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半,银铃悄悄下了楼,街上十分冷清,她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敦煌饭店。
敦煌饭店仍然沉浸在五彩缤纷的灯海里,洗完桑拿的客人兴犹未尽,陆续走出大厅。
银铃走入电梯,来到13层。
走廊里静悄悄的,空寂无人,值班的服务员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银铃突然想到这是13层,“13”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她有些犹豫,一种无名的恐怖感袭上心头。
她战战兢兢来到1302号房间门口,屋内静悄悄的。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百仞大师穿着睡衣,满脸微笑,出现在门口。
“我就知道你会来,你是个幸运者。”他的话语充满了柔情蜜意。
银铃走进房间。
床上被褥凌乱,地上摆好一个一米直径的圆形布垫,桌上摆放着百仞大师的几部著作,床头灯光柔和,金黄色的光晕充满了整个房间。厚厚的黄色窗帘几乎遮住了一面墙。
百仞把门关好,然后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一本正经。
银铃觉得他的目光咄咄逼人,令人生畏。
“学功多少年了?”百仞大师和蔼地问。
“8年了。”
“就是今天上午你练的那套功吗?”
银铃点点头。
“你的功夫差远了,名师才能出高徒嘛。你的眉毛散乱,我看出你已不是女儿身了。”
银铃有些羞涩,点点头。
“你气色蜡黄,皮肤干涩,浑身气运不畅,我也看出你很久未行男女之事了。”
银铃用手搓弄着衣角,点点头。
她暗暗佩服大师的眼力,对他更加深信不疑。
“你很久未食人间烟火,如果颠鸾倒凤,肯定还会长寿。你做过生意吗?”
“我开过茶馆,不知道这算不算做生意?”
百仞大师笑道:“这不能算,我是指真正的买卖,你有做生意的天分和定力。让我看看你的手。”
银铃慌忙伸出手。
“不对,是你的右手。”
百仞赏玩着银铃这只手,慢慢说:“事业线薄弱,隐约可见。生命线硬朗,直通霄汉。情感有两根杈,一生结婚两次,生意线四通八达,连着情感线,一年之内有桃花运,恭喜恭喜。可惜,半年之内有折腰断腿之灾……”
银铃一听慌了,连忙说:“大师快为我消灾。”
百仞大师目光尖锐,双目如电,说:“是车祸!”
银铃一听,慌得不知所措,双腿一软,“噗通”跪地,连连说道;“大师快救徒儿性命!徒儿仰仗大师了,大师一言既出,徒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百仞大师轻轻扶起银铃,说:“快到浴室净身。”
银铃道:“徒儿来时已经净身。”
“那就脱衣灌顶,双膝跪于莲花宝座上,脸对南天。”
银铃有点疑惑,问:“还用脱衣吗?”
百仞大师一脸严肃,点点头,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在大师眼里,男女之身都是凡胎俗身,都是一具臭皮囊,只不过阳为挂物,阴为深穴。”
银铃有点犹豫。
百仞大师面上不悦,厉声说道:“凡夫俗子,还不脱去遮盖之物?!”
银铃脸涨得通红,只得背对大师,一件件脱去衣物,只剩下光滑的一具躯体。
百仞大师喝道:“跪下!”
银铃跪于座垫之上,面对南天,双手合十,身体微微颤抖。
百仞大师缓缓起身,围着银铃踱了一圈儿,站在银铃身后,大喝一声,右手直劈银铃头部,银铃只觉头部挨一重击,软绵绵地倒下了。
百仞大师不紧不慢地脱去睡袍,露出一身白净净的疙瘩肉,冷笑一声,双手抱起银铃,往床上一掼。
银铃就像一只净光的黑天鹅直挺挺仰面朝天躺在床上。
百仞大师狞笑一声,说道:“多行男女之事,一通百通啊!”然后扑了上去……
这时,突然门被踹开了,老庆和饭店保卫处的同志旋风般闯进来。
两个保安架起百仞,老庆捡起银铃的衣裤掼在她的身上。
后来银铃才知道,这个百仞大师是四川的一个无业游民,整日混迹江湖,靠坑蒙拐骗度日,已利用伪气功欺骗了不少良家妇女,他真名叫况浩,已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
银铃受了这次刺激,把那些在街头小摊上买的伪气功书籍全烧了,还毁了一对玉石气功枕。
洪强给老庆打电话说,书店反映这些天买他们书的人剧增,已经加了不少货了。老庆听了觉得纳闷,他和洪强做的这书印了5万册,一年多才卖了一万多册,眼看着要赔20来万,最近不知刮的什么风,买这部书的读者剧增,已经销了四万册了。
老庆又惊又喜,但是又不解其意。图书市场虽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可是这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得也太快了吧。
他决定暗访,从中掌握出版规律。
老庆先来到某图书大厦,二楼的书台上摆着这些书。
这时走来一个小姑娘,汗水淋漓,她一下从书台上拿了5本,然后到柜台上付了款。
老庆随她走下滚梯,走出大门,随她走到街上一辆蓝鸟轿车前,小姑娘把书递给车内的人,然后走了。
老庆赶到这辆轿车前,正见一个娇弱的年轻女人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风衣,戴着一副大墨镜,正手扶驾驶盘。
老庆觉得这女人有些面熟。
轿车开走了。
老庆叫了一辆出租车,紧紧地随着这辆蓝鸟轿车。
蓝鸟轿车穿行于长安街上,往东上了二环路,朝南驶去。
老庆吩咐司机紧追不舍。
司机回头问:“您是公安局的便衣吧?”
老庆说:“你怎么看谁都像便衣。”
“您带着家伙吗?”
“掏出来吓你一跳!开你的车,跟丢了我可不付钱。”
司机说:“协助公安人员抓坏人,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
老庆说:“你小子觉悟挺高,下岗的吧?”
“不,部队复员的。”
“怪不得。”老庆的双眼仍然紧紧盯着前面的蓝鸟轿车。
司机说:“我可是神枪手,说打她腋下就不打她脖子。”
老庆心中暗笑。“哪里有那么多阶级敌人,这个女人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呢。”
司机说:“公安局招聘不招聘我这种人,我能做京城暗探。人家都说北京的出租车司机是半个政治家,出租车是北京的政治窗口。”
老庆说:“我知道,你别给我翻车就行了。”
蓝鸟轿车在方庄芳城园的一幢高楼前停下了。
老庆猛地想起,这里居住着夏君,那个从美国回来的沙龙朋友。
那个女人锁了轿车,走进大楼。
老庆付了车钱,飞也似的冲进楼里。
电梯在上升。
老庆又按了相邻的一个电梯的提示。
一个时髦少妇牵着一只日本银狐狗也在等电梯。那只狗围着老庆转,老庆闪开它,心想:“还是留点神,这条狗要是哪根神经不对劲儿了,咬我一口,那我这狂犬病算是捞着了,还得往医院跑。”有一次沙龙聚会,老庆听说有个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女孩被狗咬了,非常别扭,他越是躲那女孩,那女孩越是贴近他,后来索性咬了他一口,吓得他到协和医院注射了一针防犬疫苗。
老庆一想到这儿就不寒而栗。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长着一个大脑袋,好像这身体经受不住这大脑袋的压力似的,还有一双出奇的大眼睛,又黑又亮,他怔怔地仰望着老庆。
老庆漫不经心瞟他一眼,那目光是说,你老看我干什么。
小男孩说话了:“叔叔,你不用跑,这电梯每天都有。”
老庆又瞟他一眼,那目光是说,我知道。
小男孩又说话了:“叔叔,你不要怕狗,它不咬人,它可乖了。”
老庆上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