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我亲爱的战友:
收到你的信我是多么的高兴呀!我坐在非洲西海岸七月的阳光下读你的信,心里却沐浴着一阵阵凉爽的风,你的信写得多么好啊!有好几次我都流下了眼泪。我在想,你还是我熟悉的同志和战友,你还是我最羡慕的好妹妹,你永远是那么的出色,美丽和充满圣洁!我把这个念头急不可耐地告诉了老葛,老葛比我还要急不可耐,他要我详详细细地告诉他你的一切,要我给他找你的照片,可惜我们在东北照的那张像片我存放在北京的家中了,对此老葛非常失望。乌云,你能给我寄一张照片来吗?要你们全家合影的。当然我会考虑是不是给老葛看你的照片。我决定还是不给他看为好,要是给他看了,他一定会大惊小怪地叫道,上当了上当了!早知道你这位同学长得这么漂亮,我当初该追她才对!那我怎么办?留在这里再嫁给一位酋长?我可不愿冒这个险!(这是开玩笑的话,跟老葛这人生活久了,你没办法不学会玩笑,他总能像感冒一样地传染你。)
从你的来信中知道了你和你全家人的情况,我真是为你们一家人感到高兴!老关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军人!孩子们又那么有出息!这是多么好啊!只有一点儿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生下那么一大群孩子的?这是乌云吗?是那个性情如水、活泼单纯、美丽安静得像公主、一见生人就脸红的小乌云吗?她自己就是个孩子呢!天哪,她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还记得在东北药科专门学校的事吗?有一次,我们俩躲在被窝里拉呱私房话,咱们脸烧心跳地说到过日后的那个人。你说你是决不嫁的,要嫁你就嫁军人,你跟着他走南闯北,横枪跃马。这一点儿你做到了。你说你们俩死活相守,至死不渝。你说的是你们俩,就你们俩,你没说有别的人。可现在你们身后却跟上了一大群活蹦乱跳的小马驹!这让我想都不敢想,我真是羡慕死你了!不光我羡慕,连老葛也羡慕。老葛说你瞧人家姓关的真福气。他说,德米你得给我再生几个,就算没有人家小乌的能耐,咱们总得再闹上一两个,咱们总不能太落后了吧?老葛他真的在跃跃欲试呢!这弄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我才三十九岁,还能生,老葛他也雄心不老,宝刀仍在,我担心他真会把我的肚子再弄大!两个孩子就闹得我精疲力尽了,我可不想再生了。
会阳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怀他的时候你吃过磺胺类药吗?还是受了什么刺激?乌云,我真的为你和这孩子难过,真的!上海的医生如果对会阳的病拿不出好的治疗办法,你就带孩子到北京去,现在全中国最好的医生都聚集在北京,我给北京的同事写封信去,要他们帮你先联系一下。老葛要我对你说,我们革命了那么多年,不能让孩子们再受罪。
顺致革命敬礼
战友:德米
1965年 8月 17日乌云,好妹妹:
接到你10月7日的来信。我刚陪老葛去南部参加了一次军方的外事活动回来。这回我可体会到了非洲的厉害了。这里的太阳简直不是太阳,而是火炉!它能直接把你烤成北京烤鸭。看看我寄给你的这张我在黑角港拍的照片,你就知道非洲人皮肤黑是完全有道理的。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昏倒在军事表演的观礼台上了,要不是老葛悄悄对我说,想想在北京的八一和胜利,我想我就回不到布拉柴维尔来了。
我真高兴你和咱们班长又在一个单位工作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多么好的消息呀!你们真让人羡慕死了!为什么总是你们俩,而没有我呢?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因为你们俩从来就不管我。老葛嘲笑我,说我是一只孤飞的大雁,在他身边养不住,迟早有一天会归群的,弄得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对他的这个玩笑倒是真的动了心。乌云,你说说,我们三个人有没有可能再在一处相聚呢?我真的盼望这一天!你说会有这一天吗?
看到了你寄来的照片,我没有想到你变化这么大。从照片看出你很疲惫,你没有笑。你的笑容呢?过去你可是最爱笑的呀!哪怕现在我一闭上眼睛也能听到你动人的笑声。你的工作就那么累吗?从照片上看得出来你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老关的样子威风凛凛,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大,老葛看了照片说,难怪他能把乌云搞到手,就冲这家伙骨子里那副自信我也得服气。那个又高大又漂亮的小伙子一定是路阳,天哪,他都超过你一个头了,乌云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大个儿子的?路阳旁的那个孩子大概就是会阳吧?而那个长得像个俊秀闺女的我想他就是京阳,这孩子身上有一种艺术气质,你是想让他做个音乐家呢还是做个诗人?这两种我都喜欢,但我更喜欢诗人。还记得马雅可夫斯基的那首《诗和炸弹》吗?诗就是炸弹和旗帜/可以唤起一个阶级。写得多好啊!我看我们还是决定下来,就叫京阳做个革命的诗人好了。那个灵头灵脑站在你身边的,他要不是湘阳才怪!这孩子身上没有你们俩的影子,至少我看不出来。他那 双不大的眼睛里有一种令人心里咯噔的东西,我觉得那是一种智慧,可他不是才只五岁吗?这点儿我没有把握,我有点儿迷惑。湘月是我见到的最漂亮的小姑娘了,她像你,她的五官和眼神全都像极了!她在你怀里依偎着的样子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哈,这回我可知道你小的时候长得什么样了!
有一件事我得快点儿告诉你,否则一会儿我会忘记了。我在外交部的同事给我回了信,他已经在北京精神病医院为会阳联系了一个好大夫,这位大夫是从德国留学回国的,很有名,他现在正在为几个中央首长的孩子治病,他答应看看会阳的病。你先和我这位同事联系一下,然后尽快把会阳带到北京去。我这位同事叫周雷,通讯地址是外交部专家局。记住,立刻给他去信,立刻!
给你写这封信的同时我也给班长写了一封信,我托她好好照顾你。别看你现在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又是咱班长的领导,可我知道你,关键的时候,你还得人来照顾。我这么说你可别不高兴,我可不想袒护你的缺点,我就这么说了,谁叫你是我的妹妹呢!
致以革命的敬礼
德米
1965年 10月 15日乌云,我日夜思念的战友:
我陪老葛去了一趟开罗。寄一张我们俩在金字塔前照的像给你以作留念。老葛这次在埃及差点儿出了事,他乘的车翻到路边的山沟里了,司机当场死亡,老葛命大,只擦伤了额头和胳膊,还掉了三颗牙,是门牙。我知道这件事后差点儿晕了过去,现在想起心还怦怦跳呢。老葛还开玩笑,说司机想和路边的毛驴赌气赛跑,可他跑得太快了一点儿。他这人就是这样,一点儿也不接受教训。我可没心思和他开这种玩笑,我都快吓死了!
周雷来信,说收到了你的信。你要快点儿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尽快带会阳去北京治病。
没有接到你的信,你在干什么?
老葛说他现在不想见到你,要见就等他镶好牙再见,他不给你留下一个难看的印象。他让我告诉你他的牙是摔掉的,不是吃糖烂掉的。(这段话是我在给你写信时他要我一定加上的,他现在就在我身边,像个特务似的走来走去,我不写上这话他不会离开。)
致以革命的敬礼
德米
1966年 2月 27 日
乌云:
你是怎么回事?我给你写了四封信了,你为什么一封也不回?你这个样子真让我生气。我可不想听你说工作忙呀家里事情多呀孩子闹人呀什么的。你别给我说这些,说这些我不爱听。我只要你给我回信,哪怕简单一点儿也行。你就写,德米,我想念你。就这我就满足了。
快给我写信!要不我可真生气了!
周雷说你一直没带会阳进京。你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致以革命的敬礼
挂念你的德米
1966年4月7日
乌云:
没有你的消息。
你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德米
1966年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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