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昆仑疑似吸毒/中邪/见鬼的传闻在网上爆炸,钟昆仑粉丝的怒火终于被点燃爆发了。之前她们正在集资起诉李云子毁谤爱豆,事情进展到一半起了变化,钟昆仑的公司出面制止了那次行动。正感到无比憋屈,不能为爱豆出头的庞大粉丝群看见了又有人诽谤钟昆仑,立刻掀起了新一轮战役,一时间与#李云子#、#你问他知道#、#你问他知道嘉宾#等等有关的话题下充满了钟昆仑粉丝的控诉。诸如“我哥哥是无辜的,绝不容许辣鸡节目欺负我哥哥”、“为了爱与正义,保护我哥哥”,“现在哥哥只有我们了!我们相信哥哥是清白的!”
半天以后,“钟昆仑全球粉丝会”发布了一篇檄文,对所有视频发布者宣战。一时间各种自媒体下腥风血雨,语文数学英语全上,在论战的同时充分表现了战斗双方的学习成绩、文化素质和个人潜能。
“你问他知道”节目组关闭了所有媒体的评论功能,并提示节目录制因故中断,将延期一期,但节目不会中止,对任何人不存在偏见,也不会更换嘉宾。
饭圈里的风云变幻的时候,慕云山正在和漆少进行第三轮睦邻友好会晤。经过了第一轮相看两厌,第二轮不欢而散之后,第三轮会晤双方都对彼此了解得更多,心气也比较平和。漆少再次调整了维修方案,把价格降到了千万以下;而慕云山也做了比较潦草的意向图,和漆少开始交流想法。
他们还没在三百年的老檀木门上达成一致意见,漆少和慕云山双双接到了电话。慕云山接到了猪哥的电话,漆少接到了不知道谁的电话,双方各自听了没几句,表情同时都是一变——
猪哥说:“再过十五分钟,我把钟昆仑送到你那里,注意保密!事情见面再说。”
慕云山目瞪口呆,“喂?喂喂?发生什么?”
漆少站了起来,走到花园里去听了一会儿,随即回来。他的表情也不如以往的镇定,走回来站在慕云山面前,定定的看着她。
慕云山正因为猪哥的电话心惊肉跳,又被漆少这样盯着,一股极其不妙的感觉浮上心头。“发生了什么事?”
“钟昆仑在节目现场表现失常,节目录制中断。”漆少说,“只有严重的失常,才会导致录制中断,大众的消息是因为上次节目表现不好,钟昆仑得了焦虑症。”
“焦虑症?”慕云山愣了一下,并没有啊,她没有感觉到钟昆仑有什么得了焦虑症的迹象,反而感觉他过得挺好的,还做起了烘焙来了。
“他的粉丝暴动了,开始攻击李云子老师,说他对钟昆仑的苛刻评价,导致他压力过大,精神崩溃。”漆少叹了口气,“还顺带攻击了好多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听说钟昆仑并不是得了什么焦虑症,他可能是真的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慕云山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不知道。”漆少说,“不过他委托我修缮这套老房子本来就有点奇怪,当时我觉得就算他不被看好,也不至于做退圈的准备……但他却是真的做了退圈的打算。”
“什么意思?”慕云山机械的问,她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她见过一次钟昆仑,给他打过一次电话,知道他准备花大价钱“修理”老钟家的宅院,她却一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大概是钟昆仑留给她的印象太过于无知,所以她从来不觉得他会有秘密。
他没有假相和表面,只有个里子。
可是她从来没有发现,他就算只有个里子,大家也只看见了里子的一部分。
“他是个拥有直觉的艺人。”漆少说,“有一身花花绿绿的伤痕,但是他觉得只要在戏里他的皮肤是无暇的就是无暇的,他不用美肤,因为他有粉底液。”他看着慕云山,“你明白吗?他自己可能不明白那是什么……我认为那意味着艺术。”
漆少是一个俊雅的商人,用他慢条斯理的声调说出“我认为那意味着艺术”,让慕云山为之一愣。漆少说,“即使他现在并没有表现这种艺术的技艺,但他有趋光的直觉。我们表演一只狐狸,并不需要把自己变成一只狐狸,而只需要在戏剧里让大众和自己相信自己是一只真诚的狐狸。一旦把自己变成了一只狐狸,你就失去了作为一只真诚的鸡、真诚的老虎、真诚的大熊猫等等的机会,你将永远只是一只狐狸,且不能再变回自己。”漆少说,“而怎样把并不是狐狸的鬼东西变成狐狸,怎样让自己和大众相信这鬼东西真的就是狐狸,那就是艺术。一旦走进了那扇门,他就不是爱豆,而是演员。”
慕云山目光炯炯的看着漆少,仿佛听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听起来匪夷所思,却又好像并不奇怪。
“他还差得很远,缺少得很多,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退圈。”漆少摇了摇头,“太可惜了,这年头不想整容而想演戏的人不多,我本来很期待。”他轻声说,“你看过《春江花月夜》吗?那里面有一个跳古典舞的舞姬,出现的时间不过十八秒,长袖善舞,风华绝代,《春江花月夜》是一部烂片,可是当年有多少人在问那跳舞的美人是谁?我小时候,也是其中之一。”
《春江花月夜》是一部古风电影,距今已经有十年了,慕云山依稀看过,对在男女主角背后跳舞的舞姬依然有印象。“我看过,是个穿着金黑交错的裙子,在船上跳舞的美人!但电影在说什么我已经忘了。”
“是的。”漆少说,“后来我找到了那位跳舞的美人。”他说,“她今年七十三岁,当年跳舞的时候,她已经六十三岁了。”
慕云山目瞪狗呆,“七……七十三岁?”
漆少动了动嘴角,“你肯定也看过她最近的戏,她也是《街道办刘大妈》里面那个流浪汉。”
慕云山:!!!!!卧槽电视剧里那个流浪汉是个男的!男的!骨瘦如柴,半死不活,将自己搞得仿佛一条瘦长的破抹布,还有百分之八十的戏是断腿在地上爬来爬去。
“她叫施丽华,在需要她美的时候,她风华绝代,在需要她丑的时候,她其丑无比。”漆少说,“无关年龄、性别、相貌……她其实长得很一般,就算七十三了,也绝对不会像个老男人……但是没有人不怀疑秦淮河上的舞姬倾城绝世,没有人不嫌弃老汪街上的流浪汉怎么还不去死——那就是艺术。”漆少耸了耸肩,“你要看得见光,才能飞翔。”
卧槽你说话太艺术了,我很不喜欢。慕云山说,“你要看得见光,才能飞翔。可是会飞的那么多,麻雀是飞,大雁是飞,天鹅是飞,蝙蝠和鼯鼠也是飞……钟昆仑一直是靠脸飞的,你却要他趋光,凭什么啊?”
漆少大笑了起来,“你真有意思。”他抬头向远处看去,“有车的声音,猪哥可能来了。”他说,“你猜他为什么要退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慕云山说,“我只是个平凡的租客。”
“你不是。”漆少说,“你是他的朋友,他对朋友很好。”
慕云山顿了顿,看向大门口,不再接话了。
她想她真的只是个平凡的租客,根本算不上朋友,她不知道钟昆仑身上的所有事,不知道他的任何想法,她只是接受了钟昆仑的恩惠,却既没有感激、也没有感恩。她还暗自觉得这里是“她的”房子,还愤愤不平觉得自己的地盘被侵犯了,还觉得钟昆仑是个傻逼和脑残。
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宛如站成了一座丰碑。
石化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曾经谩骂过她的词语都是那样的精妙绝伦。
一辆不起眼的小车在院门口停下,四大名助小文小戴小君小秋下车,和猪哥一起把一架轮椅抬了下来。慕云山吓了一跳,从石化状态里解除,跑了过去,“怎么了?”
猪哥的表情非常不好,基本可以说狰狞可怖,钟昆仑坐在轮椅里,一脸的心虚,但看起来还是四肢健全,并没有残废的迹象。
漆少也跟了过去,“怎么了?”
猪哥看了他一眼,“没事,你过几天再来吧,房子的事我和你对接。”
漆少点了点头,也知道猪哥不想他旁听,干净利落的就走了。
慕云山看着钟昆仑,疑惑的伸出手去摸了一把他的头,“怎么了?这不好好的吗?摔断腿了吗?”
钟昆仑被她摸得吓了一跳,“你干嘛?你变态啊?你想怎么样?”
慕云山闪电般收回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去顺了一把毛,茫然看着猪哥,“发生什么了?”
猪哥让四大名助回车上去拿东西,一边说,“他在你这里住一阵子。”
“又来?”慕云山震惊,“他家里又进人了?”
猪哥一脸暴躁,快要忍无可忍,指着钟昆仑——“他——”看着钟昆仑一脸委屈,他终是没有骂出口,揉了一把自己的脸,“他这次可能要在你这里住挺长一段时间。”
“为什么?他得了绝症吗?”慕云山本能的问,随即咳了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猪哥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在J市出差,节目组给我打电话我临时从J市飞回来的!公司也在等我报告发生了什么事?”他瞪着钟昆仑,钟昆仑噤若寒蝉,乖巧的缩在轮椅里。
“所以?”慕云山皱眉,“你能不能说重点?”
猪哥揉着太阳穴,“我飞了两个小时回来,以为他只是病了或者压力太大,结果这位祖宗给我说他出现了幻觉。”他狰狞的瞪着钟昆仑,“他半个月之前就知道了他有遗传性精神病,到现在才告诉我!”
什么?慕云山觉得她自己才出现了幻觉,狐疑的看着猪哥,“你说什么?”
“这位祖宗,”猪哥咬牙切齿,“有家族性的遗传病!如果他早告诉我,我们可以想办法,不管是找医生还是妥善处理手头上的工作,甚至是逐步退圈,都可以有办法——结果他自己去立了个遗嘱,说如果他死了一定是自杀,死后所有遗产都捐给红十字会……我勒个去!”猪哥简直是愤怒的无以言表,杀了钟昆仑的心都有了,“现在弄得满城风雨,全世界都会知道他不正常!他之前的代言和合同违约的问题,我们本来正在谈,还可以挽救,一旦暴露出他有精神病,一切都完了!”
“什么……什什么……”慕云山感觉每个字都没听懂,“什么遗嘱,什么遗传病?”她头晕目眩,这世界整个都玄幻了,“什么东西?”
“他在你这里待着!”猪哥说,“在他手头上的工作完成之前,不许他有什么神经病!”他凌厉的盯着慕云山,“你——就负责这一件事!”
我?慕云山张口结舌,我怎么负责得了?我怎么负得了责?我要怎么样“不许”他有神经病?难道因为我神经病过我就比较有经验吗?
猪哥狠狠的瞪了他们俩——搞得好像慕云山和钟昆仑是同谋——“好好呆着!明天,我会预约一个医生来看诊,确认一下是什么情况。”
“是是是……”慕云山连连点头,没有确诊的事都不是真的。
钟昆仑缩在轮椅里,乖巧得不敢说话。
四大名助等猪哥训话完了,才将钟昆仑的家当又搬了回来——包括但不限于世界第二帅和斑点鸡。
等大家都走了,慕云山小心翼翼的看着钟昆仑,“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昆仑小声说,“就是……像我爸爸一样。”他垂下头,非常安静,“我看到他了。”
慕云山在他的轮椅边蹲了下来,心情难以言喻,小声问,“所以你就不能走路了吗?”
钟昆仑一愣,“没有。”他从轮椅上跳起来,原地蹦了几下,“谁告诉你我不能走路了?”
默认钟昆仑被他爸吓到腿软不能走路的慕云山一呆,疑惑的抬头,“既然你可以走路,为什么要坐轮椅?”
“每个人生病都坐轮椅的。”钟昆仑说,“上次我拍戏撞破了皮也坐轮椅,董慧被蚂蚁咬了起了个包也坐轮椅呢!大家都坐啊!”
慕云山:…………
她深吸了口气,念了几句清心咒,“现在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吗?遗嘱是怎么回事?是什么让你发现你‘可能’得了遗传性精神病?又是什么让你‘看见了你爸爸’?”她站起身来,顺手又撸了一把钟昆仑的毛,没烫过的毛手感还不错,“从我这里搬走以后,发生了什么?”
钟昆仑嘀咕了一声,“我收到了我妈妈留给我的诊断记录,你也见过的,就在寒暑影视的那个文件袋里。”
慕云山:…………
我也见过的?哈?
钟昆仑看她一脸怀疑人生,认真的说,“真的,就是你看不懂,上面全是英文。”
说到全是英文,慕云山终于有了点印象,“那份每个词我都不认识的……材料?”
钟昆仑点头。
“你看懂了?”慕云山越发的怀疑人生——她看不懂,没道理钟昆仑看得懂。
“我拿翻译软件翻译了。”钟昆仑说。
慕云山呆滞了,“然后呢?”
钟昆仑说,“它上面写着家族遗传性的精神病,发病原因不明。”
慕云山不可置信,“这么严重的事,你就……你就用翻译软件随便看了一下,就确定了?还去立了遗嘱?你就没有找一个医生正式看一下?”
钟昆仑呆了一下,“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他说,“我妈妈总是去美国,我以前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她可能就是在想办法……但是她死了。”他轻声说,“她就再也不能想办法救我了。”
“不不不,我们的重点是——你没有确诊。”慕云山说,“就算你爸爸是有这个问题,可是你妈妈没有啊,你怎么知道你是遗传了你爸爸还是遗传了你妈妈?”
钟昆仑呆住了,他看着慕云山的眼睛闪闪发光,过了一会儿,那光彩黯淡了下去,“可是我看到了他们……”他嘀咕了一声,“在现场,我突然看到了他们都在动。”
慕云山也愣了一下,“动?”
“他们都向我走过来。”钟昆仑嘀咕,“把我围在中间。”
“我们要相信科学,反对迷信。”慕云山说,“你看到的都会有科学的解释,也许明天你问问来的医生就知道了。”没有点亮“啊!那里好可怕,要抱抱”技能的单身女汉纸今天也很耿直。
“哈?”钟昆仑呆滞了。
慕云山说,“在你看到这些幻觉之前,你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你会想起……不……你会突然看见了你爷爷?”
钟昆仑真的想了起来,他猛地扬眉,振奋了起来,“发芽!茶树!”他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慕云山的肩膀,用力摇了摇,“老钟家的宝藏,是茶籽,我们种出来的东西,是茶树苗!”
慕云山被他晃得头晕,越发的莫名其妙,“茶……茶树苗?”
你看见了茶树苗,就看见了你爷爷的幻象?
难道你老钟家是茶树成精?
哦不,建国后不许成精,那就是茶妖了?
哦又不,你爷爷成精的话,那应是建国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