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扎西走了,帕甲带着商人、喇嘛、流氓、藏兵、贡布等乱七八糟的人进了德勒府。刚珠一见贡布,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弯腰。
帕甲向阿觉逐一进行介绍,他说道:“这位是贡布,来自西康的勇士。”
贡布给阿觉献上哈达,阿觉把哈达挂在贡布的脖子上,并为他摸顶。
帕甲继续介绍:“这位是阿乐群则。”
阿乐群则上前一步,奉承地说:“活佛的名声,就像压在箱子底的麝香,从西康都传到了拉萨。”
“你反抗红汉人的义举,我也听说过了。”阿觉得意地说。
“这位是降央达娃,这位是丹曲索那……”帕甲继续介绍着。
央宗、塔巴和一些康巴人也进了院子,刚珠和巴桑一见央宗,愣住了。
帕甲介绍完了一行人,阿觉便请众人进了主楼。一群人站在客厅里,四下打量,赞不绝口。贡布说道:“不到拉萨,不知道西康穷啊,大贵族家我第一次进,太豪华了。”
“开眼了吧,拉萨贵族二百多年的荣耀,都盛在这屋子里,你们慢慢品味吧。”帕甲说道。
“那都是过去,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藏人反抗红汉人的大本营。帕甲大人,我们要在这里创造新的荣耀。”阿觉说。
“吉塘活佛,恭喜你成为我们雪域藏人的领袖。”帕甲恭维地说。
“也多亏您给我出主意。唉,姨夫怎么没来?”
“这种场合,仁钦噶伦身份尊贵,不便出面。”
阿觉脸上掠过一丝不快。
帕甲又接着说:“各路人马到拉萨汇齐了,今天借吉塘活佛这块宝地,我们要好好谋划谋划。”
“好啊,就在这儿,我们今天开会商量商量,怎么把红汉人赶出拉萨。”
阿乐群则上前说道:“今天在这里的都是人民代表,有像吉塘活佛这样的大贵族,有拉萨的商人,有各大寺的喇嘛,也有黑头百姓。”
“大伙来自阿里三围、多康六岗、卫藏四部,有很广泛的代表性,我们向中央代表请愿,给他们施加压力,要求红汉人主动把解放军撤走。如果他们赖着不走,要趁解放军现在人不多,路没修好,给养跟不上这个最后时机,我们亮出咱拉萨人的血性来,一鼓作气,就把红汉人轰走!”帕甲煽动着大家。
众人叫好。巴桑侍候左右,不敢出声。
帕甲兴奋地对阿觉说:“吉塘活佛,这可是为政教大业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阿觉已经被恭维得不辨方向,他信誓旦旦地说:“我的决心已定,不管死活,都要跟红汉人血拼到底!”
德勒府的院子里东一堆、西一堆地坐着一些康巴叛匪,墙根下倚着几名喇嘛,藏兵们都挤在台阶上。刚珠侍候着,女仆给康巴人倒茶,康巴人伸手摸她的脸蛋,嘴里念叨着:“小娘们儿,够嫩的。”
女仆吓得躲到刚珠身后,刚珠说道:“这是我们上房的女仆,可不能这样,活佛知道了会生气的。”
“你少拿活佛压我……”康巴叛匪说着,伸手又要摸女仆。
央宗冲过来,扬起手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她骂道:“又犯骚,把爪子拿开!”
康巴人不服气,但也没敢吭声。
央宗把女仆领到一边,她问道:“德勒老爷回庄园了,太太呢?”
女仆认出央宗,不满地说:“小姐,您不知道啊,你和白玛少爷结婚那天,有人送来了一颗炸弹,夫人……夫人被炸死了。”
央宗闻听,犹如五雷轰顶,她蒙了,泪水禁不住流下来。
女仆把她带到了德吉卧室,央宗一进门,突然一阵晕眩,她记起了小时候德吉给她梳小辫的情景,央宗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哭了起来:“阿妈啦,你怎么抛开我们就走了呢?我在西康特意用我自己攒的钱给您置办了康巴人的女装,这钱是干净的……”
女仆这时才注意到央宗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她见央宗哭得伤心,赶紧把门关上了。
央宗继续哭着:“阿妈啦你怎么就走了,因为有阿妈啦,我才能活下去,我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磨难,苟且偷生,我不是认命,我是想有一天能够回来,我要见到阿妈啦,可是你怎么走了……阿妈啦,你怎么就走了啊……”
山野路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喇嘛,他是多吉林寺的,叫乔乔。他见扎西、白玛、娜珍一行人缓缓走来,便起身迎了上去。喇嘛乔乔向扎西施礼后,说道:“你是德勒老爷吧,我在这儿恭候您多时了。”
扎西并不认识他,满脸茫然地望着他。
喇嘛乔乔解释说:“多吉林活佛让我在这儿等您,活佛请您去寺里小住几日。”
扎西释然,他说道:“没想到上师处处念着我。那好,白玛,我们一起去寺里住几天。”
“活佛说了,只要您一个人去。”喇嘛乔乔说道。
“那……就按上师的意思,我一个人去。”扎西无奈地说。
“白玛师兄,活佛让我给你捎话,他让你先带家眷回阿妈庄园,在那儿住上两天再回拉萨。”
“为什么?”白玛奇怪地问道。
“活佛没说为什么,你照办就是了。”喇嘛乔乔说着,牵过扎西的马,朝多吉林寺走去。扎西冲白玛摆了摆手,白玛带着娜珍等人朝阿妈庄园方向继续前行。
多吉林活佛站在多吉林寺屋顶的宝幢边上,他眺望着远方。喇嘛乔乔把扎西带了上来,扎西上前施礼,说道:“上师,我来了。”
多吉林回头望了望他,问道:“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一路上,弟子都在猜上师叫我来的意图,可弟子愚笨,不知上师的深意。”
“德勒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就这么一走了之?”
“我对阿觉……彻底绝望了。”
多吉林拍着他,嬉笑怒骂地说:“傻孩子,你上当了,上当了。阿觉年轻气盛,还是个小娃娃,你不能撒手不管啊。”
“他已经无可救药。”
“你把德勒府交给他,那不更是助纣为虐。你想想,鲁康娃、土登格勒那帮小子在拉萨城里闹分裂,他们太需要德勒府的名分了!自从解放军进藏以来,德勒府是出了名的爱国贵族,这雪域高原谁不知道,你一走,阿觉顶着德勒府的名分反对红汉人,那啥成色?太阴险了。这才是土登格勒逼你走的真正目的。”
扎西倒吸一口凉气,他恍然大悟地说:“上师,您说得对啊。”
“这种时候,你做父亲的放弃阿觉,就是支持分裂。懂不懂啊,傻孩子?”
“上师说得对,可是阿觉佛性泯灭,心地冷酷,手段残忍,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还能挽救他。”
“我卜了一卦,看到了一个人,她能帮你。”
“上师,她是谁?”
“是阿觉的母亲,次仁德吉。”
“德吉?”
“对,就是她。你想想,再想想。”
扎西突然茅塞顿开,他连声说:“对,对,只有德吉才能救阿觉。上师,我明白了。”
扎西在多吉林活佛的授意下又潜回了拉萨,他化装成喇嘛,带上喇嘛乔乔和喇嘛旺旺来到了八廓街上。街上出现了很多喇嘛,乱哄哄的。
藏历新年到了,拉萨像往年一样举行“传大召”法会,各大寺上万名喇嘛也下山了,拉萨的市政管理权也由市政衙门移交到铁棒喇嘛的手里,由铁棒喇嘛全权代管十五天。朝佛的、听经的各色人等都聚到拉萨。
一名喇嘛突然大声叫道:“……那边发布施了,走,到那边去。”
大家拥了过去,喇嘛们边走边嚷嚷着:“红汉人滚出去……,拉萨……”
扎西见大家都没注意他们,便和两名喇嘛钻进了胡同。三个人来到一个小院门前,扎西掏出钥匙打开笨重的藏式大锁,他们左右环顾,见没人闪身进去了。
喇嘛乔乔打着化缘的幌子来到德勒府门前晃悠,他见刚珠送走了陈新桥、叶子等四名战士后,便凑了上去。刚珠见他端着铜钵,把一些藏钞扔到他的钵里,转身准备离开。喇嘛乔乔轻声叫道:“刚珠管家。”
刚珠吓一跳,回过身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德勒老爷回来了。”喇嘛乔乔小声地说。
“老爷在哪儿?”
“你跟我走。”
刚珠回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跟着乔乔走了。
喇嘛乔乔把刚珠领到了扎西落脚的偏僻小院,刚珠一见扎西,百感交集,他问道:“老爷,您怎么在这儿啊?”
“别咋呼,赶紧把门关好。”扎西小声地说。
“老爷,您怎么穿上喇嘛服了,您回寺院修行啊?”刚珠又问。
“这是伪装,你的目标太大,来的时候没被人盯上吧?”
“没有。”
“没有就好。刚珠,你在家听阿觉少爷的话,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爷,阿觉少爷简直不像话,您前脚一走,他就把小姨娘接到府上了,住在您的寝房里。还有,他把那些胡打乱闹的人民代表都招到家里了,又开会又密谋的。”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有阿乐群泽、降央达娃、丹曲索那,还有藏兵,康巴人,形形色色一大堆。老爷,还有达娃央宗和绑架我们那个马匪贡布。”
“贡布……达娃央宗?”扎西奇怪地问。
“是啊,阿觉少爷简直是敌友不分,我也不敢劝他。”
“我知道了。你不要多嘴,密切观察他们,有特殊情况就通过这两个喇嘛报给我。”
“老爷,您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要找一个人。”扎西说着,拉过刚珠,对他耳语起来。
刚珠连连点头,说道:“我懂,我知道了。”
要让阿觉警醒,扎西需要一个重要的人证,就是当年受人指使送炸弹到阿妈庄园的仆人次旺。扎西留在拉萨,次旺就躲着不出来,现如今他们都知道扎西走了,次旺很快就会冒出来。只要抓住他,就可以指证出幕后的真正凶手,从而使阿觉认清土登格勒、帕甲等人的真面目。
陈新桥和四名战士是护送叶子去德勒府给琼达复诊的,他们从德勒府出来后,匆匆地往军区赶。一群喇嘛迎面而来,铁棒喇嘛居前,一边挥着铁棒,一边吆喝着开路。路人不分僧俗贵贱吓得纷纷避让,有的贴着墙根趴着,有的弯腰吐舌。叶子等人也靠到一边,给铁棒喇嘛让行。
一个小女孩从胡同口跑了出来玩耍着,她忽然看到铁棒喇嘛朝自己而来吓呆了,站在路口不动了。铁棒喇嘛一边吆喝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铁棒,铁棒正好打在小女孩的头上,小女孩当场倒地,喇嘛们红色潮流般地扬长而去。
叶子担心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小女孩,等喇嘛们一过,她冲了过去把孩子抱起来,叫着:“孩子,小姑娘……”
小女孩已经断了气,身体都软了。路人围过来观看,一名藏民跑过来,抱着小女孩大哭:“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叶子无比愤怒,她腾地站起来,从战士身上拽下一支冲锋枪,拉枪栓,子弹上膛,奔着喇嘛们就要冲上去。陈新桥一把将她拽住,问道:“你要干什么?”
“杀人偿命,我找他们去。”叶子愤怒地说。
“把枪放下!”陈新桥命令道。
“我不放!”
“我命令你!”
“你管不着我!我是卫生部的,你不是我的领导。”
陈新桥急了,上前拦住她说:“她是藏族人家的孩子!按照十七条协议规定,这是拉萨地方的内部事务,解放军无权过问。”
“藏族的孩子怎么啦?这个小妹妹是我的阶级姐妹,我要给她报仇,报仇!”叶子说着,又往上冲,陈新桥一把拽住她。叶子不服,大叫:“你放开我!”
陈新桥命令身边的战士:“缴她枪!”战士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站着没动。陈新桥又说道:“服从命令。”
战士马上上前,缴了叶子的枪,扭着她离开了现场。
回到军区,叶子被关了禁闭,她坐在地面的干草上,梗着脖子,望着天,气鼓鼓的。禁闭室的门突然开了,陈新桥端着饭走进来。他见叶子还在生气,哄她说:“老婆,还生气呢?”
叶子把脸扭到一边,不理他。
“跟你们卫生部的领导打你的报告,也是为你好,别生气了。”陈新桥劝说道。
“我不生你的气,我就是想不通。”
“门里是社会主义,门外是农奴制,这是中央定的政策,必须执行!”
“政策我懂,不用你教我。”
陈新桥左右环顾了一下,突然大吼一声:“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
叶子吓一跳,她站起身问道:“干什么,吓唬人啊。”
陈新桥有些激动,把叶子搂在怀里。叶子哭了,她说道:“那个小姑娘太可怜了,就这么白白地死掉了。”
“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拉萨,我们有十七条协议,你不能违反纪律啊。”
“我们的樱樱也这么大了,看到那孩子,我就想自己女儿……心都碎了。”
陈新桥的眼圈也红了,他说道:“樱樱也应该长那么高了,跟藏族小姑娘一样的个头。”
“有两年没见樱樱了,我想她。”
“我也是,也想樱樱。叶子,她在成都的保育院,老师会照顾好她的。”
叶子难过,趴在陈新桥的肩膀上抽泣起来,她喃喃地说:“中央派我们来解放拉萨,解放这里广大的阶级姐妹,我们来了,可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陈新桥抬手给她擦眼泪,语重心长地说:“叶子,不要抱怨,有什么心里话,写在日记本上,总会有让你说出来的一天!”
扎西开始行动了,他把脸抹得黑乎乎的,和喇嘛乔乔、旺旺来到拉萨街头,混在人群中,寻找次旺。街上的叛乱分子正在闹腾,乱哄哄地吵嚷着要给中央代表送请愿书。
扎西和两名喇嘛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他们刚过街角,就看到梅朵和一名仆人走过来。一名康巴人也看见了他们,凑上前去调戏地说:“这小娘们儿漂亮啊。”然后,就用肩膀撞梅朵。
梅朵火了,大声喝斥道:“你干什么?”
“你是藏干校的老师吧,教汉人说话的,汉人连话都不会说啊,哈哈……”康巴人说着,又撞梅朵。梅朵的仆人冲上来推他,康巴人将仆人拽过来,一拳打倒在地。
“你再敢放肆,我叫人啦。”梅朵大叫。
“现在是我们的天下,你叫谁啊。呸,教汉人说话的臭娘们儿!”康巴人说着,对梅朵动手动脚。
扎西看在眼里着急,他对两名喇嘛说:“我不便过去,你们过去帮帮她。”
两名喇嘛点了点头,朝梅朵走去。扎西一回头,刚好看到白玛带着仆人回来了,他赶紧拉住两名喇嘛。白玛看见康巴人欺负梅朵,他冲了过去,扬起鞭子抽他。
康巴人没防备挨了打,他不服气地问:“你是谁啊?”
“我是市政衙门的书记官,赶紧给我滚!”白玛生气地说。
康巴人闻听,赶紧溜了。
白玛下马,上前问道:“梅朵,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你这要去哪儿啊?”
“到藏干校上课去。”
“现在街头这么乱,你出门也不多带几个仆人。”
“我不想多带仆人,去给解放军上课,边上候着几个仆人,好像我们是剥削阶级似的,我觉得那样特别不好。”
“那你也得注意安全啊,走,我送你去藏干校。”白玛说着,陪着梅朵离开了。
梅朵来到藏干校的时候,刚好看见叶子和一名解放军干部给擦珠活佛的头部进行包扎。她快步上前,惊诧地问:“擦珠活佛,您这是怎么啦?”
“来的路上,让人扔石头给砸了一下,不碍事。”活佛答道。
“我在路上也遇到了流氓。老活佛,这几天挺危险的,您就别来了。”
“没事儿,我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听到后山有狼叫,咱还不去放羊啦。”
干部关心地说:“现在局势这么混乱,要不,你们就停课吧,以免发生危险。”
“不行,今天的课还是要上的,我去上课了。”活佛说完,起身摸了摸脑袋走了。干部不放心,跟着他一块走了。
叶子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说:“梅朵,我想问你一件事儿。昨天我在街上碰上铁棒喇嘛打死了一个小女孩,太不像话,他们简直无法无天。”
“传大召期间经常发生这种事儿,那些有权势的喇嘛利用这个机会打击报复,在街上耍威风,打死人也是常有的事儿。”
“啊?那小姑娘怎么办?噶厦政府会怎么处理?”叶子惊讶地问。
“打死就打死了呗,你就是告他也告不赢,既使告赢了,按照拉萨的法律,也只能赔小姑娘家一根草绳。”
叶子傻在那里,她不解地问:“那也是一条小生命啊,怎么就赔一根草绳呢?”
“拉萨法典规定,她是农奴,命贱,不值钱。”
叶子望着梅朵,无言以对,她的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
请愿的日期定了,叛乱分子们又聚在德勒府的客厅里,向阿觉汇报各地的准备情况。阿觉坐在正位上,认真地听着。一名喇嘛上前一步,他说道:“我们山南各寺有三百人,七十条枪……”
“我们各地商户也有上百人。”阿乐群则抢着说。
藏兵头目也不甘落后,他说道:“在拉萨的藏兵已经全体出动了,都在街上呢。”
“我们寺里的喇嘛、浪荡僧都来了,已经让红汉人招架不住了。他红,咱们更红,你看我这僧袍红不红。”一个大喇嘛扬扬得意地说。
小普次从大喇嘛身后站出来,他说道:“我们边坝宗虽然路远,也来了二十人,为政教大业效力,也不能落下我们。”
“这位是……”阿觉问道。
“这是边坝宗的宗本老爷。”藏兵介绍说。
央宗从楼梯处走出来,一眼看到了小普次,她迅速地回想着往事,这不是当年在拉萨河边追杀自己的人吗,央宗盯着他,眼中充满了仇恨。
阿乐群则继续说道:“鲁康娃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围攻张代表的住处,你们都知道吧?”
“张代表住桑多仓,那个地方我们知道。”喇嘛答道。
“我们先围攻他,要造出声势,多带些枪炮,在对面的楼顶上把机枪都架上。”
“张代表身边有警卫的部队,外面随时都会有增援的解放军,你们要做好大打一场的准备。”阿觉叮嘱道。
藏军官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有炮车,有勇士,调几百人去,把他们团团围住。”
阿觉兴奋起来,他胸有成竹地说:“对,然后我们就送请愿书,看他接不接。”
刚珠提着茶壶,在边上小心侍候着,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等众人一散,他便悄悄地溜出德勒府,去了偏僻小院向扎西如实做了汇报。扎西觉得事情非常严重,立刻写了一封信,让喇嘛乔乔去市政衙门找白玛,把信交给他。
白玛按照父亲的指示马上去了军区,亲手把信交给了陈新桥。陈新桥看完了信,兴奋地说:“白玛少爷,你爸啦反映的这个情况对我们太重要了。”
“他们那些人经常去德勒府开会。”白玛说道。
“你不会有危险吧?”
“我现在不住府上,住在市政衙门的值班室。”
“我们知道那些闹事儿的人是受鲁康娃、土登格勒他们唆使的,可就是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这下好了。”
“陈主任,我可以帮你们再搜集一些情况。”
“太好了,但你的身份太明显,要注意安全。”
街上已经闹腾起来了,叛乱分子们拥上街头,大呼小叫着。一名大喇嘛高喊着:“……把红汉人赶出去,我们全拉萨的喇嘛行动起来,给中央代表送请愿书,看他们怎么答复我们!”
另一名喇嘛接着喊道:“我们去围攻张代表!”
大家一起响应,朝前方拥去。扎西和两名喇嘛也在其中,他们四下打量着,迎面又来了一伙喇嘛,打头的问道:“你们去哪儿?”
大喇嘛答道:“我们去张代表那里。”
“那边有人了,我们去包围拉萨工委,张国华军长在那边,我们去围攻他。”
“张国华是军长,我们今天去活捉解放军的军长!”喇嘛们起哄嚷嚷着。
大家又掉转方向,拥走了。扎西在人群中突然发现了次旺,他凑近喇嘛乔乔的耳边,低声地说:“前面那个戴僧帽的,就那个人,看到了吗?”
“看到了,他也是喇嘛。”乔乔说道。
“假喇嘛,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他。”扎西说完,刚要朝前走,他突然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于是扭头张望,竟然是帕甲带着警察在马路对面扫视着。扎西说道:“我们被盯上了,快走。”三个人低头赶紧走开,他们见前面有一个小庙,便迅速钻了进去。
帕甲看到扎西等人钻进了小庙,快步追了上来。他们跑进小庙,庙里空无一人,只有酥油灯忽闪忽闪地燃着。两名警察在柜子里、佛龛后面进行搜索,也没发现扎西等人的影子。
帕甲突然看到左侧有一个门,他大叫:“那边有个门。”三个人冲了出去。
小庙后门外的街道上静悄悄的,根本没有扎西的人影。帕甲嘟囔着:“我看走眼了?不会啊。”他觉得事情不妙,去了仁钦府。
帕甲凑到格勒面前,忧心地说:“仁钦噶伦,可能要坏事儿。”
“怎么啦?”格勒问道。
“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了扎西,他敢在街上晃,肯定有来头。”
格勒一惊,思忖片刻说:“他无非是想找机会把阿觉圈拢回去,那就打乱了我们的全盘计划。”
“扎西想阻止阿觉,可他为什么不回家,是什么原因呢?”
“不管什么原因,派人出去,一定把他逮住,可以不择手段。”
“可是,那些外面来的人不认识扎西啊。”
格勒想了想,冲管家招了招手,管家凑过来,他吩咐道:“管家,你把我们府上认识扎西的家丁撒到街上去找!”
“啦嗦,我去安排。”管家答应着,退了出去。
帕甲带人找遍了拉萨城里的大街小巷,也没见到扎西的影子,他有些丧气,坐那儿琢磨着。小普次凑上前来,不解地问:“舅舅,扎西有备而来,你说他有家不回,躲到外面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有家不回?”帕甲问道。
“我去他们家开会,家里只有阿觉少爷。”
“你怎么去他们家开会?”
“我们都去了,商量请愿的事儿。”
“你看到达娃央宗了吗?”
小普次想了想,说:“好像没有。”
“你要是让她看到就完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达娃央宗……她怎么在德勒府?”
“那娘们儿现在是马匪贡布的女人,你以后要躲着他们。”
小普次有些后怕,他答应着:“我知道了。”
帕甲心里琢磨着,不能让央宗坏了自己的大事儿,应该先下手为强!他起身走了。
帕甲带着两名警察来到拉萨街头找到贡布的时候,他正和马匪们喝着酒。贡布看见他,放下酒碗起身迎了过去,他问道:“帕甲大人,您怎么来啦?”
帕甲拉过他,低声地说:“有个情况要跟你说。”他对贡布耳语起来。
贡布听着听着,朝央宗望了过来。央宗正在喝茶,见贡布看自己,心中一惊。帕甲说完,领着警察走了。贡布一脸怒气地冲过来,一把将央宗的茶碗打掉。央宗吼道:“你疯啦!”
“我问你,上次给解放军报信的是不是你?”贡布质问。
“你胡扯什么!”
“你敢骗我,你是德勒府白玛少爷的媳妇。”
“我是白玛的媳妇,我还是你爹的媳妇,我是你妈!”央宗撒起泼来。
旁边的马匪们哄笑起来。
贡布急了,伸手要抓央宗:“你这娘们……”
央宗突然将火堆里的烧火棍操了起来,抡向贡布,她吼道:“你再往前走,我捅瞎你的狗眼!”
贡布不想惹她,停住了脚步,威胁地说:“我告诉你,等我抓住你把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他说完,气哼哼地走了。
央宗转身走到帐篷前坐下,她哭了起来。塔巴跟过来,劝说道:“小姐,看你这些年,遭的这些罪,你跟那浑蛋在一起干什么啊?既然我们已经回拉萨了,我们还是去找白玛少爷吧。”
“你不要说了,这些年……我受了这么多苦,是为了报仇,我要找到杀我老爹的仇人!”
塔巴不再说什么,陪在边上,默默地看着她。
帕甲找不到扎西,心里不踏实,他去了仁钦府探听情况。仁钦府的家奴不断回来向管家汇报着。管家把家奴打发走,来到格勒身边说:“老爷,他们找了一天,也不知道扎西躲到哪儿去了。”
格勒有些担心,他说道:“现在是人民会议的关键时刻,不能出一点儿纰漏,扎西躲在暗处,他肯定也是冲着人民会议来的。”
“扎西跟解放军穿一个皮袍子,他们不会来个里应外合吧?”帕甲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扎西在我们的视线之外,肯定是个祸害,我们得想办法把他调出来。”
“他肯定不放心阿觉,我在德勒府内外多放一些市政衙门的密探,只要他一露面,就抓他。”
“白玛在市政衙门,帕甲,你做什么事儿,要防着他。”
“白玛在市政衙门里资历尚浅,下面的人我已经交代了,他们没人敢贴近白玛。”帕甲说着,突然计上心来,他又说:“仁钦噶伦,其实,我们可以利用白玛……”
格勒眼睛一亮,他问道:“你是说,设个圈套让白玛往里钻。白玛是扎西的大儿子,他要是出了事儿,扎西自然会出来救他。”
两个人心有灵犀,会心地笑了。
央宗佩戴着腰刀,手里拿着鞭子和塔巴在街上四下寻找小普次,几名马匪嚷嚷着走了过来。央宗叫道:“杰布,你们干什么去?”
被叫的马匪凑了过来,他说道:“当家的让我们去市政衙门埋伏。”
“去市政衙门埋伏什么啊?那也没有解放军。”
“夫人,当家的让我们去市政衙门把白玛少爷骗出来。”马匪神秘地说。
“骗他干什么?”
马匪凑到央宗耳边,嘀咕了几句。央宗一把将他推开,马匪嬉皮笑脸地说:“夫人,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要不然,当家的非宰了我不可。”
“去吧,臭小子。”
“夫人,您怎么奖赏我啊?”
央宗把他拽过来说道:“老娘亲你一下。”她在马匪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说:“去吧。”
马匪摸着脸,高兴地走了。央宗见他们走远了,转身对塔巴说:“他们要把白玛诱骗出来,在开会的路上杀了他。塔巴,你赶紧去康萨府通知梅朵小姐。”
“啦嗦。”塔巴答应着,转身就跑。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康萨府,向梅朵做了汇报,梅朵听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塔巴催促着:“小姐,我来这时辰,怕是白玛少爷已经上路了。”
梅朵缓过神来,她说道:“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
管家见塔巴慌慌张张地又跑了,他过来问道:“小姐,他又来报什么信儿啊?”
“你甭管了。”梅朵说着,匆忙出门了。
管家正在那儿发愣,康萨走过来,他问道:“怎么回事儿?”
“我问了,小姐不肯说,只听见说白玛少爷……什么什么的,看情况好像挺危急,小姐的脸都白了。”管家回话说。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街上乱哄哄的,你带几名仆人去保护小姐……带上枪!”康萨吩咐道。
管家带上枪,带着仆人径直去了德勒府,他进门便问:“我们家小姐来了吗?”
巴桑迎上去,他有些奇怪,说道:“没来啊。”
管家一听,急了:“没来?那我们家小姐哪儿去啦?”
一名官差急匆匆地走进了白玛的办公室,他恭敬地说:“书记官大人,噶厦通知您五时三刻去大昭寺议事厅开会。”
“都什么人去?”白玛问道。
“帕甲大人已经去了,市政衙门就通知你们两个人。”
“知道了。边巴,准备一下,我们走。”
边巴见官差走了,劝说道:“少爷,外面那么乱,开什么会啊,开会也是叛乱的会,您别去了。”
白玛想为军区多搜集一些情报,于是说:“正因为是叛乱的会,我才一定要去参加,看看他们又搞什么名堂。”他说着,和边巴走出了市政衙门。
小普次和马匪们埋伏在市政衙门不远处的林子里,他见白玛走了出来,问道:“准备好牦牛口袋了吗?”
“准备好了。”马匪答道。
“再备一块破氆氇,一会儿把他罩在袋子里扛走。”
“啦嗦。”
“他一会儿经过这个街口,我们就冲上去。”小普次吩咐完,回头看了看众马匪,他们个个紧盯白玛,伺机而动。
梅朵突然跑进了他们的视线,她大叫:“白玛……,白玛……”
白玛停住脚步,问道:“梅朵,你怎么来啦?”
“别问那么多了,你快跟我回去,回到市政衙门里去。”
“怎么回事儿?”
“别问了,快走。”梅朵拉着白玛往回跑。
马匪们蒙了,一马匪说道:“唉,那小子,他……回去了。”
小普次一边张望,一边说:“那姑娘,是康萨噶伦的女儿……”
白玛边跑边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已经有人在路上埋伏了,要劫持你。”梅朵答道。
白玛惊讶,他四下张望,竟看见小普次带着一群马匪朝自己冲过来。白玛大叫:“快跑。”他拉着梅朵跑进了市政衙门,把大门关上了。
马匪被关在了门外,大喊着:“出来,出来,你这个藏人的叛徒,你快出来,你不出来,我们就冲进去了。”他们朝天上放了两枪。
央宗站在市政衙门不远处的胡同里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她见白玛和梅朵安全了,放心了。塔巴寻寻觅觅地跑了回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姐,可找到你了,你怎么在这儿呢。”
“白玛少爷已经回去了,应该安全了,我们走。”央宗说完,转身刚要走,突然又转过身来睁大了眼睛,她仔细观察后说:“塔巴,你看,那个带头的,是小普次。对,就是他。”
“是他,小姐,那个在拉萨河边害你的人,就是他。”
央宗见到仇人,分外眼红,她想冲出去,被塔巴拉住,他说道:“小姐,等等,他们人多。”
康萨管家、巴桑带着仆人也赶来了,他们看见马匪们在市政衙门前闹腾,康萨管家上前问道:“怎么回事儿啊?”
一名藏军官回话说:“管家老爷,我们奉命来抓白玛,有个娘们儿跑来坏了我们的事儿。”
管家扬手打了藏军官一个嘴巴,骂道:“什么娘们儿,那是我们府上的梅朵小姐,瞎了你的狗眼!”
藏军官挨了打,心里窝火,他也凶了起来,骂道:“老杂毛,你敢打我。”他和康萨管家撕打起来,众马匪把康萨管家等人团团围在里面,推推搡搡。
站在台阶一旁的小普次见情形不妙,转身溜了,他的两名仆役也跟着他走了。央宗和塔巴见状,马上冲出来,跟了上去。
巴桑带着仆人狼狈不堪地跑回了德勒府,他冲到刚珠面前焦急地说:“管家老爷,不好了,那些闹事的家伙把白玛少爷堵到市政衙门里出不来了。”
刚珠望着他,惊讶地问:“你这是怎么啦,鼻青脸肿的?”
“被他们打了一顿,康萨管家也挂彩了。”
“这还了得,带上人跟我去市政衙门。”
“不行啊管家老爷,那帮家伙混不吝,我听说工委驻地已经被他们给围了,全是真刀真枪。阿沛老爷家,还有中央代表驻处都被他们给堵上了。”
刚珠感到情况危急,想了想说:“巴桑,你在府上盯着,我赶紧出去一趟。”他说完,丢下巴桑,一个人匆匆地走了。
贡布从碉楼里出来,看见刚珠行色匆匆,他冲身边的两名马匪使了个眼色,马匪心领神会,跟随刚珠而去。
这一切被蹲在墙边喂马的强巴看在眼里,他趁马匪们不注意,跑去找巴桑。他冲着巴桑又是比画又是叫,巴桑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强巴指着外面,急得乱跳。贡布出现在他们身后,骂道:“这该死的哑巴,上蹿下跳,耍猴呢。”
强巴不跳了,吓得不敢出声了。
刚珠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偏僻小院外,他四下环顾,发现没人,伸手敲门。大门开了,刚珠钻了进去。两名马匪看见刚珠进了院子,他们嘀咕了几句,一名马匪转身跑了。
留下盯梢的马匪正在墙根撒尿,小院的门又开了,刚珠率先出来,他左右看了看,转身走了。接着,扎西和两名喇嘛也走了出来,他们朝另外的方向走了。
马匪见他们都走了,他也不尿了,提着裤子,跟上扎西。
扎西一行径直去了市政衙门,他们躲在远处向门前张望。马匪们已经不再吵闹了,而是坐在地上玩着骰子。喇嘛乔乔对扎西说:“老爷,我在三大寺有很多朋友,我去找他们把大少爷救出来。”
“再等等,他们现在围而不攻,看来只是想困住白玛,估计他暂时没有危险。”扎西说道。
次旺和两名年轻的喇嘛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喇嘛旺旺拽了扎西一把,小声地说:“德勒老爷,你看,是那个人吗?”
扎西回头,看到了次旺,他说道:“没错,就是他!”三个人跟了上去。
央宗和塔巴一路跟踪小普次等人,他们毫无知觉,央宗见街道上只有他们三个人了,回头对塔巴说:“我的仇人就在前面,我要杀了他!”
“小姐,我帮你。”塔巴说。
央宗抽出腰刀,正准备追上小普次,突然看到小普次等人一闪身进了院子。
塔巴奇怪,问道:“这是谁家?”
央宗看着眼前的小院,想起自己当年跟踪娜珍而来,趴在墙头看到她和帕甲抱在一起的情景,她明白了,这是帕甲的家,小普次他们和帕甲肯定是一伙的。央宗狠了狠心说:“走,我们冲进去。”他们正准备向帕甲小院摸过去,突然听到身后有声响,于是回头张望。
次旺和两名年轻的喇嘛朝这边而来,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扎西和喇嘛乔乔、旺旺。
央宗愣住了,她观察着说:“先别动……德勒老爷,他怎么在拉萨?”
塔巴也奇怪,他嘟囔着:“他怎么变成喇嘛啦?”
年轻的喇嘛边走边说:“前面就是帕甲大人家啦。”
次旺问道:“帕甲大人叫我去干什么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这些年委屈你了,帕甲大人说你忠诚,要重用你呢。”
“真的?”次旺胆战心惊地问。
扎西等人突然赶上来,冲到次旺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扎西问道:“次旺,你还认识我吗?”次旺一愣,转身就跑,两名年轻的喇嘛也跟着跑去。扎西等人追上去抓住他们,几个人相互撕扯起来。央宗和塔巴见状,从对面迎了过来。
这时,从旁边跑过来一队康巴马匪,为首的是被央宗亲过的杰布。杰布吆喝:“怎么回事儿?”
次旺已经被扎西和央宗等人扭住,次旺扯着嗓子喊道:“他是德勒老爷,跟红汉人是一伙的,兄弟们快把他抓起来。”
马匪一哄而上,把扎西等人团团围住。
央宗一见马匪,乐了,她说道:“杰布,把他给我绑了,这该死的,欠我的债还想跑,绑了,回去我要扒了他的皮。”
塔巴把次旺的袈裟扯开,蒙住他的头。次旺挣扎着说:“我没欠你债,你是谁啊?认错人啦!”
马匪杰布一顿拳打脚踢,把次旺给捆了起来。两名年轻的喇嘛嚷嚷着:“我们是一起的,是帕甲大人……”
央宗冲过来,挥鞭子打在他们脸上:“臭喇嘛,这是我要抓的人,再啰唆,连你一起绑了。”
两名年轻的喇嘛见情形不妙,撒腿就朝帕甲小院跑去。
央宗对马匪说道:“杰布,把人交给我,你们围攻工委去吧。”
“夫人,你能对付得了吗?”马匪问道。
“没问题,这不是还有三个师傅吗,都是自己人。”
“夫人,您还没赏我呢!”
“赏!等回去,叫当家的赏你鞭子!”央宗说着,和塔巴、扎西等押着次旺走了。
马匪们开心,冲着离开的央宗吹口哨。
小普次和他的仆役正在帕甲家里摆弄着新枪,他开心地说:“真家伙,英国造。”
两名年轻的喇嘛跑进来,忙不迭地叫着:“大人,大人……”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鬼追你呢!”小普次不耐烦地说。
帕甲从里屋走出来,他问道:“次旺呢?”
“我们已经到了门口,结果碰上德勒老爷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冲出来的……带着一群康巴人,还有喇嘛……他们把次旺抓走了。”
帕甲闻听,恼火地问:“你确认是德勒老爷?”
“对,次旺认识他,肯定是德勒老爷。”
“他怎么会跟康巴人在一起?那些人是哪伙的?”
“不清楚。”
帕甲跌坐在卡垫上,他越想越怕,吓出一身冷汗,自言自语地说:“次旺落到扎西的手里,我们的麻烦要来了。”
扎西他们一直把次旺带到药王山摩崖石刻下,才停下脚步。央宗一把将次旺头上的袈裟扯下来,她和扎西逼视着他。次旺吓得直抖,央求着:“老爷,饶命啊,小姐,饶命啊。”
“你不是梅朵小姐的仆人吗?”央宗问道。
“啦嗦,啦嗦。”
“送亲的时候,你给我牵过马,怎么又成喇嘛啦?”
次旺吓得不知所措,一直劲儿地磕头:“啦嗦,啦嗦。”
扎西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最后说:“央宗,你不要逼他了,交给我吧。”
央宗想了想,转身离开,她说道:“前面不会有什么人拦着,你们走吧。”
“央宗,你等一下。”扎西叫住她。
央宗背对着扎西,停住了脚步。
“你为什么要帮我?”扎西问道。
央宗百感交集,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答道:“不为什么,碰上了。”
“当年,婚礼上你为什么突然出走?”
“不为什么,我们康巴人就这性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怎么会跟贡布在一起?”
“贡布是康巴人,我也是康巴人,投脾气。”
扎西急了,他大声地说:“他是马匪,他绑架过我……”
央宗情绪有些激动,她吼道:“他绑架过谁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了。”
“央宗……”
“我救了你,也抓了你要的人,你还啰唆什么,你快走吧。”央宗说完,跑了出去。
塔巴赶紧跟在她身后,消失了。
扎西望着他们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康巴姑娘,简直莫明其妙,不可理喻。”
他并不知道央宗就是德吉当年的女儿兰泽,而央宗却知道眼前的这位德勒老爷就是自己的爸啦。父女相见却不能相认,央宗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中压抑已久的思亲之情,她跑到山角后面,失声痛哭。
塔巴见央宗哭得伤心,安慰她说:“小姐,德勒老爷是好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我知道你一定有话要对德勒老爷说,你怎么不说啊?”
“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想说。”
“这些年你一直伤心难过,现在回到拉萨了,你比以前更伤心了,还不如在西康呢。”
“拉萨是我的家,德勒老爷他是……他是……他是贵族老爷……你不要问我了。”
突然,远处传来了枪声。塔巴伸长脖子张望,他说:“那边有人来了,好像是藏兵。”
央宗擦干眼泪,说道:“我们走。”
“我们还进城找小普次吗?”
“小普次……他只是一个小卒子,我与他无冤无仇,背后指使他的人一定是帕甲。”央宗说完,和塔巴迅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