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大奖赛的日期被推迟了。这个消息是乔伊在电话里知道的。雪狼在排练现场给她打电话,问她怎么没有来,还说大赛的日期改变了,问她知不知道。她不明白为什么没人事先通知她,她是整场晚会的主持人,难道主办方另有什么打算不成?
接到电话,乔伊就急匆匆地往剧院赶。
雪狼正在那里排练,他觉得很奇怪,因为乔伊今天并没有来,而现场主持节目的是另一个女主持人雪蒂。
雪蒂一见面就跟雪狼大开玩笑,她说:“嘿,咱们俩都姓雪,搞不好是兄妹咧!”说着,手指在雪狼的皮带扣处轻轻划了一下,眼睛风骚地在雪狼身上瞟来瞟去,然后伸手在雪狼脸上轻轻捏了两下,说:“你瞧你紧张什么,这不过是排练嘛。”
音乐响起来了,雪蒂站在舞台中间,周围的人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她转。老占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位子上,叼着烟,时不时夸张地为她鼓掌。他一个人“啪哒”、“啪哒”地拍着巴掌,剧场里回声很大,那“啪哒”、“啪哒”的声音宛若透过麦克风放大出来,回荡在人们头顶。
她说话,说话的声音被放得很大;她笑,笑声如波浪般荡漾开来。她每念出一个歌手的名字,都会换来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掌声,人们像过节一样高兴,孩子们在过道里跑来跑去,大人们议论着有关新主持人的一切,关于她的新发型,新妆扮,以及传说中她跟老占的关系。他们似乎忘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而那“另一个”——此刻应该站在台上主持节目的乔伊,已悄悄出现在剧场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望着那灯光闪烁的舞台,仿佛从主角的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
“你们换主持人啦?”
“不是……这不是准备着嘛。”负责人含糊其词地说了句。乔伊心里明白,人家是在敷衍她。
乔伊提前从演出现场退出来,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她一直很喜欢舞台,然而舞台却在一个晚上毫无商量地抛弃了她。她出来的时候,雪狼正在舞台上演唱,她不想打断他,她选择了悄悄地离开。她不想回家,也没有任何地方可去。手机还有一格电,随时都可能断电。断电之后她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没人能找到她。
一想到这儿,她忽然感到一身轻。她漫步走过粉红色的橱窗旁边,橱窗里弥漫出炫目的浮华。她想,她是那种天生喜欢浮华的女人吧,胭脂的红光、闪烁着的樱桃红、透明玻璃、紫色眼影,每一样东西都令人迷醉。她走在浮华的光焰里,很怕走到街的尽头。
路的前面可能很黑吧?
只有清冷的街灯,别的什么都没有。
30岁以后,她现在的位子会被别人抢走吧?
今天,雪蒂的出场就是一个信号。
……
她断断续续想了许多,她这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在乎“著名主持人”的头衔。她要站在舞台中央,她天生要做主角,不愿意做配角。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这些,但她不愿回家。她走得很慢,她知道她在等雪狼的电话。
雪狼果然在那一格电就快消失的时候,来了个电话。
“喂,生气啦?”他说。
乔伊不说话,闷声不响地听着。
“你真的生气啦?别生气,雪蒂不过是临时的,你才是晚会的正式主持人。她临时出场一下,没什么了不起的。”
乔伊还是不说话。她懒得谈论这些。雪狼问她现在在哪条街,他开车过来接她,然后一起去吃夜宵。乔伊刚说完地址,手机就没电了。她看着“刷”地一下变暗的黑屏,心想,雪狼是她生活中惟一的一道亮光。
那天夜里,北京的天空开始下雨。有个撑着黑布伞的男人,一直站在一幢住宅楼下。
他在等待他的妻子回家。
远远地,他看到有辆吉普车一路飞溅着雨水,乘风破浪而来,他的心像被人用铅压住一般,冷且重。
女人从吉普车上下来,很慢地朝他走过来。
女人说:“下次,别再等我了。”
“这不关你的事。我能跟那个男的谈谈吗?”
“这个……不太好吧?”
女人话音未落,另一个男人已经从他的车上跳下来。他手里也有一把相同式样的黑雨伞,两个男人站在雨中,他们变成了两把伞。
玻璃上的雨水不断地往下流,没有什么能挡住它们的流淌。乔伊用袖子不断擦着玻璃上的哈气,想要看清楚楼下两个站着谈话的男子。他们的谈话显然是不让她听的,但他们的谈话显然是关于她的。
乔伊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放到油锅里煎一样难受。两个与她有关的男人,他们站在雨中不停地说着什么,他们说了很长时间,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雨水顺着他们的伞,大片大片地倾泻下来,在乔伊眼里,那就像两个男人吐出的谈话,滔滔不绝。
“他们俩到底在说什么?”
乔伊满脑子都是这句话。这句话被无限放大之后,变成一种“嗡嗡”的声浪,在乔伊周围盘旋着,她的额头紧贴着玻璃,她有一种幻觉,玻璃会在突然之间融化,她看到另一个自己正缓缓下落,无依无靠,就像一片飘落的叶子。
电话铃就在这时炸响开来,铃声响得惊人。
母亲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喂,乔伊吧,你回来一趟吧,你姨妈又犯病了。”
“姨妈……”乔伊的声音在电话里变得犹犹豫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生活在动荡不安之中,她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风和日丽,实际上却隐藏着种种危机。
乔伊拿了一把红伞下楼,走到楼门口,看到外面的雨还在下,两个男人仍站在雨地里谈话。
她下楼,两个男人一起转向她。
张晓光说:“乔伊,你去哪儿?我开车送你。”
雪狼说:“……要不……我送你?”
乔伊茫然地望着他俩,似乎陷入两难的选择。这时,一辆红色出租车不知从什么地方无声地驶来,停在乔伊身边。乔伊拉开车门坐进去,把茫茫的雨雾和越来越模糊的两个男人的身影留在身后。
不肯打开的门
乔伊到达姥姥家的时候,全家人正围着柳叶儿的房门唉声叹气。他们说柳叶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不吃东西,已经一整天了,什么东西也没吃,大家都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已经一整天了,她连一粒米都没吃,人怎么受得了呢。”
“门怎么敲也不开,趴在门上听听,里面还有声音,我们也不敢轻易进去。”
“……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来,所以呀,我这心老是揪着……心老是揪着……”
“有时听到她房里有什么动静,我们都想破门而入,又怕她生气,把事情弄糟了……怎么办怎么办呀!”
声音从四面八方灌进乔伊的耳朵,他们拥挤在穹顶很高的过道里,说话的声音带着嗡嗡的回声,有剧场里演员表演时的效果。其实,柳叶儿的装病才是一种表演,她一次一次地闹,就是为了引起家里人的注意,她有一种希望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潜意识,而她装病,不吃饭,不开门,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她,围着她团团转。她太寂寞了——一生都寂寞,她害怕变成家里的空气,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乔伊让家里人先到楼下休息,她说她一个人试着劝劝姨妈。他们都到楼下去了,她一个人站在门口,想着那些烦心的事,她差点睡着了。时间过去了一阵子,柳叶儿的房门自己打开了。柳叶儿从里面探出头来,她看到了乔伊,正要关门,乔伊一下子上去推着门从门缝里硬挤进去。
房间里并不像乔伊想象的那样乱。
浅黄色的灯光细细密密地洒在桌上的杂志上,茶几上整齐地放着几本新书。她穿着一件做工考究的黑衬衫,端庄地坐在一盏灯下,红色的灯罩与她黑色的衬衫色调互相呼应着,看上去就像一幅画那样美。
乔伊问:“到底怎么了?”
柳叶儿说:“他们反对我和冷大夫交往,所有人都反对。他们恨我,见不得我有一点高兴的事。”
“反对?什么理由?”
“他们说男大夫和女病人之间,是不应该有那种事的,如果有了也不会长久,因为那不合常理。可是,我们之间是真心的,他说他除了我之外,再没别的女人了。他说等我身体彻底恢复了,他打算跟我结婚,我们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像童话故事里讲的那样,从此再也不分开。”
乔伊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奇怪的女人,忽然感到陌生,有些认不出她来了。眼前的女人已经有些年纪,却有着一颗17岁的脑袋,想法天真得可笑,都什么年代了,她还当婚姻是“保险箱”呢。这时,保姆端来一碗面。那碗面煮得可真香,里面放了肉丝、蘑菇,还有鱼丸子。乔伊闻到香味儿,顿时也觉得饿了,让保姆也盛一碗来吃。
柳叶儿不好意思一开始就端起面碗吃面,就先拿了一杯白开水来喝。她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至此,她一整天的绝食行动宣告结束。
乔伊坐在雪狼房间里等雪狼回来。他们在电话里说好,要好好谈一次,其实,乔伊是想知道那天晚上他们两个男人到底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雪狼在电话里说得很简单。
乔伊也试着问过张晓光,张晓光的回答也是同样的。“没什么。”他淡淡地说。当时他手里拿着一双筷子,正在吃早晨的稀粥油条小菜。吃腻了牛奶面包之后,倒觉得还是清粥小菜可口。
吃完早饭,张晓光开车去单位上班,乔伊打车去电视台,他们各走各的路。在出租车上,乔伊就给雪狼打电话,约下午见面的事。雪狼显然还没起床,迷迷糊糊说了两句,又倒头接着睡。在梦里,他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床头,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她就这么一直站着,也不说话。她身上穿着华丽的舞台长裙,那是乔伊主持节目时才穿的裙子,那人看上去很像乔伊,脸却不是乔伊的脸。那张脸越凑越近,雪狼刚想说话,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
雪狼中午出门,他前脚走,乔伊后脚到,她自己用钥匙开门进去,坐在雪狼的床上等他回来。乔伊看见床上铺了一块上面画满橙子的床单,他们曾在这块床单上做过爱。
汁液四溅的水果被他们压在下面。他们的身体碾过那些水果,从头到脚变得湿漉漉的。
“他们那天究竟谈了些什么?”
是张晓光让雪狼跟乔伊分手,还是雪狼劝张晓光放开乔伊?他们谈了很长时间,到底在谈什么。什么事都乱成一团,奇妙地组合在一起,令人费解。
——那天我看见你了。
——我也看见你了,两口子相亲相爱的,挺不错的嘛。
——你少讽刺我。
乔伊想起那天她和雪狼之间的对话,她想等他回来一定要跟他好好谈谈,因为他误解了她和张晓光之间的关系,他俩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相亲相爱”。正想着,门开了,雪狼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肩膀上的包还没摘下来,就俯下身来亲吻乔伊。
“雪狼,我有话要跟你说。”他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他一边吻她一边摘掉墨镜、书包,把手机扔到床上,这一切都是在他与乔伊接吻的同时做的。他解开衬衫纽扣,把乔伊的脸按在他赤裸的胸口。乔伊在闻到他的体香的同时,也知道今天什么话也谈不成了。
他们很快踉跄着搂抱着倒到床上去。他看到她躺在绘满水果的床单上,眼睛微闭着,胸口凸起在空气里,像两个即将喷发的火山。
查找孩子的下落
冷大夫走在通往病案室的路上,病案室里堆着一些旧资料,如果运气好的话,在那里可以查到部分陈年的旧病历。那条路十分冷清,看不到一个医生和护士,更看不到病人。这家医院的内部结构他不熟,算上上次来找安小慧,他一共才来过两次。
病案室在医院主楼后面的单独一幢小楼里。
安小慧在电话里遥控他,“往前走……一直往前,向右……对向右,再往前,对,往前。出了前面那个门,沿着花园里的小路一直朝东走。”
“朝东走?”
“啊,对呀。你知道哪儿是东吗?”
“不知道。手机快没电了,你把电话挂了吧,我自己找吧,你在那等我就是了。”
他凭直觉一直往前走,眼前出现了一棵长得极为繁盛的树,那是一种冷铁鑫从未见过的树,树冠很大,树上开着无名小花,一朵一朵,像星星那样多。颜色是鲜红的,不知那是什么花。
眼前的树在地面上投下大片阴影。在树阴凉的影子里,突然出现一对母女,长发飘飘,身穿相同式样的白纱裙,亭亭玉立但却面无表情。
冷铁鑫感到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魔法的时空:奇怪的树,奇怪的白纱裙母女,他抬头看看天,就连天空的颜色也异常地蓝。走过那棵树,就看见病案馆的造型完美的小白楼。冷大夫走在通往病案馆的路上,一想到30年前的谜底就要揭开了,他不由得一阵紧张。
他再回头看那对母女时,发现她俩已经不见了。
那树还在原地,静静地,就连有微风吹过它也纹丝不动。
病案馆的地面如同冰面一样光滑,冷大夫一脚踏进去,就差点滑一跤。小楼里空无一人,空气中飘着股刚刚装修完的房子所特有的苦杏仁味儿。
“安小慧!”“安小慧!”“安小慧!”
楼道里到处都是回声。
刚才在树下出现过的那对母女,再次出现了。
她们在楼道的尽头,站立不动。
冷大夫正要往那个方向走,却被从旁边房门里伸出来的一条胳膊,一把拉了进去。
安小慧笑盈盈地站在冷铁鑫面前,她说:“进来。”
“你吓了我一跳。”冷铁鑫说,“刚才我看到一对母女,她穿着白裙子,就站在那里。”
安小慧跳到门口伸出头去张望,望了半天才说:“哪有什么人呀!这些旧病历刚刚搬过来,鬼都没有一个。”
冷铁鑫在病案馆一排排白色资料柜前坐下来,安小慧进到里面去查资料。病案馆的墙角里有台电视,电视里正在播乔伊的节目《乔伊秀》。冷铁鑫望着电视屏幕中正在说话的乔伊的脸,想到那对站在树下的母女,他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孩子孩子、根本根本、没没没送人;
——被她姐姐姐姐、抱去抱去养了养了;
——是个女孩、女孩、女孩……
回声愈来愈重了,得到的答案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他回想起乔伊第一次陪着柳叶儿到他家来时的情景,她们和树下站着的那对母女何其相似。
屏幕上依然是乔伊正在说话的面孔。
“铁鑫,你怎么啦?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啊。晚上到我家去吃饭吧?”安小慧推了推冷铁鑫的胳膊,说。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安小慧家里。安小慧的家住在一幢高层住宅楼的顶楼,阳台很大,里面摆着餐桌和椅子,安小慧说她经常独自一人坐在台阳上,一边喝啤酒一边看北京四周的夜景,那滋味有点寂寞,但也不错。安小慧让冷大夫先在阳台上坐坐,喝杯茶,看看风景。她到厨房去烧两个菜,她说她做的“栗子黄焖鸡”特别好吃,今天做一个让冷大夫尝尝。
冷大夫站在阳台上,寻找柳叶儿住的方向,但他已经完全转了向,不知道东南西北。
“想不到乔伊是她的女儿。”
冷大夫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给柳叶儿打个电话,把这个惊人的结果告诉她。“鸡来了。”正在犹豫之时,香喷喷的“栗子黄焖鸡”上桌了。
寻人启示
张晓光和乔伊走在大街上,看到街上到处贴满《寻人启示》,《寻人启事》上印有手绘的一个人头,凑上去细看才知,那画的竟是赵楷的头。
“赵楷没有死——”
“他们骗过媒体,以假死来达到某种个人目的。”
“有谁看见他们,请拨打电话1391881,必有重谢。”
张晓光站在那则《寻人启事》跟前,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唉,想不到咱们四个的结局都这么惨。”这天张晓光和乔伊是要到街道去办离婚手续的。关于离婚的事,张晓光本来是想不通的,但自从下大雨那天,他们两个男的在外面撑着雨伞谈话之后,张晓光的态度就改变了。
“想不到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就又要分开了。”张晓光说。
“你还会找到比我更好的。”
张晓光有些灰心地说:“找不到了,也许我这个人命中注定是要一个人过的。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再离婚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乔伊这天的打扮让张晓光觉得耳目一新,她穿着一身乳白色的纱制衣裙,站在地铁车站等车。有车开过的时候,她衣裙如花瓣张开一般飞动起来,她手里提着一个工艺布包,那是飘动衣裙之间的一个沉稳符号,她这身打扮动静结合,妩媚动人。
张晓光想起他和前妻顾倩债离婚时的情景,那天她好像穿了一件紫衣服,他们分手之后,她就走下一座桥,紫色的身影走过最高点,然后一点点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现在,眼前这个女人又将消失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
他越来越搞不懂爱情是怎么回事了。
乔伊也越来越搞不懂爱情,她在大街上遇到冷大夫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而她亲耳听柳叶儿跟她讲过,说冷大夫爱她爱得要死,可现在她又看到冷大夫跟一个女的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恋人。
她忍不住去跟踪那对男女,不知不觉间已跟张晓光走散了。过了一会儿,乔伊的手机响了,乔伊打开电话对里面的人说:“张晓光你先回去吧,我有点急事。”
“那离婚的事怎么办?”
“离婚的事——”
她在电话里有一个过长时间的停顿,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离婚的事早已忘到脑后。“离婚的事以后再说吧。”她就这样把张晓光扔在半路上,一个人追冷铁鑫去了。
满街的《寻人启事》广告。
一个奔跑如飞的女人。
衣裙飘飞,路人无不驻足观看。
“喂,冷大夫!”
她冲着走在前面的那对男女一声喊,夏天宁静的空气被她搅动起来,有许多人在同一时间一起大喊起来,喊的内容却各有不同,有叫卖商品的:“凉鞋防晒霜太阳伞,全场七折!”有孩子喊妈妈的,有恋人喊叫丢失的恋人的,五花入门,汇成一条声音的河流。
冷大夫转身看见乔伊,他愣了5秒钟,然后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对乔伊说道:“哎呀,这么巧啊,怎么碰着你了?”
乔伊盯着冷大夫身旁那个女的,冷大夫连忙解释说,这是他的一个老同学,这两天他托这位老同学查点东西。
“哦,是吗,查点东西?你查的东西我姨妈知道吗?”
“不,她不知道。”
“这不就得了,你这两天和谁在一起,恐怕她也不知道吧。我想告诉你,她为了你,整个人都憔悴了。”
乔伊说完她想说的话,转身走了。她打车去了排练现场,今天是歌手大奖赛正式比赛前的最后一次排练,她必须准时赶到现场。她到的时候,那两个打扮得像小蜜蜂似的女子二人组合,已经站在台上了。柳叶儿站在台下,仰望台上的两个女演员,心里想的却是刚才他与冷大夫的对话。
“去查一个东西?他去查的东西会不会跟柳叶儿有关?”
她一直愣愣地望着台上,小蜜蜂组合已经不见了,台上空无一人,音乐突兀响着,就像一场无人表演的虚无的戏剧,在想象中人来人往,爱恨情仇,生老病死。乔伊突然间想到一个问题,她想,冷大夫一定是去查那孩子的下落了。
她急匆匆往外走的时候,和正在往里走的雪狼打了个照面。雪狼问她到什么地方去。她只简单说了句“上医院”,人就没影了。
乔伊赶到冷大夫的医院的时候,冷大夫正在医院值班室里值班,那情形看起来还真有点麻烦,乔伊本来只想问冷大夫一句话,却有个要住院女病人及女病人一家前后左右缠住他,问东问西,打听得极为仔细。
冷大夫正到处找空白病历单,手里拿着一支圆珠笔准备填写。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乔伊出现在他面前。
“啊,你来了。”
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似乎笃定她要来似的。病历单终于找到了,冷大夫“嘎哒嘎哒”按着手中的圆珠笔,正准备询问病人的情况,女病人自己开口说话了:
“注意,我名字的正确写法是——”
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白粉笔来,蹲在地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三个大字:“食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