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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顺怒打牟乃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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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抽了一阵烟方队长招呼大家进了监舍先是给大家每人了一张锨和一把镐头嘱咐大家注意劳动安全不要乱闯警戒区域然后罗嗦了几句关于好好改造的话最后总结道:“从今天开始大家就算是真正踏上劳动改造的路程了。大家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不要想家我已经跟你们每个人的家里联系过了很快你们的家人就会来接见你们。你们可以给家里写信告诉家里自己的情况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让他们带来只要不违反这里的规定生活必需品都可以带进来。”

我终于可以见到我爸爸和我妈了?心忽然有些茫然在看守所的时候我对管理员说我的家里没有人了好长时间没有家里的音信自己恍惚也感觉家里真的没人了现在看来我家里的人冷不丁又“复活”了因为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我爸和我妈早晚得知道他们的儿子去了哪里。他们来了我该怎样跟他们解释前面生的事情呢?对他们说我原本就是一个杂碎?我爸爸会说你连杂碎都不如杂碎也有父母如果你是因为父母变成杂碎的还好可你不是为了父母。我真的不想让我爸和我妈来这里看我我讨厌自己讨厌自己做过的一切事情现在我连拿镜子看一下自己都觉得恶心。

方队长嘱咐几句大家要遵守监规纪律对牟乃伟说声“安排大家学习”转身走了。

牟乃伟颠着屁股跟在方队长后面关了门回头冲我一点头:“张宽招呼大家学习。”口气跟方队长有些类似。

我强忍着受辱后的愤怒微笑着摊了摊手:“牟组怎么学学什么我不知道啊。”

牟乃伟一怔:“谈谈自己的犯罪根源啊这么笨。”鼻孔一支顺路带出两缕青烟。

天顺在扑通扑通地整理他的铺位我感觉他就像一个便秘患者因为受憋而变得异常焦躁跟我第一次见他的感觉很不一样。我断定他是不想跟牟乃伟同在一个屋檐下了刚想射个飞眼安慰安慰他牟乃伟又话了:“明白了就赶紧开始。”

“你不是犯人是吧?”天顺倚到自己的铺盖上瞪着牟乃伟口气软软地说了一句昏黄的灯光照得他那张扁脸蓝幽幽的看上去有种阴冷的感觉。我的心一紧这就开始了?隔得远我没法拧他的胳膊或者大腿只好用一只手遮挡着半边脸冲他一个劲地瞪眼。我以为牟乃伟会因为天顺的这句话大光其火然后冲过去找他理论。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装做没有听见似的轻咳一声悠然说道:“老少爷们儿不要误会我我也是在执行政府的指令。现在大家都是国家的罪人了来到这里就是要为自己以前犯下的罪行接受惩罚不挖一挖自己的犯罪根源怎么可以?”这些话说得很有水准跟方队长的话有一拼我刚佩服了一下他后面的话就变成了窜稀放屁“命苦不能怨社会!谁让咱们不听嚷嚷的?有些人别以为自己在社会上混帐过就当成资本了没用!这本身就是个不讲理的地方讲理的人也不会到这里来。谁他妈是因为讲理进来的?”

我看见天顺的鼻孔在一点一点地张大脖子硬挺怒视着牟乃伟眼眶几乎快要箍不住眼珠子了。

不行我必须制止他“重新犯罪”!我知道天顺的力量他要是一出手牟乃伟就变成一滩烂泥了。

我刚要过去跟天顺说上几句蒯斌拉我一下蔫蔫地说:“心理战心理战啊。”

我冷静下来是啊牟乃伟这是在故意激怒天顺如果我说不好没准儿起了反作用。我坐下不动了心想天顺你可千万要挺住起码要挺到他咧咧出几句违背政府意愿的话来再出手那样大家都有话可说了。牟乃伟似乎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摇晃一下脑袋冲我微微一笑猛地仰起脖子高声唱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你***为什么要这样红呀……”“被你老婆的逼血给染的。”这话从驴四儿的嘴里说出来大家一愣旋即笑炸了营。“哎红得好象红得好象燃烧的火”牟乃伟瞟我们这边一眼以为自己的歌声起了喜剧效果裂帛般喉出一声结尾“它是用了青春的血液来浇灌!”

满以为大家会继续笑可是牟乃伟失望了大家像打鸣的公鸡突然被人捏住了嗉子似的没了声息。

看来满屋子的兄弟都不太喜欢他我瞥一眼还在反着眼皮看牟乃伟的天顺一眼心中轻松了许多。

牟乃伟张张嘴还想继续往下唱似乎是忘词了卡壳般“呕”了一声。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嘛……牟乃伟的形象瞬间在我的眼里变成了一只苍蝇还是被拍过的那种。

牟乃伟“呕”出这一声来似乎觉察到自己的造型玩得有些失败猛回头大吼一声:“还都别跟我装逼!老子三进三出劳改场所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狗逼嘎杂子没碰到过?谁***再跟我装老子让他生得伟大活得憋屈!”蒯斌死了没埋似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崩溃了崩溃了素质素质啊。”就在我刚想笑一声的时候一只板凳横空砸向了牟乃伟。牟乃伟下意识地抬手一档凳子斜飞过来凳子角噗地撞进了驴四儿大张着的嘴巴驴四儿仰面躺倒大练仰泳。

天顺终于还是开始了!尽管他选的这个时机还算不错但总归是有些急噪……我这里正慌着眼前有个高大的影子一闪我看见天顺大鸟一般飞过来左手在正着懵的牟乃伟眼前一晃右手跟着一个凶猛的下勾拳直接掏在他的小腹上几乎同时一只大脚跟着上来了正好蹬在牟乃伟的脖颈上牟乃伟猝不及防哎哟一声倒在了刚刚站起来的我怀里我毫不客气地拧转他的身子往前猛力一推正迎上天顺的第二脚!牟乃伟当即木桩一般平着倒在了正在满地划拉草的驴四儿身上。天顺没有停止动作跳过去一脚把他从驴四儿的身上掀下来上去又是一通乱跺。牟乃伟起初还想挣扎着爬起来接二连三的几脚下来他一下子放弃了站起来的念头吐出一句“哥们儿打死我吧”随即软成了一条蛇任凭天顺踢打。

“妈的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天顺停止踢打吐一口痰转身回了铺位。

“是啊为什么这样红?”蒯斌怪声怪气地跟了一句好象大家都知道为什么红了就瞒着他一个人似的。

“被人打红的……”牟乃伟坐起来又横躺下了无赖相一下子显露出来。

“三十六路地趟功绝对三十六路地趟功!”驴四儿的嘴巴扎在尘土里还不忘帮他做个总结。

门口有人影一晃我连忙嘘了一声故意提高了声音:“大家都看见了吧?刚才老牟说反动话天顺才动手打他的。”

驴四儿说声“说反动话才挨打”撅着屁股趴上了凳子粘满泥土的嘴唇鼓起老高就像在下边掖了半截香肠。

门咣地一声被踢开了方队长威严地站在了门口:“齐天顺出来!禁闭一个月调离本中队。”

天顺早有预料似的站起来抱着自己的铺盖走到门口回头冲我一笑:“大宽我先走了。”

我一时无话默默地冲他点了点头心中的空虚一浪接着一浪汹涌蛮横地扑来……好兄弟就这么分手了?

方队长让出天顺用一根手指一横正要说话的牟乃伟:“闭嘴!我都看见了你撤消组长职务面壁反省。”

牟乃伟抬起肿成猪八戒的脸眼泪汪汪地望着方队长半跪在地上一撇嘴居然娘们儿似的抽泣起来。

方队长押着天顺走了夜深了。我知道远方的下街灯火明灭往事渐行渐远未来依然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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