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慰劳老婆,江心做了好几个好菜,看着简宁和儿子帅帅狼吞虎咽地吃。说出来也是白领,可是一吃上江心做的饭,简宁就不顾及形象了。太好吃了。最简单的一个香辣排骨,可以让简宁干掉两碗白饭。好在简宁从不要求自己骨感,江心也经常灌输“女人要丰满”之类的言论,简宁吃起东西来可以无拘无束。就是有一点,简宁生来脾胃弱,这顿吃饱了,下一顿就得空空,不然会出毛病。所以,也吃不太胖。就是每次看见简宁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江心就跟老婆开玩笑:“人家都说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住男人胃。我们家倒好,彻底反过来了。把老婆的胃算是真留住了,赶都赶不走了。”简宁嘴里啃着排骨,没工夫接话。江心又叹气,说:“唉!我的胃谁留啊?我就自己挽留吧!”简宁笑死了。
吃完饭简宁跟江心商量,九月份帅帅就要上幼儿园了。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应该让帅帅学点东西了。不然,现在幼儿园里的孩子都多才多艺,恨不能刚6岁就能考托福,咱们儿子啥都不会,过集体生活会自卑的。江心说,咱们早点吧!等上了中班再学也不迟呀。简宁说,中班就晚了。我打听了一下,现在什么都是从小班学起,少年宫各种班的招生都是从三岁开始。6月份帅帅已经满三岁了,改开始学了。你只管在思想上支持一下就可以了,具体工作我来。江心说那我就不发言了,老婆你定吧。到时候别叫苦啊!
有了孩子以后,江心才发现自己娶了一个行动能力极强的老婆,深得老丈母娘的身传。晚上讨论的,第二天简宁就去了少年宫咨询,当天下午就报名了。当然,简宁行动迅速可并不武断。之前江宁问过帅帅:“最喜欢玩什么呢?”帅帅很认真地说:“画小人儿!”简宁就去少年宫给帅帅报了儿童画班。老师说,三岁的孩子,首先要训练感官,要对色彩有感觉,能做到住,能专注。所以先不急着学别的,儿童画有简单构图,色彩艳丽,是入门的好方法。简宁听从了老师的建议,给帅帅报了名。
周六第一次上课,简宁给帅帅带好了铅笔、橡皮、蜡笔,领着帅帅进来班。来之前,简宁已经和帅帅说好了,今天要来学画画,会有很多小朋友一起和你学,看谁画的漂亮。要听老师的话,上课的时候不能乱动,说话等等。本来一切都嘱咐了,结果一进班还是出状况。帅帅胆子小,从来没见过课堂,看见妈妈要出去,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就哭了。帅帅哭的声音不大,可是足够影响到课堂秩序。别的小朋友很疑惑地看着帅帅,老师怎么哄都不行,把简宁急得真想动手打。最后没辙,简宁央求老师让自己留在班里,保证不影响课堂教学。老师犹豫了一下,也只能如此了。简宁得到允许,一屁股坐在帅帅脚边的地板上。帅帅还真不哭了,开始听老师讲课。老师说小朋友们,今天咱们要画一个小动物,要画一个特别特别乖蛋小动物。小朋友们说,什么小动物最乖呢?小朋友们纷纷举手,简宁捅了一下帅帅,帅帅也把小手举起来。小孩子们有说小羊的,又说小猫的,老师问帅帅,帅帅怯生生地回答:“小鸡!”简宁差点就笑出来。帅帅说:“因为小鸡很小,所以它很乖。”最后老师带着小朋友画的是小兔。简宁看着帅帅握着铅笔,认真地跟着老师一笔一画地涂抹,看着那张雪白的画纸被蹭的黑了吧唧,心里直打鼓。
下课的时候,简宁看见很多家长都拿着孩子的画找老师去点评,简宁也带着帅帅挤进去,虔诚地等着老师批评。出乎意料地是老师格外地和蔼,拿着画对简宁说:“帅帅第一次画成这样还是很不错的。你看,构图很大气,画的很干净,回去之后让他练习钩边、涂色。这是练习他的专注力和耐心。第一次,家长可以陪着他一起完成,让他逐渐有兴趣。”简宁连连点头,又仔细地看了看帅帅的画、看了看别的小朋友的画,好像帅帅真的画的算不错的。别的小兔子要么很小,要么靠边,帅帅这个画的很大,在画纸的中间,旁边还自己创作了一些花花草草。确实还不错嘛。简宁即可带帅帅回家,看着帅帅立刻就开始钩边。
帅帅第一次拿碳素笔,姿势还不掌握,哆哆嗦嗦,把边描的像狗牙。简宁耐住性子,握住帅帅的小手一点一点教他。到涂颜色的时候帅帅很高兴,看着新买的蜡笔,每个都想试试。简宁告诉帅帅要先选好颜色,小兔子涂什么,小草涂什么,底色涂什么。简宁庆幸自己坐在地上旁听了一节课,不然还真不好辅导他。帅帅七七八八挑出一大堆颜色,简宁谨记老师说的,让孩子充分发挥想象,不要管他。于是,帅帅问妈妈,小兔子是什么颜色的?简宁就回答:“你想它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帅帅就自由地涂抹,给小兔子涂上了红色,小草涂上了绿色,给云彩涂上了蓝色……
江心一回家,就看见儿子拿着自己的大作来显摆。江心很惊讶地欣赏着眼前这幅作品,颜色撞到厉害,可是鲜艳的可爱。太阳是鲜红的,周边闪着金黄的光晕,太阳的红脸膛上还有黑色的眼睛和嘴巴,一副笑脸的模样。小兔子的脖子上还有黄色的蝴蝶结,嘴巴上左边有三根胡须,右边有四根。小兔子头上有个硕大的东西,帅帅说这是蝴蝶。简宁看着江心,眼睛里都是得意和笑容,江心抱起帅帅亲了一口,说:“儿子你真棒!画的真好看!”
有了这番鼓励,再加上简宁苦口婆心的威胁和劝慰,帅帅终于能不哭着去上课了。从嚎啕大哭,到低声啜泣,到眼含热泪,到红眼圈,到郁闷,到平静地和简宁说再见、一会接我啊……这个过程,用了五周。简宁第一次如此深地了解了自己儿子的个性,胆子小,惧怕陌生环境。简宁庆幸自己的决定,让帅帅在过正式的幼儿园生活前提前体会到了“集体”、“老师”的概念。也正是因为帅帅有这个弱项,简宁又做了一项决定。
周末,简宁跟江心说了自己的想法,江心一听就急了,说:“让帅帅上寄宿?不行!”简宁说:“为什么不行?”江心说:“幼儿园离咱们家就一站地,每天接送完全可行。为什么要寄宿?”简宁说:“帅帅现在就习惯跟爸爸妈妈的生活,一点改变都受不了。这以后怎么行?他是男孩子。你见过男孩子有胆子这么小的吗?你看看他现在在小区里,不敢和别的小孩玩,不愿意和新的小朋友接触。这都是在家独的。只有过集体生活才能扳扳他这毛病。”江心说:“每天接送不也得过集体生活吗?干嘛非要住在那?”简宁说:“只有和同龄人朝夕相处,他才能学会融入。他以前没学过,现在就要补课。无论出什么问题,他都要学着自己去解决。”江心不得不承认简宁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不放心地说:“帅帅本来就胆子小,住在那里被欺负了怎么办?”简宁说:“不住也会被欺负。一个男孩子,无论是欺负别人还是被别人欺负,都要学会去解决。这是他的命!”
这次讨论再次以江心的妥协告终。这是自帅帅上幼儿园以来江心的再次妥协,确切地说是江心再次被简宁说服。但是,只有江心被简宁说服了。帅帅的姥姥姥爷、奶奶爷爷一听到这个消息都不干了。远在成都的奶奶爷爷因为没能亲自带孙子,觉得无法遥控儿子儿媳,只能隔三岔五地给儿子打电话,表达自己的担心。姥姥可不管这些,亲自跑到简宁家来说闺女心太狠,你们没时间接送可以找我嘛。我帮你们接送。你们下班没时间带可以找我嘛。我可以带。简宁说,不是这个问题,妈您别掺乎,您别以为是我们不想负责任,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帅帅好。江心也说,经过考虑,他也觉得简宁的做法是对的。姥姥泪光闪闪地说,儿大不由娘,你们自己的孩子自己看着办吧。
江心没想到一个幼儿园问题弄得众叛亲离,连周围同事都说他,心够狠的啊。蓝芸也婉转地跟简宁说:“这样做对孩子好不好啊?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简宁跟江心说,儿子是咱们的,只有你我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需要如何去修正。别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就当没听见。
九月份入园的时候,江心不肯去送帅帅。他受不了。如果当天送当天接,帅帅哭,他还能承受。但是一想到送进去就要周五才见,他真得很难受。简宁撇着嘴说:“我算知道帅帅是遗传谁了。你不去我去!”
看见陌生的幼儿园,陌生的老师和小朋友,帅帅当然会哭。简宁心平气和地把嚎啕大哭的帅帅送到老师手里,转身走了。出大门的时候,简宁看见大门口聚集着大拨泪眼婆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她暗自好笑。想起蓝芸跟她说的:“母亲越年轻,与孩子的分离焦虑就越小。”她庆幸,自己生孩子生的早,没成为“心太软”爸妈族的一员。
江心魂不守舍地过了一周。他暗自观察简宁,真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从来也不说去幼儿园看看,给老师打给电话什么的。江心自己去过幼儿园,大门紧闭,不让见。看门的保安说,有什么事得先跟老师联系。江心回来提醒简宁给老师发个短信问问情况,简宁说:“问什么?有事老师会给我打电话的。”江心说:“最毒妇人心。这句话送你真合适!”简宁笑,说;“那‘妇人之仁’又是什么意思?啊?那北大的,问你呢!”
好不容易盼到周五,江心一路小跑地进班去接帅帅。用简宁的话说,好人让你做,你去接吧。帅帅看见爸爸,抿嘴一笑,叫:“爸爸!”江心心都软了。老师过来夸帅帅,心细,爱帮助小朋友,喜欢帮助老师干活,爱画画。江心问老师:“他每天不哭吗?”老师笑着说:“第一天都哭。家长一走就好了,马上就跟老师玩了。小孩子适应能力可快了。”江心带着帅帅出来,走过大滑梯旁边,帅帅突然不走了,说:“爸爸你回去吧。”江心很奇怪,问帅帅怎么了。帅帅自豪地说:“幼儿园是我家。我爱我家。我不走了。”江心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