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马路市场设了三个海货摊儿让烂木头带着几个兄弟暂时在那边看着我想等以后安稳了给他另派个活儿我不想让他坏我的事情。杨波一直没来找我林妹妹也不见了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王娇有一次问我我家林妹妹怎么突然就走了?连工资都没拿呢前些日子我听烂木头说你勾搭她来着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我说藏她还不如藏你呢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藏不好赖着我。王娇撇着嘴说她黄花?她黄花我还含苞待放呢。王娇说其实那姑娘心眼儿多着呢她以前有男朋友嫌人家穷一直想找个大款傍着。我想我算什么大款?连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我打定了主意年底把帐掰扯掰扯先买套房子再说暂时买不起太大的就买一套小点儿的凑合着。等林宝宝好点儿了就接她回来让我爸爸和来顺母子先住那儿我在老房子住着有些事情还方便。我估计现在我能支配的钱大约有二十几万吧。
闲下来的时候我常常无聊地想我到底应该跟谁结婚呢?杨波?刘梅?掂量来掂量去杨波那头总是要沉那么一点点儿。我爸爸经常催促我跟刘梅多接触接触他的理论确实很强人家属于国家干部你一个小个体户算是没有正当职业呢万一将来政策变了你连吃饭都成问题要是娶了她你总归还有个饭辙。我不想跟他犟嘴支吾两声算是同意了他的想法背后依然故我时不时地打听杨波的下落。我想尽管我跟她的脾气有些不和但我很留恋她这似乎就是爱情吧。
月底的一天兰斜眼找我来了没说几句话他就神秘兮兮地把那张臭嘴伸了过来:“大宽我有家冠的消息了。”
我说什么消息这么神秘?他在监狱里这谁都知道。
兰斜眼哼了一声:“大宽你可真够粗拉的你不关心他人家可是一天也没把你放下呢。”
我笑道:“他要越狱出来杀了我?”
兰斜眼的两只斜眼变成了斗鸡眼:“你以为不能?这小子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你想想打从他进去你闲着‘掂对’他了吗?先是把他以前的一些兄弟拉拢到你这边后又派人接管了他贩烟的生意……”我摇手打断了他:“别胡说八道啊谁接管了他的贩烟生意?”兰斜眼一撇嘴:“呵别以为我不知道郑奎的几个兄弟狠着呢开始是用家冠的名义往外挤那些跟着家冠的烟贩子后来直接亮了身份。谁不知道郑奎是你的人?家冠不是‘膘子’这小子聪明着呢。”这事儿我还真的不太清楚也许是郑奎背着我干这事儿呢这很好啊有钱不能让小王八一个人赚我说:“我知道了。你有他的什么消息?”
“钱风是个酒鬼这你知道吧?”兰斜眼矜持地捏了捏下巴“他喝上酒嘴比我强不到哪儿去。”
“钱风不是被劳教了吗”我一怔“他出来了?”
“没呢”兰斜眼说“可是劳教跟劳改不一样可以经常出来探家。他找我喝过一次酒管我叫叔呢……”
“操你娘”看他装模做样的样子我笑了“别装长辈啦。说他都跟你说过什么?”
兰斜眼想跟我瞪眼没瞪好两只眼睛一下子变成了死鱼:“大宽你……唉你真是不尊敬老人啊你。得我认了当初一哥不拿我当叔你也这样。不是看在咱们两家是老街坊你还帮我处理马六的事儿上我早就跟你‘裂边’(分手)了。说正事儿之前我先给你讲个笑话啊哈哈保准笑瘫了你……前一阵不是金龙的门市被人堵了锁眼后来又把门头抹了大黄屎吗?那不是魏三干的是钱风这小子!你猜怎么了?钱风说他去监狱看家冠的时候家冠对他说这不下街市场挺乱的吗你想办法给他们再制造点儿混乱让他们怀疑张宽在里面搀和事儿。钱风回来琢磨了好长时间什么办法也没想出来干脆想了这么个杂碎点子……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就好笑这小子比我小的时候还操蛋呢。喝醉了他说家冠是不会跟张宽和郑奎就这么拉倒的他要让你们生不如死。现在他在监狱里培植自己的势力跟几个混社会的猛人联系上了整天在一起嘀咕那意思是等他出来以后直接跟你们开战。他说这次他不拿林宝宝开刀了要拿你爸爸和来顺……”
我听不下去了说声“我明白了”挥挥手让他走了。
这些事情不用想我也清楚我跟这个小王八的恩怨早晚会明起来我做好了跟他斗智斗勇的准备。
我盼望着郑奎赶紧回来现在我的身边几乎没有一个贴心人了。
我曾经派人去过威海反馈回来的消息是那个鱼贩子被人杀了警察正在调查凶手。正分析郑奎到底到底去了哪里警察就找我来了。我知道他们一定是掌握了郑奎杀人的证据我早有准备没有多罗嗦直接说郑奎去威海是我安排的可是我没让他去杀人我只是派他去跟那个人交易一下螃蟹的事情。警察把我带去了刑警大队继续讯问我跟郑奎的一些情况。心里坦荡他们问什么我答什么没有含糊。后来唐向东来了他现在是区刑警大队的教导员。一坐下唐向东就叹了一口气唉你们哥儿俩可真“能干”啊。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哥儿俩是指我和我哥还是指我和郑奎笑道:“谁哥儿俩?”
唐向东说:“你和你哥张毅啊。你哥留下你嫂子还留下一个儿子就那么走了。”
我说他是他我是我现在我可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公民。
唐向东说我知道回去吧好好干把你爸爸和你嫂子还有他儿子照顾好你哥在天上也就放心了。
出门的时候我觉察到唐向东在背后冷冷地盯着我他似乎有些不甘心想要在我的身上挖点儿什么出来。
不行我不能呆在市场了应该出去躲几天。尽管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是我依然害怕警察会不停地找我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坦白出来别的事情因为我办的一些事情很不光彩一旦警察真的想要收拾我监狱的大门不牢靠它随时准备把我吸进去咂摸个年儿半载的。回到市场简单收拾了一下我想回家跟我爸爸打声招呼对他说我要去南方找客户商量一下进龙虾的事情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刚走出市场我就看见了杨波她站在一棵树下眼泪汪汪地盯着我。
我的心剧烈地一抽扬起胳膊冲她喊:“老婆快过来!”
杨波听到枪响的兔子一般一甩头冲我跑了过来脚底仿佛冒出了火星让我怀疑来了哪吒。
我没有回家通过福根的关系直接住到了福根他表哥刘大为的家。刘大为以前也混社会跟我有过接触我们还算熟悉重要的是很少有人知道我还认识刘大为。刘大为家住的位置很好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茫茫的大海让人的心境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杨波也跟着我来了形影不离。刘大为这小子很幽默给杨波起了个外号叫BB机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说她像一只BB机一样整天挂在我的腰上一层是杨波唱起歌来哼哼唧唧的像谁接了个传呼。杨波也不含糊给刘大为起了个外号叫“狗屎盘儿”那意思是刘大为的脸像一坨被人踩了一脚的狗屎。有一次两个人又在一起斗嘴玩儿刘大为斗不过杨波就嬉皮笑脸地冲我嚷等着吧以后你们结了婚环保局肯定会处理你们因为你们两口子到了晚上就用高音喇叭放BB机的声音扰民。杨波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我看得我脸都红了心里又麻又痒。
说来也怪我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了外面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大家似乎把我忘记了。
尽管这样我的心情还是郁闷得厉害人常说“心里堵得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这栋房子因为一直是刘大为一个人住所以在我们没来之前屋里很乱杨波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它收拾干净了。她很能干我想象着等我们结了婚我的家肯定漂亮得跟星级宾馆差不多。我躺在床上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个很小的几乎透明的蜘蛛慢悠悠地从房顶上吊了下来。咳我这里正表扬杨波呢你怎么就来了?看来杨波收拾家还是不利索怎么没把这只蜘蛛清理出去呢?我拿了一本书想把那只蜘蛛打开杨波惊叫道:“别动它这是个喜蛛蛛!”
“什么意思?”我狐疑道“蜘蛛还分喜的丧的?”
“什么都不懂”杨波张开双臂护着蜘蛛说“这是来给你报喜呢要是打它的话就没喜了。”
“哈哈”我明白了依稀记得小的时候我爷爷也这样说过这种蜘蛛“那就让它在这里呆着吧。”
“张宽”杨波幽幽地说“等你没事儿了我想跟着你去市场上班。”
这怎么能行?你去了我那里我的一切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那样势必会在一些事情上牵扯到你万一有什么麻烦会连累你的坚决不能让她去。我笑笑说:“大妹子这样不好吧?你去了我就没有自由了处处受你管。”
杨波的脾气很执拗攥紧我的手说:“就去!我不会管你干什么的我就想天天看着你。”
我摸了摸她的脸打趣道:“你去了也看不见我我是一只狼到处乱窜。”
杨波红着脸说:“我不管反正我要去你那里我辞职了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
我逗她说:“原来你是个贼天天惦记着我……”
杨波用力地点头:“是。我想好了我再也不会委屈自己了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原来她以前一直在跟我藏猫但是你再坚决我也不能让你跟在我的身边。我沉默了一会儿把头顶在她的前额上语气坚定地说:“杨波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愿意你去我那里上班你想想我那边全是一帮粗鲁鬼子麻烦事儿很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眼你要是一去他们会怎么想呢?他们会觉得我的生意成了咱们自己家的了你想他们还会死心塌地的帮我干活儿吗?你又是一个不让人的脾气一句话说不好就容易得罪人……好了说多了你不愿意听一句话你不能去。”
杨波不说话那只喜蛛蛛不见了我躺回去到处找它在天花板的一个角落里我现了它它安安静静地挂在一张透明的蜘蛛网上似乎是在耐心地听我俩说话。我不喜欢蜘蛛网它让我想起了监狱。我推推杨波说:“别生气了找个笤帚把蜘蛛网打扫了它在偷听咱们说话呢。”杨波扫了蜘蛛网一眼破涕为笑:“你呀不知好歹人家来报喜你还不乐意。”
住在海边可真好啊空气是潮湿的海风吹过来带着淡淡的咸味让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市场那边风平浪静我决定暂时跟杨波分开一段时间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告别杨波我一个人走上街口依稀看见几只落单的海鸥在风中上下飘舞海鸥跟鸽子有些相象但是它们飞翔的姿势比鸽子优雅多了翅膀扇动起来很轻柔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下一下的清晰极了。很长时间没在外面走动了我的脚步轻飘飘的感觉自己是在飞像海鸥那样姿态优雅无拘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