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危险的讯息
蒋小庆眼睛睁大了,呆呆地注视着王步文。原来王步文真的没讲假话,并不是在诈她。由此看来,她以前是错怪王步文了,在案子侦查上他还是秉公办事的,不应该因为个人成见就对他怀疑。蒋小庆想到这儿,不觉有些内疚。
王步文怕自己的话太重,惹恼了蒋小庆,悄悄溜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生气,便放平放缓口气说:“小庆,你对我有成见,可以理解。但你不能把这些发泄到工作中去,这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不仅会使我们好不容易才查获的线索断掉,陷入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境地,而且会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甚至会再出人命!”
蒋小庆眼帘低垂,绞着手指,暗暗自责。
王步文见蒋小庆并没有反感的表示,而且神情专注地在听,于是接着说:“你想过没有?你约刘红梅见面,这消息罗五七是从哪儿得来的?毫无疑问是从刘红梅那儿获取的!这是个危险的讯息,至少说明罗五七已控制了刘红梅,她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假如他们像处置李燕那样将刘红梅也杀人灭口,那你这祸就闯大了!”
蒋小庆想了想王步文的分析判断,确实很在理儿,不由得悚然心惊,这全是自己冒失行动带来的后果。她咬了咬嘴唇,低声嗫嚅着说:“是我不对……”
王步文还从未见蒋小庆低过头认过错,也是第一次露出楚楚柔弱的女儿相。他心里不禁生发出一股爱护和怜惜之意来,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倾向蒋小庆,情真意切地说:“小庆,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去提了。你误解也好,责怪也罢,心情我都能理解。可你应该明白,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没有互相提防的必要,而是应当携起手来,面对共同的敌人。希望你能像小林那样支持我配合我。其实,你能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和配合。”
蒋小庆心里一热,不由得向王步文投去温柔的一瞥。
王步文被蒋小庆眼波流转、勾魂摄魄的深情一望,弄得如沐春风,心醉神迷。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对头。他对蒋庆早就暗生情愫。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触电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从此以后,他怕见到她,又渴望见到她。有时,他自己也感到奇怪,她对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斥责质疑,恨不得生啖其肉,将其大卸八块,可他不仅没有反感和怨气,反而爱意更深。他不知这是因为师傅的缘故,还是自己犯贱,但他对缘分一说已是深信不疑。
蒋小庆接着将她如何联系刘红梅,刘红梅一直不回复,她今天又试着发了个信息,刘红梅马上便答应见面,并主动约定了时间和地点,结果是罗五七赴约的情况详细叙述了一遍。
王步文心中有底了。蒋小庆的述说和他的猜测基本是一致的。罗五七的疑点上升,他决心尽快解开这个谜,弄清楚罗五七的底细,看看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蒋小庆又问王步文,还有什么需要她做的,请尽管吩咐。
王步文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挥挥胳膊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回家休息!”他俯下身子,语气变得柔和委婉,“你担惊受怕被折腾了一个晚上,回去好好休养一下。再说这么晚不回去,师母知道了会骂我的!”他起身去取外套。“我送你,做一回护花使者!”
蒋小庆脸红了红,趁王步文不注意,悄悄从随身挎着的坤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快步跟在王步文身后走向门外。
王步文本想表现表现,开车送蒋小庆回家。可蒋小庆坚决拒绝了,要他尽快讯问罗五七,不必操她的心,她打的很方便。王步文只好作罢,有些失落地走回办公室,这才发现办公桌上的巧克力。他顿时激动得难以自持,急不可耐地剥开包装纸往嘴里送。在就要塞进口中时,他又停住了,轻轻抽出巧克力,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裹好,很珍惜地放进抽屉里,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容。
罗五七在滞留室里烦躁不安地兜圈子。他被关进来之后,一直没等来王步文,被晾在这儿了。他弄不明白王步文的意图,更猜不出王步文将会如何处置他。但想到自己是堂堂的天华副总,身后有廖凯和房修夫、严展飞等人撑腰,小小的王步文也奈何不了他。他现在感到着急的是无法和廖凯他们联系,手机已经被范斌收去了。他只有不停地抽烟,以消解自己的烦乱情绪,双眼急切地望着门外。
王步文和范斌、陈兵终于来了。
罗五七吁出一口气。
陈兵在门前停住,很威严地守在门口。
王步文和范斌坐到讯问台后。范斌表情严肃地摊开笔录纸,显得郑重其事。
罗五七抱起臂膀,不屑一顾地仰着脸,不看王步文和范斌。
“坐下!”王步文声音不高,但透着威严。
罗五七冷笑笑说:“步文,有必要来这一套吗?”
“我叫你坐下!”王步文猛地提高声音,声疾言厉。
“好好,坐下,我也站累了,正要歇息歇息呢!”罗五七摇头晃脑,歪斜着屁股坐在屋中央的凳子上,跷起二郎腿,悠悠地抽着烟,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
“把烟掐了!”王步文发出第二条指令。
酒后无德,调戏妇女
罗五七这次受不住了,跟王步文顶上火叫起了板:“我抽烟碍你什么事了?王步文,你别得了上风扬石磙!不就是个小小缉私处长吗?人五人六地拽什么拽!”
王步文抬头对陈兵说:“小陈,你那电警棍充足电了吧?”
陈兵答应一声,拎着电警棍站到了罗五七身后。
罗五七大惊失色,高着嗓子叫道:“王步文,你要是敢执法犯法,搞刑讯逼供,我去告你!”
王步文斜斜地瞟罗五七一眼说:“流氓就是欠揍,随你到哪儿去告!”
罗五七真的有些犯怯了,连忙掐灭了烟。
“姓名?年龄?职业?家庭住址?”王步文发出一连串提问。
“你这是明知故问!”罗五七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气咻咻地把脸转向一边,不再理睬王步文。
“罗五七,我严正地警告你,少摆天华副总的谱!到了这儿,你就是犯罪嫌疑人,就要遵守法律的规定!”王步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罗五七说,“不信你就试试,强xx未遂罪责可是不轻!”
罗五七一听王步文说他是强xx未遂,顿时就慌了,扭过脸来瞪着王步文说:“你……你这是陷害,我最多也就是个酒后无德,调戏妇女,你吓唬不了我!”
王步文依然是冰冷的口吻:“法律只认事实,不是你随便就能抵赖掉的!”
罗五七不敢再和王步文硬顶下去,嘴里咕哝一句“算你狠”,然后乖乖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等。
“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王步文开始进入正题。
罗五七耸耸肩说:“怎么?那个小妞没跟你讲?”
“我现在是要你回答!”王步文又加重口气。
罗五七弄不清王步文究竟了解多少情况,那个叫小庆的女孩到底向王步文讲了些什么,会不会把刘红梅抖落出来。他迟迟疑疑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回答王步文。犹豫了好大一会,才含糊其辞地说:“不就是一块喝酒聊天,然后有些失礼吗?”
“你以前认识受害人?”王步文淡淡地语调。
罗五七掏出一支香烟,又不敢抽,放在鼻孔上嗅了嗅,模棱两可地说:“她说认识就认识,她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你们还是先问清楚她再来问我吧!”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王步文不再跟罗五七啰嗦,提高声音说,“人家约女友见面,你怎么跑去了?不仅仅是图谋不轨吧?”
罗五七探到了王步文的虚实,也就不再隐瞒,油腔滑调地说:“她的女友也是我的女友,我是为女友代劳,去见女友的女友,情况就这么简单!”
“没想到罗副总还会绕口令。”王步文冷冷地拖长音调说,“你的女友是谁?”
罗五七从王步文的口气里能听出他已经询问过那个叫小庆的女孩了,并且从小庆的嘴里探明了情况,瞒下去已没有多大意义,于是挺了挺胸说:“叫刘红梅。其实你早已知道了,还故弄什么玄虚?”
“这是看你态度老实不老实。”王步文挥挥手说,“你可以抽烟了!”
罗五七早就烟瘾发作,猴急猴急了,忙不迭地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撇撇嘴揶揄地说:“步文,你这赏罚还挺分明的!”
“知道了就好。”王步文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罗五七说,“说吧,你为什么要代刘红梅去赴约?”
“刚才不是讲过了吗?刘红梅是我的女朋友。她有事在身,就委托我去了呗,这没什么奇怪嘛!”罗五七摇晃着二郎腿,徐徐吐出烟来,显得气定神闲。
“刘红梅真是你的女朋友?”王步文盯住罗五七。
“当然是,我们已经同房了,不信你可以去调查。”罗五七很从容地回答。
“李燕是你的女朋友吗?”王步文突然岔开话题,冷不丁问。
罗五七猝不及防,怔住了,香烟僵硬地挺在嘴角,二郎腿也停止了摆动。
“你不会说你不认识李燕吧?”王步文不给罗五七喘息思考的时间,步步紧逼。
罗五七点了点头,很不情愿地低声咕哝:“她是我们观音阁的前任领班,我当然认识……”
“不仅仅是认识吧?”王步文提醒说,“你还记得你在我面前说过的话吗?”
罗五七头发晕脑发胀,后悔得肠子打结,直骂自己是混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王步文吹牛逞能,把这事当英雄业绩夸耀,现在被这个六亲不认、过河拆桥的无情无义之人当作把柄利用了。他只得如实回答:“也算是女朋友吧!”
“你是怎么把她卖到国外去的?”王步文直击罗五七的七寸要害之处。
罗五七像被火烫了一般从凳子上跳起来,直着嗓子叫:“我没卖她,你血口喷人!”
王步文不动声色地淡淡说:“罗五七,好汉做事就要敢做敢为敢当,别咬了人又夹起尾巴,不像个男人!”
“你少激我!”罗五七决心不再上王步文的套。“准确地说,我们只能算是露水情人关系,我换女朋友就像走马灯,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没有超过一年的。你应该知道,我信奉的是及时行乐。李燕和我分手后,我们就没有什么瓜葛了。她怎么去国外,我一概不知。”
王步文对罗五七的表白无动于衷,用玩味的目光盯着罗五七不放,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掌握了他要命的把柄
罗五七从王步文的目光里能看懂他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你罗五七演什么戏,你那几招拙劣的演技我王步文一清二楚,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了,还是主动坦白的好,不然,你没有好结果。罗五七被王步文看得有些心虚,又续上一支烟,把头埋进烟雾里。
王步文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罗五七,你以为你能对抗得过法律吗?李燕的问题,尹大力的问题,还有船务代办处那个冒名朱辉的问题,我们都查过了,你罗五七是脱不了干系的。如果你能迷途知返,改邪归正,我依然还会把你当作兄弟。但倘若你自以为可以和法律抗衡,一条黑道走到底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也许你会在心里骂我无情无义,非要跟你过不去。可是你想过没有,人生在世,就是要以正为立身之本,失去了这个根本,还有什么情义可谈?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我的话,作出正确的选择。”
罗五七耳朵里一阵阵轰鸣。他知道,王步文不是在吓唬他,看得出他们的确掌握了他不少情况。照这样下去,前程的确很不妙。他不觉有些埋怨起廖凯来,如果不是让自己冲锋陷阵,去充当灭火的尖兵,也不会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自己头上。一旦像王步文描述的那样被法律击败,那第一个挨枪子背黑锅的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王步文说的那些大道理,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谁做人也不想去做千夫所指的臭人,他也想当一个世人仰慕的满身正气的英雄。可是他被廖凯挟裹着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而且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还怎么回头?他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够他挨个十枪八枪的?他已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跟着廖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在适当的时候金盆洗手,立地成佛。
“怎么样罗五七,你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吗?”王步文见罗五七似有所动,抓住时机问。
罗五七扔掉烟头,用脚踩了踩,直起身子抬起头说:“对不起王处长,你的意思我听不明白。我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也谈不上什么选择不选择的,我是无辜的,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王步文露出失望的表情,冷冷地说:“看来你是执迷不悟,打算继续与法律为敌了!”
罗五七拧了拧脖子说:“我听不懂你的话,道理太深奥。我只懂得人要活得现实。没有钱你母亲的病就治不好,没有权你就关不了我。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有的只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王步文意识到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像罗五七这种粗鲁之人一旦说出如此冷静的话,就说明经过了大脑的反复过滤、沉淀,再也无药可救。他从讯问台后站起,边向外走边对罗五七说:“法律不会饶过你的,你逃不过处罚,你就呆在这好好等着吧!”
罗五七提高声音说:“你们只有关我二十四小时的权力!”
王步文在门口站住,回过头来说:“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他抬腕看表。“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现实!”
罗五七见王五步文说得很有信心很有把握的样子,脸上不由微微变色,又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猜测王步文究竟是掌握了他什么要命的把柄。
出了滞留室,王步文吩咐范斌和陈兵看守好罗五七,然后连夜去找严展飞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