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这些日子尽往幼儿园跑了。刚帮助帅帅克服了学习钢琴的心理障碍,又要给他们国庆汇演进行拍摄。不过简宁很乐在其中,因为她发现,当自己以工作的状态出现在帅帅和小朋友面前的时候,帅帅的自豪和骄傲是无以言表的。帅帅是个偏内向的孩子,这一直是简宁发愁的问题。但是老师告诉她,性格这个东西无法改变,只能改变气质。简宁就想方设法融入帅帅的小心灵,用各种手段进行干预,希望儿子能打开一些心扉。
因为在两周里频繁出入幼儿园,帅帅班里好多小朋友都认识简宁了。看见简宁来接帅帅,就会大叫:“帅帅妈!”简宁很享受这种称呼,也很及时地利用这种现场,不时地请帅帅介绍一下这些小朋友。他们都叫什么,喜欢什么,谁和帅帅是好朋友什么的。帅帅在简宁的引导下明显话多了,简宁还适时地给帅帅留作业:“那个小朋友真可爱!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帅帅说:“叫小樱。”
简宁又问:“那你和她说过话吗?”
帅帅说:“没有。”
简宁说:“那你现在去问问她家住哪里,一会儿告诉我好吗?”
帅帅真就去问了,不一会颠颠儿地跑过来,乐呵呵地告诉简宁他问到的结果。老师夸简宁会想办法,这样能促进帅帅多说话、多交流、不认生。这边简宁使劲,那边老师也使劲,动不动就奖励个小红花什么的,帅帅每周末都能顶着个小红花回家,很美。
简宁回来跟江心显摆自己的教育成果,江心心里不屑,嘴上没敢说。晚上给帅帅洗澡,江心趁机和帅帅谈心,问儿子这一周又得了几朵小红花,都是怎么得的。帅帅很认真地想了想,告诉爸爸:“得了三朵。”
江心问:“第一朵为什么得呀?”
帅帅说:“因为我举手,跟老师说要‘小便’。”
江心说:“这样就能得朵花啊。那别的小朋友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啊?”
帅帅说:“我说要‘小便’才有,他们说要‘尿尿’就没有。”
江心扑哧就乐了,说:“噢,原来帅帅得的是‘文明之花’。那第二朵呢?”
帅帅说:“我吃饭吃的好。”
江心又在那总结说:“嗯,这是健康之花。第三朵呢?”
帅帅说:“我大便是自己大的。”
江心又乐了。上寄宿幼儿园之前,帅帅一直有个不太好的毛病,大便需要让人把,自己不愿意坐盆。因为月嫂、姥姥都疼他,这个坏毛病就一直被惯下来。上了幼儿园没几天,这个毛病看来是被治过来了。江心说:“好好。那帅帅下周能不能再多得一朵小红花呢?”
帅帅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干嘛多得一朵呀?我再得六朵吧!”
江心很夸张地说:“行吗?帅帅有这么棒吗?”
帅帅说:“我多吃点饭,多拉点屎,不就得了吗?”
简宁在外边听着,都快喷了。江心还在那谆谆教导:“儿子,咱们除了吃饭拉屎,还能不能再得个别的小红花。比如学习好,上课好,体育好什么的?”
帅帅很不屑的样子,说:“吃饭拉屎的小红花好得。”
晚上帅帅睡了,江心由衷地跟简宁感慨,说儿子进步很大嘛。以前不自己坐马桶,一洗澡就哭,见了人不叫,不爱说话不爱动,现在看看,这些毛病都见少,有要改观的趋势啊。简宁把得意挂在脸上,说:“你说,这是谁的功劳?”江心夸张地表示:“当然是我老婆啦。全天下最无敌的妈,非你莫属!”
多无敌的妈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过了一周又接帅帅的时候,简宁发现帅帅的胳膊上、腿上多了两块淤青,不大,但是在帅帅白白嫩嫩的皮肤上很显眼。简宁立刻带着帅帅去问老师,老师的表情也很惊讶,一个劲对简宁说:“帅帅没有摔跤啊,肯定不是磕的碰的,您别着急。”然后老师低下身子问帅帅:“帅帅,这是怎么怎么回事啊?是小朋友弄的吗?疼不疼?”
帅帅显然没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问题有啥了不起,他对老师说:“不疼。”
老师跟着问:“那是怎么弄的呢?是帅帅摔倒了吗?”
帅帅说:“是棒棒推我。”
老师问:“那然后呢?”
帅帅说:“他把我推桌子上了。他也没跟我说对不起。”
老师说:“那帅帅怎么没跟老师说呢?”
帅帅说:“我爸爸说,不能向老师告状,告状的不是男孩子。”
老师笑着说:“小朋友犯了错误,别的小朋友来告诉老师,这不叫告状。老师知道了,才能提醒大家,不要再犯错误,这是帮助小朋友,对不对?”
帅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师又安慰简宁,说:“孩子之间的问题其实很简单,都不是有意的。您千万别着急。棒棒是我们班最淘气的一个孩子,平常老看奥特曼,见着小朋友就说是怪兽,老打怪兽。我们这周肯定好好看着他,您放心吧。您回家也再跟帅帅说说,下次再有老师没看见的时候出了这种事,一定来跟老师说。”
简宁有些生气地带着帅帅回家了。她不是生老师的气,一个班25个孩子,难免有老师照顾不到的地方。她生江心的气,怎么能这样跟帅帅说呢?孩子在幼儿园,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老师,受了委屈不告诉老师,难道忍了?
下午江心回来,刚抱着帅帅要亲,简宁就绷着脸过来,说江心:“你怎么回事?尽跟帅帅说什么不许告状的话,你看看吧,儿子在班里被推倒了都不敢去告诉老师,说是你教的,不让告状。你看看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江心赶紧检查,发现了帅帅身上的两块淤青。的确很明显,可是也的确不大,估计过两天也就没事了。江心说简宁:“哪有青一块紫一块,你一个新闻从业者,搞的这么夸张。小男孩在幼儿园打打闹闹都是常事,我们小时候那天不得带点伤回来?咱们什么事都找老师多不好啊!会让人瞧不起的。”
简宁很生气,说:“他一个3岁的孩子,遇到问题不找老师找谁?被别人推倒了,疼的是自己,你连一个让他伸张正义的机会都不给!”
江心也有点火儿,声音提高了几度:“你知道不知道一个男孩子,身上青一块不重要,他去找老师打小报告,被同学瞧不起才会郁闷。我们小时候,最看不起动不动就找老师告状的孩子。那是女孩子才爱干的事。”
一句话触动了简宁的神经,她小时候就是班长,坏孩子的状没少告。简宁的声音都提了八度,说:“那你说,别的孩子做了坏事,你除了告诉老师让他受到批评以外,还能有什么惩罚办法?你怎么让他受到惩罚?难道做了坏事还有理了?难道就这么姑息养奸?看着他以后继续坏下去,直到恶贯满盈,成为国家公害?”
江心哭笑不得地说:“小孩子淘气一次两次,怎么就成国家公害了?就算这次是帅帅吃亏了,不代表帅帅和那个孩子就不是朋友。再说一个男孩子,吃点亏怎么了,你能保证他一辈子不打架,不吃亏?”
简宁拿出前所未有的蛮横劲头,说:“以后我管不了,现在我能管就得管!”然后,简宁拉过一旁已经听晕了的帅帅,说:“儿子,你记住了,如果再有这种事发生,再有小朋友推你、打你、踢你,你要么去找老师,要么就推他、打他、踢他。狠狠地打,直到把他打哭为止。”
江心看着简宁咬牙切齿的样子感到好笑,但是又不得不认真地去面对。他无法体谅一个母亲心疼孩子的心情,他只习惯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从男人的角度看,帅帅身上那两块青实在不算什么;可从父亲的角度想,也确实有点心疼。毕竟一个星期没看到儿子了,这两块青紫能让做父母的产生无限遐想,能自己编造出很多孩子在幼儿园受了欺负的场景,能自己吓唬自己好半天。一想到这些,江心对简宁有了一些理解,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就这一个,当妈的怎么心疼儿子都不为过。
可是帅帅哪能体会到妈妈的一片苦心呢。才刚看见爸爸妈妈两个人唇枪舌剑地一番对峙,帅帅早就有点害怕了,还没听见过爸爸妈妈这么大声地说过话呢。再听见妈妈这么声色俱厉地跟自己说话,帅帅可怜兮兮地摇摇头,对妈妈的意见表示了坚决地否定。
简宁看见帅帅摇头,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说:“为什么要摇头,帅帅不想那么做吗?”
帅帅小声说:“妈妈有暴力倾向。”
简宁气死了,江心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