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30,简宁的手机响了。简宁反射似的从沙发里弹起来,第一反应是节目又出问题了。拿起电话顾不上看号码,简宁气喘吁吁地就“喂”上了。那头是个微笑的声音:“简宁啊,我是老吕。”简宁的心速加快了,结结巴巴说:“吕、吕主任您好,我给您添麻烦了。”吕主任笑呵呵地说:“我昨天很晚才看见你的短信,干嘛那么客气啊!我一会就去给你问问,不过呢……”简宁赶紧说:“吕主任,您千万别为难,是在不行就算了。”吕主任又笑了,说:“为难到不为难。就是时间确实晚了点。这样,如果这家幼儿园不行我再给你问问别的。我们这好几家幼儿园都还不错嘛!”简宁赶紧哈腰称谢,连声说:“那更好了。您说那家都行。这会儿了,只能是人家挑我们,我们不挑人家。”吕主任跟简宁要了帅帅的名字、性别、年龄,就挂了电话。简宁眼睛都湿了,自己对自己说,人家能打来这个电话已经是意料之外了。如果以后没有回音,也不能再去问了,实在太冒失了。
早上9:00,罗阳的电话也响了。大师朋友经过小半宿的观天象、掐指算,终于算出了个“爻”。罗阳说:“兄弟,你就别跟我拽了。什么‘要不要’的,你就直接说,这到底什么意思。这书能不能顺利出,这老头能不能两天出院?”大师直叹气:“跟你们这帮没文化的真没法沟通。你这是把我当算命的了。”罗阳乐了:“您不就是算命的嘛?”大师又叹了一口气:“我们这是传统文化。用《易经》谋事,古来有之;我们有掐算的能力,可我们不是测字的骗子。”罗阳说:“是是是。您老身上扛的是继承传统文化的大旗,您做的是特深的学问。可我无知啊!麻烦您就别用术语了,您麻利地赶紧把结果告诉我就行了。”大师这才娓娓道来。总之呢,这人,一时半会是出不了院了。但是!但是赵小柔不会因为这事有什么影响。因为,她将要立刻面对下一个重要的任务。而且,这个活,对小柔来说,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罗阳听的是云里雾里,大师说的是云山雾罩,基本上和说评书用的是一套语言系统,已然忘记了身上扛的传统文化的大旗,自由发挥了不少内容。罗阳放下电话,想给赵小柔打,转达一下大师的主要意思。可转而一想,自己这不是找骂嘛。如果真如大师所说,这个作者的书黄了,那赵小柔肯定得急着忙着找下一本。至于是不是天上掉馅饼,那得看怎么说。就算是,赵小柔自己不承认,这是也不是;如果大师根本就是糊弄事,自己刚打完电话,人家那边出院了,书如期出版,那自己在赵小柔这儿可是栽大了。思忖来思忖去,罗阳想干脆不说了,本来小柔也不信,自己这么上赶,真不是买卖。
罗阳幸好没打这个电话。赵小柔从早上一起来就开始上火。作者家属打来电话,老头肯定是一时半会不能出院了,书稿呢,其实只差了一个结尾。但是老头是大学者,这个结尾只能自己来,让学生捉刀,他不齿。和出版社毁约,又不忍。老伴颤巍巍地给赵小柔打电话,说:“赵编辑,您看这事……”赵小柔能说什么?老头是出版社揽了好几年才给揽过来的一个作者。虽然老头的前几本书都不是太畅销,但老头在学界的名字响。每次出书,都有好多粉丝前去所要签名,每次签售会都挺好看。以前老头的出版社还动不动就给组织个讲座什么的,老头坐在那,俨然就是国学泰斗,讲什么都有人喊好。出什么书,都有媒体追着报。虽然老头那套东西并不大众,可如今什么年代?好什么的没有?甭管书卖的怎么样,反正每次出来的内容天涯上都有人讨论,夸的是真夸,骂的是真骂。热闹啊。要不是那个出版社换了总编辑,没太把老头当回事,老头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换场子,被赵小柔两次登门就给搞定。当然了,赵小柔的功夫也没少下,知道老头的老伴腰椎不好,儿女又都在国外,是她跟闺女似的陪着去医院,找大夫。那些日子,老太太每周要做两次牵引,都是赵小柔陪伴护理。自己当了大半年的使唤丫头,就是为了把老头笼好,把这本正写着的书揽过来。谁知道啊,人算不如天算,本来社里领导都已经乐出了泡泡,大会小会都夸过赵小柔一遍又一遍了,这时候,老头住院了。赵小柔一边又开始扮演使唤丫头,一边还不能露出一点焦急情绪,真是苦啊。
放下电话,赵小柔做了几个深呼吸,给社长打电话,汇报情况。让小柔有点惊讶的是,社长今天情绪不错,还没听完小柔说的情况,就急急打断她说:“小柔啊,别着急了。我看这个事先放一放吧,反正老头已经答应把书给咱们了。咱们就把君子当到底,人家什么时候完全康复了,什么时候再说吧!”赵小柔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往动不动就骂人的社长今天好和蔼啊。小柔刚接了一句:“那咱们的宣传、设计方案就都推迟了?”社长忙忙叨叨地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你现在赶紧到社里来找我,昨天我刚拿到一个好项目。绩优股啊。咱们社里就你业务能力强,会笼络作者,你赶紧来,这活就交给你了。所有的宣传、设计,改头换面。推这本书就行了。赶紧来啊,我这就到!”
赵小柔不敢耽搁,赶紧换衣服下楼打车,跑着就进社长办公室了。社长一看见她,笑靥如花,说:“小赵啊,我这次拉来的可真是个宝啊。你知道《天下讲坛》马上要上的是个什么人?”小柔用眼神问:“什么人?”社长自顾自地说:“一个帅哥教授,张力。他这周三就开奖了,讲的是什么‘墨家儒家’的。不管他讲什么了,反正我很看好这个人。昨天我跟他见了个面,他已经同意把他的讲稿给咱们社,出书了。”赵小柔说:“他那稿子您看了么?”社长说:“这还用看。你不知道《天下讲坛》讲什么都有一帮人追么?以前那几个,书都出的火火的。我是一直盯着这块肥肉啊,可以前那几个教授都有自己大学的出版社,人家不正眼看咱们啊。现在这个张力,是不正眼看他们学校的出版社,聊了几次,就给咱们了。来来,这是他联系方式,你赶紧跟他联系。听说他是录一次节目讲四期。人家是拿着所有成稿才敢上电视,他是现上现写。年少轻狂嘛,你督着点,争取让他赶赶进度,最好在电视没播完的时候,咱们就能出书。”
赵小柔接过名片一看,自己学校自己系的,和蓝芸应该是同事。只是自己上学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个人,想必不是师兄,可能是别的学校上学、分到这里的。赵小柔答应着出来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这边可以先喘口气了。听社长说,这教授年轻轻的,不至于也写着写着就住院了吧,那自己可真是背到家了。
下午四点半,江心给简宁打电话,怎么打打不通。江心这才想起来,简宁这个时候一般都在机房,机房是有屏蔽的,手机经常没信号。江心又给简宁办公室打,有小编导接了,果然简宁在机房。江心说:“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她,我有事找她。”一会,听着简宁喘着气来接电话了,江心急急忙忙兴高采烈地说:“简宁,幼儿园园长给我来电话了。说有一个孩子因为爷爷奶奶不同意他上寄宿,退园了。她觉得咱们帅帅素质不错,就通知咱们去了。你听见了吗,咱们帅帅可以上幼儿园了。”简宁楞了几秒钟,忽然反应过来,是吕主任的电话起了作用。她在电话里跟江心半撒娇半抱怨地说:“你真以为是掉馅饼啊。是我找了人!看来人家真给帮忙了!”江心说:“我说呢!还是我老婆厉害!晚上我得好好慰劳慰劳老婆,想吃什么?”简宁忿忿地说:“这个园长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这报喜的都找你,不好的才给我打!”江心乐了,知道老婆有功,开始翘小尾巴,开玩笑说:“你登记的是咱们两个人的号码。人家一看我是电视台的,以为是我使得神通呢,所以就给我打电话了,还特客气呢。她哪知道,我们家最厉害的是我老婆啊!”
简宁喜滋滋地挂了电话。回想这三天,自己如冰火两重,心大起大落,这回终于回到原地了。狂喜过后,简宁想着应该给吕主任打个电话表示感谢,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又给去了个短信。极具感谢之词,发自内心。吕主任很快回了一条短信,很简单,就是个手机里的“笑脸”,还有“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