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孽海 第二十六章 夕夕成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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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夕夕成玦(1,一更)

    (出差期间,先放上一更,晚上另有一更,补上字数)

    民国二十四年夏至那天,清河因盐设市,第一任市长曹心原在官邸设下大宴宴请各界名流。这一天工商界所有重要人物全部都要出席,南京、广州、北平、成都各大报社均派来了记者。百米红毯,直铺到官邸大厅之中,上午九点,曹心原携夫人出现在官邸大门口,亲自迎接省长及各位贵宾的莅临,一时人声鼎沸,镁光灯闪烁如电。

    北平《晨报》一位叫范东哲的记者,这样描述当时自己见到的清河商人:

    “笔者于衣香鬓影中略窥清河盐商的风采,他们或狡黠多智,或沉默寡言,或侃侃而谈,或老实敦厚,和淮商、晋商、徽商相比,他们将市井气、风雅气、文士气、乡土气集于一身,实为中国商人中特殊的人群也。清河最德高望重的商人,是连任七年的西南盐业总商业协会的会长孟善存,年已近古稀,却精神矍铄,谈吐间颇有风雷之气,眉眼中却透露着慈祥。这位孟会长与其姻亲及商业协会各界朋友联合,在清河捐建了三所小学,一所中学,席间,有谄媚之人阿谀道:‘孟家培养了多少状元名士,如今,只欠一黄埔军校也’孟家,在清河是一等一的大户,孟会长的三子在美国开办汽车公司,清河盐运所用车辆,均购自此公子之手。而孟家的姻亲,亦是清河的盐业大户——天海井,此盐号老板林静渊,在盐场上的井、览、灶、号皆己齐备,并另有田土家业,就值时价约九百余万元,每年获利达四十万元以上.又先后在行业团体上担任要职,因此‘场人羡之’”……

    为奖励商业协会对清河经济的贡献,省长亲自颁发了对商业协会的奖励——一辆崭新的别克轿车,诸位商人代表一同在汽车面前合影,范东哲拿着相机拍了一张照片。镁光灯一闪,这些形色各异的商人们的面容,定格在他的相机里。

    这张照片,后来被登在了《晨报》的头版。照片上,最为醒目的是三位商人,善存一头银发,面带微笑。他身边站的是静渊,微留髭须,眼神锐利,却面色冷淡。最右边的商人亦是一个青年人,那是罗飞,抱着双手,沉稳庄重。

    洗印照片的时候,这个记者回想起当时在宴会上的情景。

    孟家与林家虽然说是姻亲,却分坐两席,彼此间话并不多,点点头的招呼而已。记者们闲聊的时候,一个清河本地的记者说起,林静渊的夫人也就是孟善存的女儿在七年前失踪,两家人关系便不冷不热,只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后来林静渊又娶了一房妻子,是如今清河盐务局局长的妹妹。范东哲细细打量了一下林静渊,见他不苟言笑,不到三十岁,神色间却已颇有老态,眼神阴郁,惟独妻子将儿子带到身边时,才露出一丝丝笑来。林静渊似乎极为宠爱他的儿子,将他放在自己腿上爱怜万分。孟家的几个公子看了,脸上均露出极为不满的神色,眼神间颇有不屑之意。范东哲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问身边的人:“林老板的夫人为什么会失踪呢?”

    众人各执一言,有的说是被土匪抢了去,有的说是跟****私奔,有的则说莫信什么以讹传讹的谣言,这个夫人应该是得了什么病,送到国外去治疗了。

    “不论如何”,众人总结道,“这个林老板后来娶的夫人也是不简单的,家里有后台,又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又给林家生了儿子,更关键的是,这个夫人的哥哥与林家生意上联系极为紧密,官商结合,获利甚丰,利用职权,为林家争取到许多土地,又新凿了四口深井,后来大力又推举林静渊成为商业协会副会长,这在清河可是尚属先例。”

    范东哲不免道,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力与成就,真是不简单。

    感叹间,一个记者指着坐在善存那桌的罗飞笑道:“你可不要小看清河的年轻商人,那一位也是不简单的,你别看林老板这个人趾高气扬,谁都不敢惹他,偏偏那位罗老板,前不久才跟他干了一架呢。他们俩呀,在盐店街上,那是打了多少年了”

    范东哲大感兴趣,忙问端详。

    那记者便侃侃而谈。林静渊势力日增,与各大盐商互争雄长,罗飞虽是运商,但与林历来不睦,运商的店铺里有时候也会卖些日常用品,有一次林静渊井上的厨工到宝川号买东西,言语上颇有天海井的高傲之气,被罗飞叫人痛打了一顿,厨工怒喝说自己是天海井上的,罗飞益愤,更重打了几下,并说与你主人带回话去,天海井也是个破井洞子。林静渊得知,怒不可遏,召集天海井的打手砸了宝川号一辆汽车,罗飞不甘示弱,纠集多人打到了天海井的一口盐灶上。眼见事态即将扩大,军警均出马调节,运丰号的孟老板也出了面,一场风波才始告平息。当双方胶着之时,有为罗飞担心者忠告说,林静渊势力越来越大,应该避让一些。罗飞却道,他招牌大,我就专要惹他。这场争斗,被盐店街人戏传为“罗林之争”。

    范东哲问:何以这个罗老板与林老板嫌隙如此之深?

    那记者笑道:“罗老板是运丰号孟老板的心腹,你说,这林老板娶了新夫人,将孟老板的女儿置为何地?孟老板是忠厚长者,有些事情吧,还得让年轻人为他出面。”

    范东哲便笑着点头,连声称是。

    又一个记者插话道:“这件事还不算什么,前几天那场架才打得厉害”

    先前那记者也道:就是就是,这个林老板还真是不好惹。

    范东哲问道:“怎么?快讲快讲”

    那记者便又道:“上个星期,川黔联军旅长王咸淳驻防清河,筹派军饷,林老板自告奋勇担任盐店街的筹款任务,密告罗老板支使其旗下各分号抗不交纳派款,罗老板被立传到旅部拘押,幸好孟家派人以重金拉拢王咸淳,多方活动,方将罗老板救了回来。罗老板一回到盐店街,连头脸都没有洗,直接跑到林老板的六福堂,两个体体面面的人,生生是你一拳我一拳,把对方都打得头破血流啊”

    范东哲连连摇头:“虽说都是年轻人,不免冲动用事,不过能这么长年累月闹下去,定是有宿怨。”

    那记者道:“谁知道呢?有人传说林老板的大太太跑路,好像和罗老板也不无关系。那林太太,可是与罗老板青梅竹马长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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