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风拂过门口的梧桐树叶, 夜月半隐半没地跟流云纠缠不休。
——很多东西, 经历过某些事情之后, 就会变得不一样。
她启唇, 手指牢牢攥住衣摆, 低下头, 看自己的脚尖。
…是很想答应的。
但是,这时候要怎么开口比较好呢?
带、带走吗, 可是要走去哪里呢?
说“好”的话,是不是感觉不太应景?
可这时候, 总不能告白吧…
她快哭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启唇——
一边的大家已经嘻嘻哈哈地散开, 先于她之前, 把气氛破坏了个干净。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梁寓就是随口一说, 没事没事, 我们先走, 去庆功宴…”
她还没开口, 破碎的音节全部融化, 流进喉咙里。
…大家原本以为, 她不会答应的么?
可她原本是要同意的啊…
郑意眠眨眨眼,看大家鱼贯而出,离开长桌。
她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 还会有机会的。
等下庆功宴,她找机会跟梁寓把话说清楚好了。
再拖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郑意眠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跟李敏一块儿走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郑意眠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庆功宴?”
李敏答:“篮球队和学生会一起的,庆祝今天两个事项都很顺利。”
郑意眠顿了顿:“可是这两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本来不该来的吧…”
“你还没习惯吗,”李敏指指自己和她,“我们俩——”
又指指前面仅有一个背影的梁寓,继续道:“一直是沾梁寓的光啊。”
而后,李敏又自我肯定般点点头:“是这样,跟着梁寓有肉吃。”
她刚说完,前面就有人回过头,兴冲冲地提议:“不如去吃海底捞吧?!”
赵远抬手挥了挥:“行吧,就海底捞。我们一桌,你一个人一桌,给你对面放个熊。”
“你滚蛋!”
///
大家吵着闹着到了海底捞门口,没想到这会儿正是用餐高峰,还得等好一会儿。
赵远道:“我们先去里面的小吃街随便买一点东西吃吧,免得饿死在这里。”
李敏也说:“好,那你们先去里面随便点一点吃的,我跟眠眠去买点水来。”
兵分两路,从Y字型的路口分散开。
正在寻觅奶茶店,李敏忽而低头,小声问郑意眠:“眠眠,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
“有啊。”郑意眠利索点头。
李敏怔:“啊?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郑意眠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奶茶店:“喏,一点点。”
李敏:“…”两个人走到机器旁点水,点完之后,等了好一阵子,才拿到奶茶。
李敏打开手机:“我问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不过一会儿,李敏把手机举到郑意眠眼皮底下:“就拐个弯就到了,走吧,去找他们。”
找到位置,郑意眠跟李敏推门进去,正好碰上他们在点单。
李敏找了个位置坐下,梁寓旁边只剩一个空位,郑意眠正要坐过去,听到他跟人讨论。
赵远:“要不给她点个这个,听说这家沙拉很好吃的。”
梁寓摇头:“这里面有鸡蛋,她不吃蛋黄。”
赵远:“那还是把蛋黄弄出来呗。”
梁寓思忖了一会儿,道:“好。”
郑意眠又是一愣。
——还?还是把蛋黄弄出来?
如果她没记错,在这之前,梁寓好像,并没有给她点过什么带蛋黄的东西。
若要说起唯一一次,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了自己喜欢的饭菜,就是高二那年运动会上——
那时候正是中午,她离开座位半小时,一回来就发现位置上被人放了一份饭。
那时的她未作多想,以为是林盏买给自己的,吃完之后问林盏,才知道那饭并不是林盏买给她的。
她做过很多假设,却找不到机会验证,也就不了了之,再也没想起来过。
只是今天这场景巧得实在不像话,把她往日记忆悉数勾出,又似复杂的拼图重新在往事的冲刷中重组起来…
如果不是她感觉有误,高中那一次的饭,也是梁寓送的么?
梁寓似乎是感觉到她在身后,转身看到她了,就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奶茶。
顺带说了句:“给你点了沙拉,可以吗?”
郑意眠点点头,坐到他身边。
她想问,但觉得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未免也太不是时机。
东西点的不多,只够打个牙祭,大家很快就吃完了,重新在海底捞门口等待。
没等一会儿,终于到他们的号了,大家进去,找位置坐。
赵远:“一个番茄锅,一个辣锅底吧,各取所需。”
点完锅底,又点了一堆肉。
菜下了锅,大家很快开始动筷子。
一场聚餐眼见着就到了尾声,忽然有人问梁寓:“对了,那咱们这一场球赛赢了,你们是不是还要继续出去打比赛?”
梁寓用公共筷子给郑意眠夹了两个虾滑,点头道:“是,因为这个比赛是全国的,所以我们球队还要代表学校继续出去打。”
“这么说的话…你们应该有一段时间不在学校了?”
“嗯,两个星期,出去训练加比赛。”
“这么久不在啊…”那人好半天才道,“什么时候动身走?”
梁寓声音沉了些:“明天下午。”
“明儿下午就走啊?那今天这顿饭算是饯别了啊,等会儿吃完了,再给你们打打气加加油什么的…”
“不需要,”赵远这儿倒是接话了,“你们加油没卵用,油得加在刀刃上。”
大家明了地低头笑。
本来以为这个话题就这样揭过去了,谁知道吃完海底捞,一出门,李敏就把郑意眠摁在原地:“我们先去有事,你和梁寓一起走吧,顺便给人家加加油什么的,指不定你加得好,人家又给我们W大多拿回几个奖杯了。”
郑意眠还没说话,李敏已经跟着大家一块儿跑进刚到站的公交车里。
公交车关门,开走,地上的风沙被卷起,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很清晰。
郑意眠转头,就撞进梁寓眼睛里。
晚风太柔旎,灯火裹着暖和的气息。
她耳垂发热,感觉有点儿头重脚轻。
真正到该要说什么的时候,那点羞赧又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郑意眠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垂,说了句很中庸的祝福。
“你…球赛加油。”
梁寓不置可否地点头,像是在笑,他一笑她就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低头看着脚尖。
他看她垂着脑袋,可能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索性揉揉她脑袋,说:“走吧,回去。”
刚一转身,她像是爆发了极大勇气般,拉住他衣角:“…等一下!”
梁寓转身,看她依然低着头,但脸颊确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嗯?”
郑意眠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开口道:“我…那个位置…”
梁寓语带微惑,探寻道:“什么位置?”
“就你之前说那个…不是…”想了半天,郑意眠又把话题跳到刚刚在图书馆发生的事上,“你,图书馆问我…带不带走…”
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还…还怎么往下说啊…
梁寓只是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怪不得他怎么觉得,今晚的她一直在冥思苦想什么,郁郁不得其解。
原来,是为这事儿么?
他挑出一个笑来,确实没有再走了,只是转过身,看着她,刻意想逗她。
“图书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闻言,迅速抬眸看他,一双下垂眼无辜又茫然。
她眨了眨眼,唇瓣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有点儿着急,像是刚觅到的食物转眼间不见了:“真、真不记得了吗?”
梁寓撇嘴,笑:“真不记得了。”
她抿唇,一闭眼,拉住他衣角的手因为紧张又紧了几分。
她磕磕巴巴地、破釜沉舟地、豁出去般地开口道:“我…我也…喜…”
打磕巴了。
郑意眠绝望了,喜什么来着,下一句要怎么说来着,她怎么失声了?
她急得眼里都蒙了一层水雾,求救般看了梁寓一眼。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眼皮上。
她下意识闭上眼。
迎来了一个蜻蜓点水的,短暂的吻。
她眼皮发颤,等到温热的吐息离得远了,才敢睁眼看他。
她眼里裹着一层朦胧的水汽,有灯光和星光扑棱着翅膀落进去,勾画出一幅绮丽璀璨的星河夜景。
梁寓弯了弯腰,扶住她肩膀,声音偏哑。
“对不起。”
“你眼睛太美了,我没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今晚给大家表演一个三百六十度螺旋式爆炸。
爆炸原因?
甜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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