈判。从小到大我送了你多少礼物,这次也送她一件。”

他们相视苦笑,为了让邱文悦不打扰自己和尹惠茹,整个中学时代李威连都用父母留在家里的小东西收买她,重返上海后更是经常送她各种礼物,几乎成了习惯。

过了一会儿李威连又说:“毕竟文忻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你们妈妈二十多年,我应该感谢她的。”

“威连,”泪花闪现在邱文悦的眼里,“姆妈最后的时候,她一定认出你来了,我看见的,她好像要对你说什么……”

“是吗?也许吧……文悦,今后就你们两姐妹相依为命了。还好有文忻管着家,如果是你一个人,我倒担心你会被人骗。”

邱文悦狐疑地端详着李威连,他的脸上有种疲惫已极的平静,她突然全身冰凉:“威连,你、你不会要抛开我们吧?你以后不打算再管我们了吗?啊?!威连!”

他温柔地回答:“当然不会,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抛开你们,放心吧。”

熹微的晨光中,梧桐树叶随着清风窸窣摇摆,早起的环卫工人打扫着街道。下了一整晚的雨,直到凌晨才停,路面上还湿漉漉的,空气中飘散出清新明媚的芬芳,温度却开始快速升高,到底是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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