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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最后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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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闯就这样走了。在他二字头的青春年华,过早地告别了这个纷纷扰扰的人世。在他的追悼会上,周莲为常闯最后一次整理遗容。

    刑警队的众人排着队瞻仰常闯的遗容并深深地鞠着躬,萧文和张平跟在最后面与常闯告别。整个告别室里一片肃静,除了那每一声伤心的啜泣。

    常闯的遗体被推进焚化炉时,潘荣匆匆地赶来了。

    萧文看着潘荣说:“谢谢你来送常闯!”

    潘荣给常闯鞠了一躬后说道:“师徒一场,唉!”

    萧文脸色阴沉地说:“不论将来你会不会来送我和张平,我都预先谢谢你!”

    “你说什么!”潘荣说着亲善地拍拍萧文的肩膀,又道:“常闯去了我也难过!”

    萧文扭过脸去不理他,凝视着炉火。

    周莲早已趴在张平的肩头泣不成声了。

    追悼会结束以后,周莲直接来到陈树明的病房质问他常闯的死是谁干的。陈树明躺在床上,一条腿高高地吊着,可怜巴巴地答道:“别问我,问万哥!”周莲怒极一拳打在陈树明的伤腿上,陈树明疼得一挺,惨叫起来:“是万哥干的!”周莲被惊呆了。

    她万想不到,害死自己心爱的人的凶手,正是从小把她拉扯大,她一直敬重和崇拜的大哥。周莲的一颗善良的少女之心彻底粉碎了。常闯下葬的当天晚上,周莲静静地离开了自己的家。她准备远赴美国,去那里继续寻找着她和常闯梦想中的乐园。在永远地告别江洲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之时,她只给萧文和张平留下了一张磁碟和一封信,信中写道:张局长、萧队长,你们是常闯最好的朋友,可以算他的亲人,这些话我是想说给他听的,可他再也听不到了。常闯是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很可能也是最后一个。他是多么勇武、多么善良啊!本来我们可以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可他被我哥哥毁了,我也被我哥哥毁了,我们的一切都被我哥毁了!小时候,我很崇拜哥哥;大了,虽然知道他干过一些不光彩的事,可心里总觉得他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直到他逼迫常闯帮他,我才知道他变得多么邪恶,他要的已经不是常人理解的幸福,而是邪恶的权利和荣誉!为了得到这种权利和荣誉,他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博,又怎么会珍惜别人的生命!小的时候,江洲在我的心里是多么美好啊!可现在我不得不离开她、永远离开她,因为我的爱人和亲人都死了……这张磁碟里记载着周诗万全部的黑账,希望能帮你们还江洲一个清白,使现在的孩子们将来不再有我这样的噩梦!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祝福你们!再见!

    有了常闯和周莲两人的供词,萧文他们基本上掌握了周诗万的全部罪证,现在可以说,逮捕周诗万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张平让萧文抓紧时间拟批捕报告提请检察院批准,而他自己则马上向市委、市政府汇报,准备缉捕周诗万。

    到了这步田地,周诗万真正是众叛亲离了。追随着他的人一个个死去了,那些活着的又都出卖了他。最后,他亲自杀死了妹妹心爱的人常闯,就连周莲也背叛了他。

    此刻,周诗万和肖丽萍藏匿在一处秘密的住所里。现在,他只有肖丽萍了。周诗万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茶几上的袋装点心和酒瓶。CD机里放着《科罗拉多河上的月光》听起来格外地让人感伤。

    周诗万边自斟自饮边说:“丽萍,过来喝一杯,今日有酒今日醉,管他明天进监狱还是上断头台,反正活得也值了,该享受的享受了,人生也就是这么回事,没啥可留恋的了。”

    肖丽萍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片刻她转过身望着周诗万,幽幽地叹口气道:“我们总不能坐在这儿等着萧文来抓,你得想个法子。”

    周诗万端起酒杯一口吞下说:“我还能有什么法子?除非陈树明能顶住,不把我供出来。我看是没有多大希望喽!”说着他百无聊赖地抓起几块点心丢进嘴里,而后眯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

    肖丽萍问:“你能不能去找一下孙副市长,让他想想办法,我们已经身陷绝境了,他应该出面救救我们。”

    “只要他能出上力,你不找他,他也不会袖手旁观。抓住我,他也就露了馅,他现在比谁都着急。怕就怕他现在已是泥菩萨过江呀!”周诗万口气淡漠地答道。

    肖丽萍走过来,抓住周诗万的胳膊急切地说:“难道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周诗万睁开眼,坐直身子,嘴唇微微颤抖着反问:“你说呢?”

    “不能认输!我去找潘荣,让他想想办法!”

    “我舅舅都没办法,他能有什么点子想?”周诗万又喝了一杯,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个笑容喃喃道:“你说,检举他们会不会给我减刑?”

    肖丽萍呆呆地无言以对。

    周诗万料得不错,这几天,孙启泰因为着急上火,不得不上医院去看病。医生检查过后,告诉他只是有些牙龈发炎。孙启泰却勒令医生给他开住院单,为的是称病躲进医院逃避眼下的麻烦。本来口腔科是不能开住院单的,这恐怕是孙启泰所享受的最后的特权了。

    当孙启泰拿着住院单走在医院的走廊中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拍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孙启泰回来看时,见拍他的人是潘荣。

    潘荣急忙把孙启泰拉进自己的病房,把门关上神色诡秘地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孙启泰脸上惊魂未定。

    潘荣怒道:“别跟我装了!你和周诗万是什么关系你以为我不知道?”

    孙启泰有些愣着,半晌才讷讷地说:“你说怎么办吧。”

    “路书记是不是去省里开会了?”潘荣问道。

    “是呀,要不我还出不来呢。”

    潘荣脸色极其阴沉地说:“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但你得听我的!”

    孙启泰点点头。潘荣拿过孙启泰手里的住院单撕掉了。潘荣说孙启泰现在不能住院,他必须马上去跟检察院说,张平他们报上来的批捕报告,先批准逮捕周诗万、肖丽萍以后再说。孙启泰想想立即答应了。

    潘荣问:“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说完孙启泰走了。

    潘荣马上拨电话通知肖丽萍见面。

    江边。

    潘荣坐在江汊处的树丛里钓鱼。肖丽萍从树后走出,坐在潘荣身边。

    见四周无人,肖丽萍低声问潘荣现在该怎么办。

    潘荣先是埋怨了一通周诗万说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周诗万根本就不该让陈树明回来。潘荣说他早就提醒过周诗万,萧文他们还没找到直接证据,周诗万一时还没有危险,不要轻易对萧文下手,萧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可周诗万就是不听!现在怎么样?这不等于主动给人家提供证据嘛!说到可恨之处,潘荣气愤地骂道:“周诗万就是太狂,不肯忍!萧文有勇有谋,把周诗万逼到前台是他和张平计划好的,周诗万就真的上当!”

    肖丽萍抬起脸,眼巴巴地仰望着潘荣说现在埋怨也没用了,她转达周诗万的意思说想让潘荣问问陈树明的情况,看他有没有招供。

    潘荣却怒道:“还问什么问!这个笨蛋更不是萧文的对手,早晚得把周诗万的事情全兜出去!”

    “真有这么严重?”肖丽萍满脸惊恐,声音发抖地问。

    “严重的还在后头呢!他们已向检察院递交了批捕周诗万和你的报告……”

    “啊,有我?”

    “你暂时没事。可周诗万谁也保不了,路书记发了话的,这两天就要抓他。”

    肖丽萍惊慌地要潘荣想想办法,潘荣却答说没办法。肖丽萍更加惊慌了,她胡言乱语地问要不给周诗万整容、换个身份证?

    “你以为像洗脸那么容易呀?”潘荣悻悻地反问。

    “可以去外地整嘛!”

    “去外地?周诗万要是出得了江洲,我就不操这份心了!”

    肖丽萍这下绝望了,她目光呆滞地望着江面喃喃道:“那、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见火候差不多了,潘荣猛地扳着肖丽萍的双肩往后一推,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凶狠地说:“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肖丽萍满怀希望地看着潘荣。

    潘荣一字一顿地说:“干掉周诗万!”

    肖丽萍大惊失色。

    潘荣紧紧抓住肖丽萍的手说:“这也是万不得已。现在这一切,都是周诗万引起的,他一死,我们公安局对上面、对市民都算个交代,更要紧的是你和我就可以得到解脱!”

    肖丽萍抖抖索索地说:“可……可万哥他……”

    潘荣沉声劝道:“我知道你和周诗万是有感情的,他对我也不错!可现在不是顾及儿女情长的时候你知道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肖丽萍心神大乱。

    自从她栽在萧文手里入狱以后,她就以为自己这一辈子是没有希望了。可当她出狱之时,尽管起初不太光彩,但周诗万又让她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她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奢侈生活,享受着从不敢奢望的社会地位。而这一切,都是周诗万赐予她的。

    早在北海的时候,肖丽萍就和周诗万开始了暧昧关系,渐渐地,也许是日久生情,两人越来越难舍难分了。从对方的身上,两人互相发现了自己的影子,意识到他们才是同类。同样的利欲熏心,又同样的不择手段。

    然而到了现在这地步,肖丽萍想到,如果她和周诗万对调位置,那么周诗万一定会接受潘荣的建议的。对于这一点,肖丽萍有十足的把握。肖丽萍自嘲地想着,像她和周诗万这样的人,考虑良心的问题不是很可笑吗?因为在很久以前,他们就把自己的良心丢在不知什么地方了。

    肖丽萍垂头自顾自地想了一会,而后她坦然地说:“好吧。怎么动手?”

    潘荣满意地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标有氰化钾的小瓶,问肖丽萍周诗万喝不喝酒。肖丽萍答说他天天晚上都喝,一喝就喝得烂醉如泥。潘荣要肖丽萍趁周诗万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把药放进他的酒里,不留下任何痕迹,做成他自杀的样子。肖丽萍默默点点头,拉开皮包,把药瓶塞进包里。肖丽萍又问什么时候动手,潘荣说越快越好,因为萧文随时都可能抓他。肖丽萍临走的时候,潘荣还对她说:“全靠你了!”

    就在这天晚上,刘浩在刑警队接到一个神秘的匿名电话。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在电话里说出了周诗万藏匿地点的确切地址。刘浩连忙通知了萧文。当即,警车鸣着警笛,呼啸驶出了刑警队大院。

    在这之前的几分钟里,周诗万正坐在自己和肖丽萍藏身的密室里自斟自饮着。屋里,窗帘拉得严严的。CD机的指示灯在闪动,重复放着的《科罗拉多河上的月光》听起来颓废不堪。

    肖丽萍在卫生间里洗手。她拿出潘荣给她的小瓶子,又从墙角里拿起鼠药犹豫不决地左看右看。这时,周诗万在外面喊着她。肖丽萍答应着匆忙走回了客厅。

    只见周诗万醉眼朦胧地斜倚在沙发上,他端起酒杯对肖丽萍说:“丽萍,你太不珍惜时间了!来,干一杯!”

    肖丽萍端起酒杯和周诗万干了一个。

    周诗万又说:“丽萍,咱们这算不算是最后的晚餐?”

    “别说的那么可怕,潘荣答应再想想办法,也许还有救。”肖丽萍的神情却很不自然。

    周诗万一扬脖喝干杯中的酒说:“你不要给我说宽心话了!我心里很清楚,共产党一发起威来,就是神仙也帮不了我们!认命吧!”

    肖丽萍暗自啜泣。

    “别哭。不知道小海他……”说着周诗万放下酒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丽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你办。”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写字台。

    肖丽萍急忙从怀里掏出鼠药,把药倒进周诗万的酒瓶里,她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周诗万走过来坐下,把一封信交给肖丽萍说:“如果我有个万一,你把这封信交给小海。”

    肖丽萍读着那封信,她眉毛微微动了动。

    这时,周诗万感慨万端地说:“我这一生啊,只有一件遗憾的事了。”

    肖丽萍把信装进皮包里时问:“什么事?”

    “没能和你举行婚礼!”说着,周诗万动情地凝视着肖丽萍,见肖丽萍愣着,周诗万又靠过去说:“丽萍,我爱你,这是我的真心话,如果不是萧文老是跟我们作对,我早就和你结婚了。可我们不仅没能圆这个梦,还让你付出了那么多,我心里有愧呀!来生我一定好好偿还你!”

    肖丽萍痴呆呆地看着周诗万,眼里流出了泪水。

    周诗万神思恍惚地说:“能给我倒杯酒吗?”

    肖丽萍抽泣着犹犹豫豫倒酒。

    周诗万端起酒杯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路灯阴冷。他轻声地唱起来:“……你说秋收后作我的新娘,我一直等待着你……”

    肖丽萍终于忍不住了,她扑过去从后面搂住周诗万喊着:“万哥!”

    “别哭,我的新娘!”周诗万充满柔情地看着她。

    肖丽萍满脸凄绝的神情,她伸手夺周诗万酒杯说:“别喝了,万哥!”

    周诗万定定神,毅然决然地说:“丽萍,这是你给我倒的酒,就是毒药我也要喝下去!”说着他推开肖丽萍,把酒灌进嘴里。

    “万哥!”肖丽萍哀伤欲绝地泪眼凝视周诗万。

    周诗万渐渐变了脸色,他表情痛苦,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捂着腹部猛地站起,脸部扭曲着,又倒在背后的沙发上挣扎着。

    肖丽萍扑过去,把周诗万抱在怀里,痛哭失声着:“万哥!万哥啊……我对不起你呀!”

    周诗万嘴角流出鲜血,他勉强睁开眼睛,十分吃力地挤出一句话:“丽……萍……谢……谢……”而后,周诗万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肖丽萍拼命摇晃周诗万,嘴里不停地喊着:“万哥!万哥……”

    而周诗万却再也无法回答她了。

    良久,肖丽萍深深地吻了一下周诗万,她站起身,用手绢擦去酒杯上的指纹,又整理了一遍房间,而后拿起皮包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肖丽萍又停住了,她折回身,把周诗万写给郑海的信从包里拿出,丢到写字台上。

    楼下,肖丽萍钻进一辆出租车里刚走,警车就疾驶而至了。肖丽萍从出租车的后窗看到,萧文带着几个刑警跳下车冲进住宅小区。

    出租车的收音机里也放着《科罗拉多河上的月光》,肖丽萍塞给司机一张钞票说:“关了它!”

    当刑警们破门而入时,只见周诗万仰靠在沙发上。刘浩喝道:“周诗万,你被捕了!”周诗万却没有反应。众人走上前去,才发现周诗万口吐白沫,眼睛微张。

    萧文上前摸摸周诗万的手腕,发现他还有微弱的脉搏,于是就让刘浩他们赶紧送周诗万去医院抢救。刘浩等人抬起周诗万急步出去了。

    萧文命令其他人注意搜集周诗万的犯罪证据。刑警们搜查了各个房间。萧文和张平戴上手套巡查。萧文将酒杯、酒瓶交给痕检人员带回去化验鉴定。

    张平发现了写字台上的那封信,他轻轻地抽出里边的信纸,与萧文一同看着,只见周诗万写道:小海,你好!我已面临绝境,无任何回旋的可能,老弟千万不必再为愚兄操心费神。你一定要珍重再珍重,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老弟身上了!小海,咱们曾说过,人有三种活法,一是轰轰烈烈,流芳百世;二是平平淡淡,了此一生;三是轰轰烈烈,遗臭万年。第一种活法我们显然渴求不到,第二种活法我们不能甘心,所以只有选择最后一种活法。人活在世上只要能轰轰烈烈,管它是哪种方式,只要活得有滋有味,身后的事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人生能享受的我都享受了,该品尝的也都品尝了,所以我对任何一种结局都无怨无悔!永别了,小海……

    “这是周诗万的绝命信,看样是自杀。”张平说着与萧文对望了一眼。

    医院的手术室里,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周诗万终于脱离了危险。但医生告诉萧文,等他醒过来,恐怕需要一周的时间。萧文考虑了一下,对在场的所有医务人员说:“拜托大家一件事,这个人救过来的消息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萧文解释说:“这关系到我们的侦查工作能否进行到底。”见大家还是不明白,萧文补充说:“这个案子不光是刑事犯罪,还牵涉到腐败!这么说吧,这个人救过来的消息传出去,案子背后的腐败分子就可能想各种办法逃脱,包括暗杀这个人!”

    大家也早就听说过这个案子,经萧文这么一解释,医生和护士们终于全明白了。他们向萧文保证说绝不会把周诗万被抢救过来的消息说出去。萧文向众人道谢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护士说:“别客气,说什么也不能让腐败分子逍遥法外呀!”

    第二天一早,潘荣躲在自己病房的窗边,眼看着火葬场的车把周诗万的“遗体”拉走了。

    开往省城的高速路口,一辆救护车正等在路边,萧文和王菖蒲站在车外。片刻,那辆火葬场的车开过来,停在了救护车旁边。医护人员把周诗万的担架车搬到救护车上。萧文握着王菖蒲的手道声拜托,王菖蒲晃晃周诗万那封“遗书”说:“我还要谢谢你们呢!”而后他上了救护车走了。

    根据周诗万的“遗书”和省厅方面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王菖蒲回到省城后,经报批程序决定马上逮捕郑海。当王菖蒲带人冲进郑海的办公室时,只见一些吸毒工具扔在一边,而郑海正拿酒瓶子喝酒。王菖蒲等冲过去,用枪逼住郑海。郑海喝下最后一口酒,狂笑着站起来。王菖蒲喝声不许动,两个警察上去按住郑海搜他身,然后把他铐了起来。郑海走了两步突然抽搐着倒地。王菖蒲见状上前,撕开郑海的衣服,只见他身上因吸毒而成的一道道创口已经爆裂。王菖蒲气恼地站起身。这无疑就是自杀。

    见自己阴谋得逞,潘荣自鸣得意之余,办理了出院手续,向张平报到说要回来上班,此时,经市委路书记点名,张平已经接任了潘荣的代理局长之职。听潘荣说身体已经康复,张平也就答应了他。

    潘荣又在江边约见了肖丽萍。他让肖丽萍不用担心,因为萧文没有掌握她犯罪的直接证据,周诗万一死,更是死无对证了;况且,肖丽萍只是帮周诗万出出主意,又没有直接参与作案,所以萧文是不会轻易对肖丽萍动手的。至于周诗万的死因,萧文更不可能查出来,潘荣告诉肖丽萍警方已初步做出了周诗万服毒自杀的结论。他还夸赞肖丽萍聪明,把周诗万写给郑海的信留在了现场。肖丽萍说她也是出于无奈,当时突然想起来的,现在还真觉得有些对不起郑海。潘荣却说郑海正在被省城警方追查着,他和周诗万的关系也是人所共知的,不存在对不起他的问题,再说只要能保护自己,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为过。听了潘荣这话,肖丽萍不禁打了个寒噤,她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身边的潘荣,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当年的好警察怎么会狠毒若此。最后,潘荣嘱咐肖丽萍从今天开始,暂时不要再见面了,以免让萧文抓住把柄;等风声过了后,他自会去找她的。肖丽萍默默地点点头。

    经过技侦人员对现场提取物的化验分析,基本上可以确定是酒里溶解的鼠药,是周诗万致死的原因。但从周诗万藏身地的卫生间找到的氰化钾又做何解释呢?

    萧文和张平两人分析,觉得周诗万不像自杀。

    他们主要怀疑的是如下几点:一、周诗万服的是鼠药,可在他家卫生间里找到了氰化钾。氰化钾是剧毒药品,很少一点就可致人死亡,周诗万如果是自杀,他为什么要服毒性不大的鼠药,而不服氰化钾呢?难道不是有些不大合乎常理吗?二、如果周诗万不了解氰化钾的毒性,他家里又怎么会有?再一个解释,如果他确实不了解,那氰化钾就很可能不是他的,而是别的什么人拿去的。三、那封写给郑海的诀别信,是一封对周诗万和郑海都非常重要的信,周诗万既没送出去,也不收好,就那么随意地摆在写字台上,然后去吞毒自杀,这就更让人无法理解了。

    依据以上的疑点推断,萧文和张平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周诗万喝酒时还另有一人陪着,这人趁周诗万不注意将毒药倒进酒瓶里,让周诗万喝下;而投毒的人或许是良心发现,或许是不忍心,没有放氰化钾,而是放了鼠药;给郑海的信是周诗万交他传送,或是他知道这封信放在何处,找出来丢在桌上的。二是这个人事先将毒药放进酒瓶,周诗万写完信后随手放在桌上,准备喝好酒后再收好或是送出去;如果这下毒的人当时不在场,他就必然摸准了周诗万晚上喝酒的习惯。

    但这两种可能都必须有一个条件,就是这投毒的人必定是和周诗万关系密切或是非常亲近的人。张平和萧文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肖丽萍。周诗万的身边也只有她具备这些条件。

    但肖丽萍是周诗万的情人,不论怎么说还是有感情的,再说她在犯罪团伙里充其量是个参谋的角色,没有直接参与作案,杀周诗万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她的动机显然是不太充分,就算警方把周诗万抓起来,对她不可能有太大的影响,再怎么讲她也没有周诗万的罪大,周诗万进来和死去对她来说结局是一样的。

    顺着这个思路,基本上可以推断出两种可能:一是肖丽萍的犯罪证据掌握在周诗万手里,怕他进来后把她供出去。但这种可能未免有些勉强,再说像肖丽萍这样一个女人,是不是熟悉氰化钾都很难说。而第二种可能就是有人指使肖丽萍干掉周诗万,这个人掌握警方马上要抓周诗万的情况,他有犯罪事实掌握在周诗万手里,同时,他既熟悉氰化钾的毒性,又能掌握住肖丽萍。

    推理到这儿,张平和萧文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两人不禁同时倒抽了口凉气。张平睁大眼睛试探地问:“你是说潘……”萧文猛吸一口烟又喷出,回答说:“你说除他之外还能有谁?”张平站了起来,他情绪激动地踱着步。

    现在抓肖丽萍,证据不足,仅凭旁证还不行,必须抓住她直接犯罪的证据。于是两人商量决定再次认真勘查现场,重新鉴定化验提取物,争取找到直接证据。另外,周诗万的治疗也要抓紧。

    经过技侦人员一番辛苦的工作,终于鉴定出给郑海的那封信的信封和信纸上多处留有肖丽萍的指纹,而氰化钾的包装纸上,除了肖丽萍的指纹就没找到别的。

    于是张平果断地做出马上拘留肖丽萍的决定。

    萧文带人出现在江南集团公司的时候,肖丽萍正在整理着公司的账目。尽管潘荣嘱咐肖丽萍不用担心,但当她见到萧文的时候,她还是明显地感到心虚了。

    肖丽萍问:“萧队长来有什么事?是不是为周诗万……”

    萧文答道:“不错,但我们不仅仅是为他,还有你!”

    肖丽萍脸刷地白了,她问道:“为我什么事?”

    “签字吧!”萧文将拘留证啪地拍在老板桌上。

    肖丽萍脸上冒出汗水,声音颤抖地问:“我……我犯了什么罪?”

    “上面有,你自己看吧!”萧文冷冷地说。

    肖丽萍手微抖地拿起拘留证看着,而后她满脸惊吓与无辜地说:“我啥时候故意杀人了,萧队长,你不能冤枉我呀!”

    萧文严厉地说:“没有证据我们不会随便抓人。有什么话到审讯时再说吧!请你签字!”

    肖丽萍木呆呆地在拘留证上写自己的名字。大刘上前铐住了她。

    审讯室里,萧文面容冷峻地坐在审讯台后。肖丽萍穿着整洁,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凳子上。

    萧文开口道:“肖丽萍,很遗憾,咱们是第二次在这种场合见面了。”

    肖丽萍冷冷乜了一眼萧文沉默着。

    萧文又说:“说实在的,我是很不想在这儿跟你见面的。”

    “你们忙了那么长时间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把我抓来,跟你在这儿见面嘛!虚伪!”肖丽萍骂道。

    “随你怎么想吧,跟法律作对就只能是这个结果,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及早回头,与警方合作,这也是你唯一的选择。”萧文好言规劝着。

    肖丽萍以淡淡的口吻说:“在北海时,我就恳求跟你合作,但你拒绝了。我现在成了你的阶下囚,根本就不平等,请问萧队长,我还怎么跟你合作?”

    萧文愣了一下道:“你不认为你扯得太远了吗?”

    “我不这样认为。如果在北海你能答应我,也许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也许我会无忧无虑,像许许多多女孩子一样享受着生活的美好和幸福,也许我就会变成一个对社会有益对国家有用的人!”肖丽萍神色悠远地说。

    萧文听了,脸上的表情马上变得有些不自然,他看看正在紧张记录的刘浩,悄悄地俯在刘浩耳边让他别记这些。刘浩会意地笑笑。

    萧文看看肖丽萍说道:“肖丽萍,人生是多姿多彩的,值得追求的东西很多很多,如果人人都因为一点小心愿未能实现,就把人生看得漆黑一片,不惜断送青春,不惜脱离正确的人生轨道,与法律对抗,那这个社会不是太可怕了吗?”

    肖丽萍狠狠地说:“因为你是法律的化身,所以我只能这样去做!既然你蔑视我,看不起我,那我就永远让你蔑视让你看不起吧!”

    “我并没有蔑视你,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是你自己后来做出让人蔑视让人看不起的事情!”

    “好了,我现在是你的犯人,任杀任刮全由你。可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和你斗下去!”

    萧文震惊了。刘浩看看萧文,又看看肖丽萍。

    过了片刻,萧文又开口说:“没想到你对我如此仇恨!好,不说这些了。周诗万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毒死他?”

    “无可奉告!”肖丽萍满脸悲壮。

    “你是不是用这个毒死他的?”萧文拿出鼠药问。

    “凭什么说我毒死了他?”

    “这上面有你的指纹。”

    “肯定也有周诗万的。”

    “在哪儿弄的?”

    “随便在哪儿都能买到。”

    “买它干什么?”

    “当然是灭鼠了。”

    萧文又拿出那包氰化钾问:“这个又怎么解释?”

    肖丽萍一愣。

    萧文又说:“这个也随便在哪儿都能买到?”

    “当然不是。不过我运气好,碰巧就买到了。”肖丽萍还是一味狡辨着。

    “也是用来灭鼠?”

    “随你怎么说吧。”

    萧文见肖丽萍拒绝的态度,萧文不再逼她,转而说道:“肖丽萍,我猜,这包氰化钾是给周诗万准备的,可你后来于心不忍,才给他换成鼠药。”

    “你猜得不错。”肖丽萍终于承认了,而后她说:“在你的眼里,周诗万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可他在我眼里……不说了,就了你也不懂。现在好了,我可以到九泉之下跟他见面了。我要谢谢你,萧队长,你成全了我们。”

    “你并没完全走上绝路。氰化钾不是随便就能弄到的,我猜这里面另有隐情。只要你能讲出来,将功补过,还是有从宽的可能的。”萧文语气温和地观道。

    肖丽萍却冷冷地说:“我没兴趣跟你猜谜语。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你也不要用陈词滥调骗我,你别忘了,我同法律较量是个老手了,我不会讲任何东西,我要让这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你是决心同法律对抗到底了?肖丽萍,你会后悔的!”萧文有些急了。

    “我不会后悔,永远都不后悔!萧队长,别浪费时间了,我很疲劳,送我回号房吧。”说着,肖丽萍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萧文定定地看着肖丽萍。只见她仰面朝天,一脸漠然的神态。萧文挥挥手,武警走进来,把肖丽萍押出。萧文一脸沉重地坐在那儿没动。

    萧文没想到肖丽萍还是个挺重感情的刚烈女子,更没想到自己以前对她的拒绝竟令她如此地耿耿于怀。顺着肖丽萍的思路,萧文设想起当年如果在北海拉肖丽萍一把的话,她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的这步境地。这么一想,萧文对肖丽萍还真有些歉疚起来。

    见萧文神情郁郁的,张平故意开玩笑说:“以前只听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现在又看到了美人难过英雄关。萧文,你真让我大开眼界呀!”

    萧文却生气地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肖丽萍很顽固,死不供出内情。咱得琢磨琢磨怎么才能撬开肖丽萍的嘴。我看她人性并没有完全泯灭,毒死周诗万肯定是受人欺骗或胁迫。只要能让她认识到受骗上当,让她供出实情还是有希望的。”

    这时,张平才正色提出不妨试试打草惊蛇的办法,也就是不停地提审肖丽萍,就是她什么都不说也要天天审她,给幕后那个人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逼他出洞。这样,与正面感化肖丽萍双管齐下,不怕她幕后的人不跳出来。

    萧文当即赞同,立即依计行事。

    果然,连日来潘荣陷入了无以自拔的焦躁不安当中。先是肖丽萍被捕,而后萧文连连提审肖丽萍,搅得潘荣心绪不宁,深怕肖丽萍抗不住供出自己。到了如今的境地,潘荣是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别的事情且不说,单是谋杀周诗万主谋的这个罪名,就已经让潘荣每夜都在噩梦中惊醒。潘荣想来想去,知道如今已没有什么万全的计策可想,迫于自保,潘荣决定挺而走险,这次,如果成功,今后一切都将会化险为夷;可一旦失败,潘荣就将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反正已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潘荣决心最后玩一把疯狂。

    这天晚上,潘荣拿着两件没拆封的女衬衣打开潘誉房间的门,只见潘誉躺在床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潘荣坐在他床边问:“怎么了,还为公司的事发愁呐?”

    潘誉急切地说:“大哥,你告诉我真话,我有事没事?”

    “问我?有事没事你自己不知道吗?”潘荣没好气地反问着。

    潘誉叹口气说:“大哥,我想出去呆一段时间,在江洲,我现在见到谁都烦。”

    “你以为我就不烦?”说着,潘荣拿出一件女衬衣道:“这不,我从不给你大嫂买东西,今天一高兴,买了两件衬衣,可拿回来你大嫂说尺码不合适,她二十年前穿还差不多!你说这叫什么事!这样吧,你们公司的肖丽萍不是被抓起来了嘛,她以前不是很照顾你嘛,你能不能拿去送给她?”

    潘誉却说:“我不去!让人家怀疑我可不是好玩的!”

    “她没什么大事,拘留她是为了协助我们调查周诗万。”潘荣哄骗着弟弟,见潘誉仍有些犹豫,潘荣又说:“做人要讲良心,要有义气。拘留所里那么热,她的换洗衣服肯定不够,你这时候雪中送炭,她会记你一辈子的。别看现在你还能混口饭吃,那是人家看我的面子!现在周诗万死了,我也快到站了,你自己不多交些朋友,我退下来谁还照应你呀?”

    潘誉终于被哥哥死说话说说动了心,于是他来到拘留所给肖丽萍送衣服。为了怕被人认出来,他专门戴上了一副黑色的墨镜。轮到潘誉送东西的时候,看守边检查边问:“给谁送东西?”潘誉答说是肖丽萍。看守一听马上让潘誉等等。潘誉暗叫不好就想离开,可另一个看守却拦住了他。

    看守所的所长室里,王所长仔细地盘问着潘誉。他问潘誉是肖丽萍什么人,潘誉信口胡扯说是她弟弟的同学。还说肖丽萍的弟弟怕丢人,所以托他来给肖丽萍送衣服。因为确实经常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王所长也就相信了潘誉,答应会把东西转交肖丽萍。

    潘誉道了声谢就想开溜,他临出门时,王所长又问:“你是不是有肝病?”

    “没有啊!”潘誉有些意外地答道。

    王所长却说:“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潘誉连忙掩饰着说:“累的,累的。”

    几个小时以后,萧文突然接到拘留所的报告,说肖丽萍不知为何昏迷不醒了。

    肖丽萍被送到医院急救,经化验确定是氰化钾中毒。但奇怪的是,肖丽萍胃内容物里并没有含毒物质,显然毒物是直接进入她的血液的。通常,只有采取注射的方式才会出现这种情形。但更匪夷所思的是,经过仔细的检查,并没有在肖丽萍的身上发现任何的针眼。对此,连医生也表示无法解答,这是他们没有遇到过的一个奇怪的病例。

    医生还告诉萧文,因为氰化钾的毒性巨大,所以肖丽萍生还的可能很渺茫。经过萧文一再恳求,医生答应会尽一切力量挽救她,他同时说要萧文做好抢救失败的思想准备。萧文听了,脚步沉重地走出了病房。

    肖丽萍的突然中毒委实蹊跷,萧文决定再去一趟看守所,了解一下最近几天有没有反常的迹象,哪怕只是一点儿蛛丝马迹。王所长介绍说,他们对肖丽萍的监管措施非常严密,他可以向萧文保证,问题绝对不会出在看守所内部。他还要求任何人不准接触肖丽萍,遵照张局长的指示,专门挤出一间号房对肖丽萍单独关押。肖丽萍吃的东西全部都是王所长亲自安排,亲属送的物品也都是他亲自检查的。萧文听了马上问最近几天有哪些人给肖丽萍送过东西。

    王所长说只有她的亲属给她送来两件内衣,因为天气太热,号房内通风条件差,肖丽萍也提出过买内衣的要求,王所长检查后,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把内衣交给她了。萧文问送衣服的是她什么人。王所长说是个小伙子,只说是她的亲戚。萧文又问那人长什么样。王所长形容说个子不高,很瘦,象麻桔杆。萧文急忙从手提包里翻找出潘誉的照片,递给王所长问是不是这个人。王所长接过照片,认真看后说有点像,但因为他当时戴着变色眼镜,所以印象不是太深。

    萧文又问:“他的脸色是不是发青发黄?”

    这下王所长肯定地说:“不错,是的,我当时还不放心地问了他一句有没有肝病。”

    萧文站起,握了握王所长的手,道谢后萧文转身走了。

    王所长茫然不解自语道:“衣服上还能有什么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根据王所长提供的情况,张平命令萧文马上缉捕潘誉归案。这天,潘誉正和一青年在一幢小楼里吸毒,萧文率刘浩、五子突然破门而入。紧接着,萧文连夜突审潘誉。潘誉供出是潘荣买给嫂子的衬衫,因为嫂子不喜欢,所以让他送给肖丽萍做个人情。

    这时,肖丽萍内衣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证实上有微量的氰化钾。而肖丽萍中毒的原因,应该是天热出汗,尤其是号房里又闷又燥,使内衣上的氰化钾顺着汗毛孔渗进了体内。

    张平和萧文几乎都不敢相信,真的是潘荣给肖丽萍下的毒手。萧文禁不住叹道:“真不愧是老刑警,这样的点子都能想出来!”张平也说:“老师就是老师,不服不行!”

    此刻,医院里的肖丽萍戴着滤气罩,打着点滴,已是到了弥留之际。萧文走近病床,俯身低声喊着:“肖丽萍!肖丽萍!你醒醒……”肖丽萍没有任何反应,萧文又说:“你知道吗?你中的毒是氰化钾!”肖丽萍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睛看看萧文,而后她重又紧紧闭上双目。萧文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是潘荣在内衣上洒了氰化钾!你听见了吗?”此时,肖丽萍眼角忽然动了动,渗出几滴泪水来,她紧紧抓住萧文的手,嘴唇颤抖着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悔……”然后,她终于停止了呼吸,手仍紧紧抓着萧文。

    此时此刻,在省城医院的病房里,周诗万的眼皮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肖丽萍死了。这消息传到潘荣的耳中,他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现在,掌握他犯罪事实的人先后都死了,潘荣觉得这回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肖丽萍下葬的时候,潘荣甚至训斥萧文说:“你们太不注意!这么重要一个证人就这么死了”

    萧文却冷冷地说:“你以为没有证人,罪犯就万事大吉了吗?”

    潘荣心下一慌,连忙掩饰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法院根据物证,同样可以进行判决。”萧文信心十足地答道。说完他转身走开了。

    潘荣看着他的背影愣在了原地。

    肖丽萍死后,局领导和专案组主要成员开了个总结会。

    看看大家沉重的表情,潘荣抢先发言说:“案子办到这份上,在我也是第一次。我看,可以写结案报告了,专案组也可以撤消了,留下几个人收收尾,其他人还是抽到别的案子上去吧,别熊掌没吃着,鱼也跑了。”

    “我不同意!”萧文大声反对说。

    潘荣假意表示理解地说:“萧文,为办这案子,常闯牺牲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心里也难过。可是我们不能为了给他报仇,就把这个已经没有多少希望的案子拖下去!不说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这些大话,也对不起死去的常闯啊!”

    萧文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案子没希望了?”

    潘荣答道:“主要涉案人员都死了,主要知情人也死了,这案子还有什么希望?”

    “当然有希望!”门口突然有人朗声接口说道。

    大家回头望去,只见王菖蒲站在门口。他环顾了一下众人,目光落在潘荣脸上说道:“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大家随王菖蒲出去,只见走廊里一群警察围着周诗万,周诗万坐在轮椅上。萧文冲到他面前瞪着他。周诗万傻笑着。

    这时,会议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叫:“潘局长!”

    众人回头,只见潘荣一手搂着刘浩的脖子,一手用枪指着刘浩的头。

    众警察急忙拔枪相向。张平向萧文使眼色,萧文暗示大刘、五子他们包抄。

    “都别动!”潘荣大吼一声。

    “潘荣,你要清楚,你是逃不脱法网的!”萧文义正词严地喝道。

    “我根本就没想逃脱!”潘荣狞笑道。

    张平问:“你想怎么样?”

    “萧文过来!”潘荣恶狠狠地盯着萧文答道。

    萧文面无惧色地说:“你把刘浩放了!”

    “你过来我就放他!”

    萧文看看张平说:“好!我过去!”

    “不许带枪!把手举过头!”

    萧文把枪放在地上。

    王菖蒲急得大叫起来:“萧文!”

    萧文回头一笑说:“没关系,他是我师傅。”

    潘荣冷冷地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只是我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我的劲敌!”

    萧文把手举在脑后,慢慢走过去。他走到潘荣身边说:“放了刘浩!”

    潘荣推开刘浩,抓住萧文。

    萧文说:“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我没那么傻,我知道我跑不了!可有你陪我,这才是咱们师徒最好的结局!”潘荣答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

    “我会让你死个明白!”潘荣紧了紧手中的枪又说:“我这个人没当过官,以前也瞧不起当官的。可当上了官,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享受!那种要啥有啥的乐趣,那种发号施令众星捧月的气派,使我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把它当做人生目标!可你却处处妨碍我!”

    “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教我们的了吗?为了自己的权力欲,你就可以助纣为虐?你就可以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你就可以视别人的性命如粪土?你还有人性吗?”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弱肉强食就是人性!”

    “你这个人性泯灭的畜生,居然当过我的师傅,真是我的耻辱!潘荣,够胆子你就开枪吧!”

    “别以为我不敢!”可他的手却在发抖,此时潘荣冷汗淋漓,他强迫自己定定神,仍无法抑制手的抖动。

    “潘荣,我最后叫你一声师傅!师傅,你老了!要是二十年前你就学周诗万的样,你会比他更厉害,因为你比他更无耻!只可惜,你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说着,萧文突然一闪,一手抓住潘荣的枪管,一手拔出另一支枪,对准潘荣,可他愣了。

    只见潘荣用另一只枪指着自己的头。

    “放下枪!”萧文喝道。

    “不!”

    “放下枪!”

    “我不想受审判!我不能受审判!”潘荣连声狂啸着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地一声,鲜血立时溅到了墙上,潘荣顺着墙慢慢滑下。

    众人一起拥入会议室。

    萧文心情沉痛地回到走廊上。

    周诗万在一旁笑着。

    “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萧文怒斥着。

    “那又是谁害了我?”周诗万狡辩道。

    萧文怒不可遏地一拳打在周诗万脸上,周诗万带着轮椅翻倒在地。

    周诗万大叫着:“王处长,他……”

    王菖蒲却冷冷地答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而后,周诗万在警察们的簇拥下,连推带拽地弄走了。

    空空荡荡的走廊里,萧文凝神伫立着,周诗万被推出了大门时,明亮的阳光猛然照射进来。那阳光是如此的强烈,萧文感到双眼一阵刺痛,但他也同时感到了阳光那无比温暖、无比巨大的力量。萧文被这光明的力量深深地感动了……

    尾声:冬天过去了。

    在这大地复苏的季节,江洲人民迎来了一个充满光明与希望的新的春天。

    在这场经年的重大案件当中,犯罪分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潘荣、罗阳、陈树明、潘誉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孙启泰被开除党籍、并移交检察院调查起诉。

    江洲百姓为司法公正、为人民的权益得到保障而欢呼雀跃,更为在这场斗争中付出了鲜血代价的人们致以最高的谢意与崇敬。

    为了表彰公安战线上的英勇斗士们,王菖蒲被任命为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张平被任命为江洲市公安局局长,而萧文被任命为公安局副局长,分管刑侦、预审、看守所和拘留所。

    萧文他们深知,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还远未结束,漫漫前路任重道远。为了撑起这一片晴朗的天空,仍需付出更大的努力与艰辛。

    但不管前路多么艰难,他们也绝不会退缩。因为,在他们头上的警徽上面,铭刻着祖国与人民的利益,以这至高无上的名义,他们将一路勇往,奋斗直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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