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起了雨,一大早起来天色就阴沉沉的压着。陆子墨起床之后,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屋檐。此刻细雨绵糜,毛尖一般满天飞舞。陆子墨拿着手上的枪,拆了卸,卸了拆,机械的重复着简单的动作。
初雨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陆子墨这样沉默的背影。她几乎是刚正开眼睛他就回过了身来,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你醒了?”
初雨抬手,轻轻的抚摸过陆子墨的鬓角,然后是他的眉毛,鼻子,和嘴唇。随着她的动作,他闭上了眼睛。英挺的面容就在她的掌下。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着这么强烈的不安。可是很多事情,她阻止不了。即使危险。他也不得不去做。
“你今天要出去?”
初雨看着陆子墨身上已经换好的衣物,开了口。他反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一吻:“嗯。”
“你自己小心一些。”
陆子墨看着她的眼神深了些,倾身过来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随即抱着她起身:“你在家里好好的和可仁在一起。有什么事情的话,听她的安排。”
两人来到客厅的时候可仁已经早早的就起了床,正盯着电脑。听见身后的动静她打着哈欠和两人打了个招呼:“早。系统已经连上,现在就等法国那边把钱划过来。”
陆子墨点点头,抓过初雨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出门。
陆子墨出门的瞬间,天上打过一个炸雷。让初雨更加的心惊肉跳,她在原地呆愣了几秒,巨大的恐惧不安几乎让她灭顶。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追到了门口,推门看时,陆子墨的身影已经从楼道里消失。
“不用这么紧张。”
可仁过来拍拍初雨的肩膀,伸手关上了房门锁紧:“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这么多年生死都过来了,这么点小事情他应付起来应该没问题。”
不是这样的。
初雨看着可仁,却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怎么去想对方描述自己心里巨大的恐惧。即使说了,对方也许也只会认为是她软弱和担忧的表现。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要对他有信心。”
可仁笑了笑,回到了电脑桌前,头也不回:“你看会儿电视吧,能让你的情绪放松一些。”
初雨不想让可仁为她担心,打开了电视窝进客厅的沙发里。
可是她的心思完全没有在上面。
惊雷之后雨势变得大了,哗啦啦的嘈杂声即使隔着窗户屋子里也清晰可闻。可仁起身泡了杯咖啡,浓浓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有人敲门。初雨闻声坐直了身子。可仁放下了咖啡杯,握住了自己后腰的枪,对着初雨摇摇头,自己慢慢的靠向门边。
可仁尚未走到门口,外面一声喀哧的轻响让她脸色大变,猛地转身扑向初雨。两人的冲力让沙发翻了过去挡住了她们的身体,几乎就是在同时,大门处响起一声巨大的爆裂声,木门连带着部分墙体都粉碎开来。
可仁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初雨。响声尚未完全消失,她便拿着枪从沙发后微微探头,原本想要还击。岂料额头一冷,冰冷的枪口已经抵住了她。
大门处纳卡慢慢的走了进来,看着被胁迫着起身的初雨和可仁,得意的笑了笑:“两个美人儿,你们听说过那句话没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初雨心头巨大的慌乱突然沉寂了下去。当不安真的发生,她反而变得镇静起来。最起码,现在身陷危险境地的是她,不是陆子墨。
纳卡笑笑走到初雨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了摇头:“天意。如果不是我突然心血来潮去查看办公室的监控录像,也不会发现你这么娇嫩的人儿,竟然会在我眼皮子底下飞檐走壁。”
纳卡说着话递给初雨手机:“给陆子墨打电话。让他回来。”
初雨没有动。冷了脸和纳卡僵持着。
初雨的反应在纳卡的意料之中。他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你不打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他总归是要回到这个地方的对吧。不过时间拖的越长,我们的兄弟们就越没有耐心。也只好从你们两个女人身上看看找点乐子了。”
一帮男人发出了淫秽的笑声。可仁吸了口气,劈手夺过了纳卡手上的电话,拨了出去:“喂!你这个混蛋,怎么办事的?!我们被你盯着的人抓住了!你奶奶的熊……”
可仁还要继续骂,纳卡抢回了电话,瞪了面前这个泼辣的女人一眼,志得意满的开了口:“陆,我想这一次你会老老实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吧。难得我也会占一次先机,嗯?你老实点,来码头见我。”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传来了嘟嘟的挂断声。
纳卡冷笑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枪:“带她们走。”
初雨咬着唇看了眼可仁。后者无所谓的抬手整理头发,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他要我们去就去呗。难得他这么热情亲自来接,你说对不对?”
纳卡闻言阴沉的笑了笑:“那就请吧。”
雨越下越大。哗哗的漫天漫地,像是要将这整个世界淹没。初雨和可仁被带到了码头的仓库里关起来,纳卡让人将她俩背靠背的绑在了一起,随即慢条斯理的从手下的手里接过来一个定时炸弹,调整时间放到了她们之间。随即又将复杂的电线在两人身上反复缠绕。
“你们可不要试着自己挣扎打算逃跑。”
纳卡笑眯眯的开了口:“这个炸弹的威力将这个仓库夷为平地都是轻而易举。你们动作太大,弄断了哪根电线尸骨无存,那可就不是我的错了。你们最好祈祷陆子墨能够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否则,”纳卡耸耸肩膀:“那也不是我的错对不?”
“走吧。”纳卡放好了炸弹对着手下的人挥挥手:“我们出去会会陆子墨。”
等到仓库的大门沉重的关上,屋子里只剩下初雨和可仁的时候,初雨才轻轻的开了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可仁扭了扭脖子:“他说的没错,要是不小心把电线弄断了,我们可真的会粉身碎骨。”
可仁依然是那幅老神在在的样子。初雨沉默了一下:“你不怕?”
“姐姐我见过的大场面多去了。”
可仁笑了笑:“我刚入行第一年的时候,曾经被吊在油锅上面。然后那个变态杀人狂用火在一旁烧绑住我的绳子。如果掉下去我就会被炸透,现在不也没事?”
“还有六年前。我被困在一个密封的箱子里,投进大海。箱子外面缠上了很多加重的铁链。我也活下来了。”
“相信这次也一样。和前几次比起来。这次真的算不上凶险。”可仁摇摇头:“何况来之前我还给大熊打了电话呢?”
巨大的雨点密集的敲响着仓库的顶棚,发出鞭炮一般的噼噼啪啪声,成功的掩盖了初雨和可仁的交谈声。
“你没打电话给陆子墨?”
初雨闻言惊讶万分,然而心里的不安也消退了不少。可仁冷哧一声:“他让我打我就打?以为我傻的么?”
“等着吧。”可仁安抚的握住了初雨的手:“大熊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赶过来救我们。纳卡打得那个如意算盘,未免太逍遥了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仓库里不能透风,闷热无比。外面虽然下着暴雨,但是所有的暑热仿佛都被逼在了这个房间里无法散发。两个女人热的汗流浃背。衣服都湿透了。
哐的一声,仓库的大门被人踢开。纳卡的一个手下过来看了两人一眼,见着没有什么异状,又转身走了出去。
“大笨熊的动作真慢!”
可仁抱怨了一句。
此刻雨下的小了些。淅淅沥沥的水流从仓库的房檐上接连不断的滴落下来。方才天棚那阵阵被敲打的噪音也小了些。这时身后定时炸弹滴滴的时间倒数声便分外的清晰起来。仿佛预示着死神一步一步接近的脚步,让人心惊胆颤。
初雨突然间觉得面上有丝丝的凉意。这么闷热的房间里突然吹进了一阵凉风让人不由得觉得浑身一松。下意识的抬头,只见仓库的顶棚上不知道什么身后被人掀开了一片,露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
初雨轻轻的碰了碰可仁,她也无声的回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已经知道。
天棚上一个男人探身往下看了一眼,随即扔进来一根粗粗的绳索。因为逆着光的缘故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面容,只能依稀判断出他的身材很高大壮实。
初雨紧张的看着仓库的大门口。纳卡并非将她们扔到这里便完全的放心。从刚才的情况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进来看一眼她们是否有什么异样。现在从大门的缝隙看出去,还能依稀看见守门人晃动的背影。
上面的男人顺着绳索飞快的滑了下来。初雨轻轻的叫了声巴与便住了口。看见他没事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开心。旁边可仁已经压低了声音骂起来:“你这头大笨熊,你怎么不等姑奶奶成了肉酱才过来?!”
巴与冲着初雨点了点头,抿着唇没有说话。大踏步地走过来,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她们身上的炸弹。
“陆子墨呢?”
可仁轻轻的开了口。她同样紧张的看着仓库的大门。此刻只要有人再推门进来看一眼,他们三人就无所遁形。
“这是个圈套。”巴与开了口:“纳卡一开始就知道了初雨去他的公司里盗账务软件。他设下这个圈套让我们往里跳。他今天确实是要交易。不过不是法国方面汇钱过来,而是在离这里两公里远的废弃码头见面交易。”
“什么意思?!”
可仁瞪大了眼睛。巴与紧皱着眉头:“他顺藤摸瓜抓住你们做人质,为的就是把陆子墨骗过来,然后一网打尽,也是为了保证那边交易的安全。”
“所以陆没有来,他去那边阻止交易去了?”
巴与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陆子墨的去向,从怀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亮出锋利的刀刃:“你们别动,我要割断电线。”
“大熊。”
可仁开了口,笑了笑:“割错了我们三人可就一起做肉酱了。”
巴与低头看着可仁,出乎意料的露出一个颇有些温柔的笑容,随即便板上了脸,挑起一根电线,果断的割了下去。
初雨觉得巴与动手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住了。耳膜一阵发痛。
先前一直充斥着的滴滴声嘎然而止。
三人松了口气。巴与紧接着割断了绑着两人的绳子,首先扶着初雨站了起来:“我们马上走……”
巴与的话没有完。被他拿下来放到一旁的定时炸弹突然冒出了一阵急促的滴滴滴滴声响,屏幕上的倒数数字飞一般的从十五分钟迅速倒数到零。
可仁动作飞快。她的腿还被牢牢地绑着不能随意活动。但是她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扑了上去。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让初雨完全无法反应。几乎就在可仁用自己的身体扑上炸弹的同时,巴与也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扑倒在地,就地一个翻滚,滚到了仓库里码着的货物旁。
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响。初雨觉得自己的听觉在这样巨大的冲击下几乎都失去了作用。热辣辣的气浪扑面而来。巴与随即收手,紧紧地抱住了她,让她避开了这次爆炸的正面冲击。
大地剧烈的震动着。依稀还有哗啦啦破碎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才渐渐的平息下去。
巴与动了一下,慢慢的放开了初雨。他的脸色惨白。方才的爆炸因为可仁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捂住了炸弹,已经最大程度的减低了爆炸的威力,他扑倒初雨及时,两人又处在货物边上被挡住了绝大部分,所以他只是在背部受了点轻伤。
仓库的厂房房体结构还在,不过整个顶棚因为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被掀起。现在雨点毫无遮掩的飘落下来,惨淡的落到两个人的身上。
初雨的视线和巴与一起,落在了前方爆炸的中心点。那里的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大坑。这样的情况下,可仁当然不会奇迹般的存活下来。
初雨无法动弹。虽然她和可仁接触不多,可是她开朗的性格和爽朗的作风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方才她还在笑着安慰她,说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又怎么会栽在这一次的行动上。
她本来也可以趁机滚到一旁。可是那样他们三人都要正面承受炸弹所有的威力。在最紧张的时刻,她依然绝然勇敢的选择了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们。
“走!”
巴与用力拖住初雨走出厂房。他从背部抽出了枪。爆炸同样波及了厂房门口留守的几个人。他们反而受了重伤,在地上无力的呻吟着。
巴与看也没看。一直用力的拉着初雨。他的脸色寒得吓人。一直拖着她到了仓库后面的吉普车上,方才疯了一般开向前方。
初雨浑身都湿透了。因为爆炸卧倒在地蹭上的泥,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初雨觉得脸上痒痒的,抹了抹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疯狂的流泪。
巴与。这个铁一样的汉子,脸上也带着隐约的泪痕。
这一切果然是个圈套。
他们以为自己布下了一个局将纳卡圈住,岂料反被他利用,局中有局,牢牢地套住。
纳卡说要在这里人质交换,其实只留了几个人在这里看守,自己跑去了废弃的码头作正式的交易。
这么说自己当时一进纳卡的公司他就发现了。他在监视系统上看见了自己,将计就计。和文莱在办公室故意说了那些话,引诱他们上当。
然后将她和可仁抓住,在正式交易当天引走陆子墨,又用一个无论如何都会爆炸的触发型炸弹作了一个阴险的陷阱。只是他以为来救人的会是陆子墨,万万没有想到是他以为已经死掉的巴与。
他的如意算盘是。只要除掉了陆子墨。交易顺利完成。钱进了他的口袋。从此也不必担心自己是否会被毒蛇和金爷两方面发现自己的背叛。
吉普车在路上横冲直撞。一直开向离这里不远的废弃码头。
雨又下的大了,白花花的雨点如同天地间浓密的线帘。巴与在一个山坡上停了车,从车后抽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拿出一把狙击枪递给初雨:“陆说你会用枪。我们不指望你能有多大的作用,看见我们行动之后,能帮上一点算一点。”
巴与说着话,又将一个通讯器递给初雨,示意她带上耳机,把话筒别到胸前。接着从箱子里面掏出来一把AK插到背上,自己手里依然拿着那把散弹枪,做完这些准备他推开门往下走:“我到下面去和陆回合。”
初雨看着巴与的身影在前面一闪,很快就消失。
她抹了抹脸上尚未干涸的泪水,推门下了车。这里将下面看了个一清二楚。河面上停着一辆快艇。隐约可见有人在来回走动。
初雨卧倒在地,用狙击枪的瞄准镜看了过去。
大雨极度的影响能见力。初雨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
方才因为可仁的死而导致的悲伤在她的眼里消失,余下的只有近乎冷酷的坚毅。
她必须要冷静要振作。可仁的死不可改变不可挽回。可是现在她还可以帮助陆子墨和巴与。
“初雨。”
耳机里突然传来了陆子墨的声音,低低的仿佛他就在她的身边。他还不知道可仁的事情。初雨同样沉沉的回答了一声:“嗯。”
“保护好自己。”
这句话说完,他便掐断了通话。初雨紧紧地咬住唇,倔强的在大雨和泥地中坚持着。
初雨费力的从瞄准镜里看向下面。不知道是不是下大雨的原因,此刻下面的河道上空无一人。方才还有三两来去警戒的男人此刻也消失。除了河面上随着波涛浮动的船只外一片异样的寂静。
这样沉闷的气氛压在人的心口让人喘不过气来。天边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一阵闷雷。初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再往下看时,远远的公路上一辆货车驶了过来。
初雨顿然紧张,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枪支。冰冷沉重的金属感让她剧烈跳动的心安静了少许。
冷静。一定要冷静。
货车停到了岸边。从车上跳下来几个高大的男人。看他们的模样像是欧洲人。全副武装,手上提着几个黑色的箱子。
几个欧洲人出现的同时,纳卡也终于从船上现了身。
距离太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是看见纳卡和几个欧洲人交谈了几句。随即命令船上的手下将一个大舢板搭到码头上,随即从船舱里推出一个巨大的箱子,就在甲板上打开,示意欧洲人上去检查。
初雨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她的枪牢牢地,几乎不可控制的锁定着纳卡的头部。只要轻轻叩动扳机。那个在泰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第二大毒枭就会死在她的手下。
欧洲人检查完了货物。满意的点点头。纳卡手下的人便用力将几个大箱子顺着舢板推到了码头上。
就在他们卸货的同时,后面的公路上突然轰鸣着飚出数辆汽车,疯了一般向着河边冲来。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纳卡和欧洲双方均都迅速拿出了枪支,不问缘由的便向迅速接近的车辆射击。
沉闷的嗒嗒声响起。电光火石间车身与船身之间激起了点点火花。那一瞬间纳卡看清楚了驾驶室里面的人,脸色顿时惨白。第一辆车里坐的,是索菲和拉玛。
汽车的突然介入阻断了初雨原本紧紧锁定的视线。汽车猛地冲了过去原地一个大转弯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拉玛带着人借着汽车为掩护,前后将欧洲人的车辆紧紧地包围住。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货,所以并没有采取强硬的手段阻止船只离开。眼看着纳卡招呼着船上的人避往船舱。重新瞄准锁定了纳卡头部的初雨,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为了可仁。
子弹尖锐的呼啸着撕破了雨幕,没入了那个男人的额头。在他的脸上开出一朵灿烂的血花。这一下变故来得极其突然,船上的几个欧洲人,包括拉玛的人都愣了一下。一瞬间交火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暂停,然后便又更加激烈的继续。
不过这一次。不仅是欧洲人,索菲的人也将自己的身子缩得更紧,从初雨的方向很难再找到合适的狙击点。
初雨换了子弹。刚刚射击完毕的枪身带着微微的热度,熨烫着她的手心。她觉得自己的心底一片冰冷。仿佛所有的感情都已经冰封远去。
前方的陆子墨同样拉开了保险,鹰一般锐利的扫视着河道。几个欧洲人跑回了一辆货车里,妄想离开。他们拼命的踩着油门。车行极快,可是陆子墨的动作更快。枪口随着车的行驶瞄准了车胎的部位猛地开枪。
消音器和这样的雨幕掩去了枪声和淡淡的火药腥味。一击命中。下面的车在高速行驶中突然爆胎,车身剧烈的一震一甩,在充满雨水的路面上顿然打滑,猛地冲出了河道整个扑入了白浪翻滚的湄公河中。
“初雨,回到车里。我们上来和你会和。”
陆子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初雨果断的听从了他的命令。过不多时,浑身是泥的陆子墨和巴与跳上了车。陆子墨沉声开口:“走!”
初雨没有犹豫的时间,一咬牙猛踩油门朝着山下冲去。
越野吉普疯了一般的冲下了山坡,剧烈的颠簸让初雨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吉普车临近河道时遇到了火力阻击。初雨猛打方向盘一踩刹车,吉普滑过一道恐怖的弧线,车尾撞上了先前下面的车辆。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那辆车吃不住撞击,猛地翻进了湄公河。
“快走!”
陆子墨一声沉喝。初雨再度猛地一脚踩下了油门。吉普车一个跳跃再度冲了出去。只见后面索菲的人眼看着已经将欧洲人干的差不多了,便分出了一大半前来狙杀他们。领头的赫然就是拉玛。
“过河拆桥。”
陆子墨低声开口,说话的同时闪电般的更换子弹,再度瞄准。这一次他捕捉到了后面一辆车里驾驶的人。又是一声轻微的枪响,开车的人身子一震,额头被击穿。驾驶者被杀车身立刻失去了控制,打着旋儿和旁边自己的车猛烈的撞到了一起。
这一下成功的拖延了几辆车。可是拉玛的车躲过了撞击,还在继续紧紧地咬着不放。
陆子墨抓下了吉普车上的电话。迅速的拨通了警方的秘密专线:“鱼已上钩,收网。”
初雨百忙中扭头看了陆子墨一眼。明白了些什么。
当初他曾经说过,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会将纳卡手上货物的所在地出卖给索菲。陆子墨的出现应该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的如意算盘就是,借此机会除掉金爷的左膀右臂,一举拿下泰国市场。
很显然陆子墨也料到了索菲的想法。他也同样想借此机会拿下索菲。
如果说陆子墨的出现在索菲的意料之中,那么警方的包围就完全的在她的意料之外。
双方在沿河大道上一路狂奔,拉玛看见前方的来路上又驶来几辆吉普车的时候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不好。
前方的车辆远远的便用机枪一阵扫射。密集的子弹当即在拉玛车队当先的车上留下了一排弹孔。子弹打破了油箱,轰的引起了剧烈的爆炸。那车辆就在急驶中爆着猛烈的火光冲天而起,翻滚着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
拉玛显然没有想到会遭遇这么强烈的火力迫击,可是后退已经来不及。
趁着这个间隙陆子墨再度换上了子弹,沉着的瞄准。
这一次子弹呼啸而出,再度击中了驾驶的人。不过这一次是拉玛的车。在他惊恐的表情中,车身失控,重重的撞向公路边的山崖,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初雨所驾驶的吉普车和前面驶来的吉普车转眼间交汇。陆子墨拍了拍她的肩膀:“停车。”
初雨于是将车停在了路边。
对面的吉普车上刷刷的跳下来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上来用枪牢牢地逼住了刚刚下车的陆子墨三人,一个警察沉声开口:“放下武器,你们被捕了。”
陆子墨和巴与没有反抗,扔掉了手中的枪支。初雨在这个间隙回头。身后的公路上几辆爆炸的车让现场变得混乱不堪火光冲天。浓厚的黑烟在火光之上燎卷着天空。然而这个时候,雨势终于渐渐的小了下去。
“走!”
特警毫不客气的用枪托推着三人上了前面的警车,给他们带上了冰凉的镣铐。陆子墨闭着眼睛靠在冰凉的车厢壁上,一言不发。
那天的事情结束后。初雨先是和陆子墨巴与一起被带回了清莱警局关押。随后陆子墨和巴与被提走。她被送到了曼谷关押。几天之后,羁留室里来了一个律师,对着初雨和善的笑笑:“对不起这几天让你受苦了。你也知道手续上的事情比较麻烦。现在你自由了。我们会先安排你在曼谷住三天,然后遣送回国。”
“遣送回国?!”
初雨站了起来:“我是泰国正式的居住民。为什么要遣送我回国?!”
“对不起。”律师笑了笑:“这个我不太清楚。我也是按照吩咐办事。”
律师说着话,让初雨签署了文件,示意她和他一起离开。两人上车的时候初雨忍不住打听陆子墨的事情。律师从轿车的后望镜里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这可是泰国现在最大的新闻。泰国两大毒枭纳卡在交易的火拼中被击毙。陆子墨被捕,执行枪决。还有缅甸毒王毒蛇的女儿也在这次交易中人赃并获。收缴的海洛因足够她枪毙十次的了。”
初雨不敢再问。陆子墨明明说过他的身份,又怎么会执行枪决?
可是她的心里一团乱麻,却没有人替她解答。
初雨在警方的安排下在曼谷住了三天。诚如那个律师所言,现在泰国最大的新闻,就是泰方和缅甸警方联合摧毁了金三角的几大毒枭。
初雨天天在宾馆里看新闻。纳卡被杀,陆子墨执行枪决。有传闻说金爷秘密出逃。金爷在泰国打下的这壁江山算是彻底的垮掉了。
至于索菲。人赃并获,武力拒捕。听说在追捕过程中也受了重伤,被引渡回国。毒蛇在缅甸的所有产业和庄园,也因为索菲的事情受到了几大的冲击。但是毒蛇在缅甸的地位毕竟特殊。加上有自己独立的地方武装,公然和政府对抗。与缅甸政府发生激烈的武装冲突三天后,被击毙。
整个金三角欣欣向荣几十年的毒品市场,就此四分五裂。
第四天.初雨回了国。听说那天也正好是陆子墨执行枪决的时候。
飞机在北京机场降落。初雨身心俱疲的出了站。负责护送的泰方警察和中方警察做了交接手续,初雨被带出了机场,上了外面停放的一辆警车。
车辆慢慢驶入车道之中,坐在初雨前方的一个警察回过了头。初雨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所以不知道他正慢慢的取下头上的帽子看着她。
“小雨滴,现在想去哪里?在北京逛逛还是直接回南方?”
初雨一震,慢慢的扭过头来。前面陆子墨靠着车背冲着她笑出一口白牙:“欢迎回家,小雨滴。”
关于一些后续:
想要把一个几十年的毒品市场就这么完全的铲除,显然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
金爷确实倒了。缅甸方面毒蛇也散了。准确的说,金三角的毒品市场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可是在这场大地震中,有人失利,就有人得利。
原本在老挝的大毒枭花喜,趁此机会大肆壮大自己的势力。而泰国和缅甸市场虽然没有了龙头,却也出现了各个中小势力争相崛起的情况。
缉毒,毕竟是一个长期而艰难的过程。哪怕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有人为此不生不死卧底十年,想要彻底的让它消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至少现在。这些事情已经与陆子墨和初雨没有了关系。
陆子墨按照他的中文音译取下了这个名字。现在是杭州特警队的队长。而初雨,在这里找了个医院安顿下来。两人低调的结了婚,低调的买了房子,低调的在这个人潮涌涌的城市生活。
平时正常上班,周末的时候偶尔出去逛街或者干脆窝在家里一起看电视,生活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谁也不知道。那个看上去英俊沉默的男人曾经是泰国赫赫有名的第三大毒枭,也没有人知道,那个看上去温柔的邓医生,曾经毫不眨眼的为了自己深爱的人手刃数人,甚至击毙了金三角第二大毒枭。
在这里,他们和许多普通的小夫妻一样,平静琐碎而幸福的生活着。掩掉了所有的过去,一切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