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时候,明屹将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甜包从浴室里抱出来。
乔皙这会儿倒是很乖地窝在他的怀里,声音软哒哒的:“大表哥,皙皙胖了这么多,你还抱得动皙皙吗?”
明屹将怀里的人放在了卧室床上,随即自己也爬上了床,在她唇上亲一口,然后笑着道:“皙皙胖成两百斤我都抱得动。”
原本还温柔小意的乔皙瞬间便黑了下脸来,“所以……你也觉得我胖了?”
可惜蠢直男并未注意到自家媳妇儿语气中的警告意味,只是美滋滋地借着这个机会表忠心,几乎用尽了自己毕生的语文水平造出了一个排比句——
“胖一点怎么了?哪怕皙皙秃了头、掉光了牙、成了个皱巴巴的丑老太婆,我也喜欢得不得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抑扬顿挫,乔皙却险些被气晕了过去。
老太婆就算了,什么叫丑老太婆?
当下她便狠狠掐了一把明屹的胳膊,“走开走开,你怎么那么烦呀!”
明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才是踩中了心机小哭包的陷阱。
好在比起不要脸来,心机小哭包半点也不是他的对手。
当下明屹便又亲了她一口,“说你胖就生气了?”
原本覆在她肚皮上的那只手一路往上移,然后停在了柔软的那一处,明屹轻声笑起来——
“我刚才检查了,别的地方没胖,肉全都长这儿了。”
乔皙又羞又臊,当下便一个枕头迎面砸了过去。
明屹忍着笑接过枕头,放到床的另一边,然后终于正经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道:“脸还是这么小的一张巴掌脸,就身上多了点肉,还都是衣服遮着的地方,怕什么?”
听到“巴掌脸”这三个字时,乔皙伸出去要打他的手已经收不回来了。
不过如同所有女人一般庸俗,此刻的乔皙早已经心花怒放,这一打倒不如说是轻飘飘的摸一下。
她面上仍是气呼呼的,可语气却是在撒着娇的:“你怎么那么讨人厌呀?”
明屹给她拉上被子,“刚才不是喊着累了?”
刚才被逼着跪了那么久,尽管有他从后面搂着,可毕竟这运动太耗费精力……乔皙这会儿的确是倦得很。
外面刚下了一场雨,于是明屹下床去开了半扇窗户,又将卧室里的灯关了,这才重新回到床上,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她乖乖的窝在明屹的怀里,一双又大又黑的眸子瞅着他,就像只家养小动物一般黏黏糊糊的腻着他撒娇:“今晚抱着皙皙睡好不好?”
往常乔皙总是不好提这样的要求,毕竟能看不能吃,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太残忍了。
不过……这会儿他刚解决好,抱抱她也不至于出什么事情吧?
只是,乔皙想当然的低估了男人的血气方刚。
毕竟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在这一段男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能硬起来的时光,明屹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因此,刚才那么几次清粥小菜,根本就不够他纾解的。
小哭包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明屹的火再次被拱了起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用手也是可以的,只是恐怕要费自家媳妇儿老半天劲儿了。
“大表哥。”正当明屹心猿意马着,一片黑暗中突然传来乔皙忧心忡忡的声音,“你要努力一点,不然就没有学上了。”
明屹眉头一皱,虽然身体深处还涌着滚烫的躁动,但他心中已经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来。
对于大表哥辞职之后的事情,乔皙想得十分长远。
等宝宝出生后,明屹多半是已经离职,到时候正好可以一边在家奶孩子,一边继续学业。
乔皙先前对国内的研究生学制并不了解,本以为也是和国外一样的申请制,可后来一打听,乔皙这才知道,什么申请制?她梦里的申请制!
原来国内的研究生,除了应届推免,其他都是要正儿八经考试的。
盛子瑜美滋滋的向她传授经验:“找个不用考数学的专业,英语政治随便考考就行啦!”
乔皙很怀疑她的说法:“……鱼鱼的政治随便考考?”
被这样质疑,盛子瑜很不高兴,当即便将脸一板,“怎么了嘛?我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是我老公教的,还考了第一名呢!”
乔皙只得捧场道:“学霸鱼鱼好棒!”
当然,学霸鱼鱼的建议乔皙是直接忽略了。
毕竟如果不让大表哥考数学的话,恐怕他的总分都凑不到一百分。
博士研究生倒是不需要政治考试。其实明屹本该是直接申博的,因为他们这个专业大多是直博,当年他从MIT本科毕业后,如果继续念下去的话,正是念的PhD。
但如今换到了国内,他没有硕士学位,如果以同等学力的身份报考博士,到时候又免不了要考政治。
乔皙很为大表哥的未来发愁。
至于明屹……原本这人装了一肚子的龌龊心思,这会儿被小哭包左一个“富强民主”、右一个“敬业友爱”瞬间弄得兴致全消,甚至还有几分冷感。
政治这种东西,既然拥有1鱼之力就可以考过,那小哭包还担心他干什么?随便看看不就行了。
他甚至怀疑是小哭包察觉出了自己的龌龊心思,所以才故意说这些东西泼他冷水的。
好在明屹从来都不会和一只小哭包计较。
第二天起床,看着熟睡中的小哭包,明屹已经不生气了,重新对着小哭包生出了满腔爱意。
六点半还早,他先跑去食堂排了半小时的队伍给媳妇儿买了甜豆腐脑回来后,便又换了衣服出门了。
因为之前在家时,乔皙嘴馋得很,每隔两天都要喝一次鲫鱼豆腐汤。
到了这边,明屹自觉不能在吃上亏待了小哭包,可食堂里没有鲫鱼,若要自己买的话,只能去三十公里以外的县城。
食堂师傅告诉明屹,鲫鱼很好养活,他若去买,可以多买一些带回来养着慢慢吃。
于是一大早,明屹便带着从食堂里借来的一个水箱,骑着从门卫大叔那里借来的摩托车,“突突突”的上路了。
基地里虽然条件优渥,可所有东西都是定例供应,十天半个月都翻不出半点花样来。
这会儿到了县城,明屹先找到水产市场,一口气先买了十几条鲫鱼,然后又骑着摩托车找到了一家花店,挑了一大把玫瑰和百合,让店家包装好,打算带回去给小哭包一个惊喜。
等待的间隙,外面突然走进来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手里都捏着个手机,笑眯眯地同明屹说话:“小哥小哥,这花是你帮客人送的吗?”
实在是莫名其妙。
放在从前,明屹是绝不会搭理这种问话的,但如今他即将要有自己的胖萝莉,推己及人,他如今也总是尽可能的对别人家的女儿温和一点。
念及此,明屹便将头上戴着的头盔摘下来,好声好气的答道:“给我老婆买的。”
此言一出,几个小女生纷纷都发出“哇”的赞叹声,“小哥你对老婆真好!”
恰在此时,花店老板将那一大捧包好的玫瑰百合递给明屹。
想象到自家媳妇儿见到花时的开心模样,明屹的嘴角不由得翘起来,“那当然。”
说着便付了钱,然后重新戴上头盔,跨上摩托走人了。
至于乔皙,在明屹骑着摩托车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先在一个著名的短视频分享平台上看见了这呆子。
po主配的介绍是——“今天逛街遇见了一个很帅的外卖小哥!!!”
乔皙好奇地点了进去,然后便看见了她家的大呆子胳膊底下夹着个摩托车头盔,对着镜头喜气洋洋道:“给我老婆买的!”
底下评论里有人将他认了出来,一本正经地点评——“来给老婆买发发的深情外卖小哥明先生”。
这人穿着一身蓝色的冲锋衣,手上拎着个头盔,摩托车后座上还绑了一个大箱子,当真是个外卖小哥的打扮……乔皙笑得几乎要将嘴里的豆腐脑喷出来。
偏偏明屹还对自己在网络上的二次走红一无所知,因此在走出卧室、猝不及防地看见那一大捧鲜花时,乔皙还不得不装出满脸惊喜的模样——
“哇!这是哪里来的花?”
虽然小哭包的反应早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迎着小哭包装满了爱意和崇拜的眼神,明屹的心情还是不可抑制地愉悦了起来。
“喜欢呀?以后天天给你买。”
直到午睡前,明屹从床头拿了iPad,打算给媳妇儿进行每日一次的《甜甜起司猫》胎教环节,谁知道一解锁,便意外看见屏幕上出现了自己的脸。
……还挺帅的。
这是明屹的第一反应。
当然,等看完那个完整的二十秒视频后,瞪着屏幕中自己手上拿着的那一大捧花,明屹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行吧。
相识十年,明屹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哭包的演技这么好。
不过……
明屹心头突然浮现起一丝极其不妙的预感……
所以之前的那么多次,在卧室的大床上、在书房的长桌上、在浴室的浴缸里……小哭包每每哭得嗓子都哑了求着他别弄了、抑或是潮红着脸求他再用力点……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她装出来的???
生平第一次,明屹对自己的男性魅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当然,乔皙对大表哥此时此刻心中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
见他陷入了沉默,她只怕大表哥会以为她刚才装惊喜的行为是在故意戏弄他,当下便拉着他的手,温温柔柔的哄了起来——
“皙皙也是无意中才看到这个视频的啦……你对皙皙这么好,大老远跑去给皙皙买花,就算之前已经知道了,可是亲眼看到,皙皙还是会很惊喜呀!”
乔皙自认这一番话足以将小和尚的毛顺得服服帖帖,当下便还伸出手指,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掌心。
可谁知道……明屹一脸怀疑地看向小哭包:“为什么你会点进这个视频?”
说着,明屹便一字一句的将视频标题念了出来——
“今、天、逛、街、遇、见、了、一、个、很、帅、的、外、卖、小、哥。”
陡然被揭了老底,乔皙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看、看看帅哥怎么了嘛!
……她只是想让肚子里的宝宝长得漂亮一点嘛!
当然,“外卖小哥明先生”事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有些认出明屹来的网友还跑到乔皙的微博底下来问那是不是她家老公。
但因为在基地里、哪怕只是在住宅栋里,所有连接外网的设备往外发送的任何文字、图片、视频都会被系统监控并留存。
在这里,即时通讯工具像是微信、QQ之类的是完全禁止使用的,但上网看视频、浏览论坛又是被允许的。
换而言之,所有的电子设备在这里都成了个高级电视机,数据只能收不能发。
乔皙生怕自己无意间泄露了什么国家机密,连半条朋友圈都不敢发,就更别说是微博了。
因此那些关于外卖小哥的微博评论,她都权当做是没看见。
直到半个月后,一则极其吸引人眼球的报道横空出世——
“外卖小哥解出世界性数学难题?已被邀请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
当然,等大家纷纷被这个跌破人眼镜的标题吸引着点开正文后,才发现标题有一半在胡说八道。
第一,解出这个数学难题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曾在国内名盛一时的数学天才,他只不过是被无聊网友抓拍到了一组外卖小哥look而已;
第二,发表的那篇论文解决的是泛函领域里的一个难题,虽然成果突出,但还算不上是世界性数学难题。
正因为并算不上是世界性数学难题,所以尽管一时间这篇论文受到理论数学界的诸多关注,但并没有得到什么大众媒体报道。
是以,乔皙还是在看到了这个“外卖小哥解开世界数学难题”的新闻后,才意识到了Scholze教授先前同她所说的那篇论文,终于成功发表,并引起了轰动。
此刻的明屹还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运载火箭的总装总测工作已经完成,按计划这个月底就会送抵发射场完成首飞任务。
卫星发射前的准备工作繁冗复杂,丝毫都不能掉以轻心,这已经是他和同事连续工作的第五十四个小时。
乔皙在看完新闻后,当即便直接赶到了最近的县城里。
她的邮箱早已被塞爆,全是Scholze教授发来的邮件,手机一开机就被打得死机重启了……也全都是来找明屹的。
乔皙直接买了一张新电话卡,然后给Scholze教授拨了国际长途过去。
乔皙已经看过了那篇论文,此刻整个人都像是处在云雾里。
她觉得难以置信:“教授,那篇论文70%以上都是您的工作……为什么Ming是第一作者?我把他的手稿发给您的本意不是这个。”
电话那头的Scholze教授却笑得云淡风轻:“整个框架都是七年前Ming和我一起搭建出来的……几年前我碰到了瓶颈,所以将这个问题搁置了。”
“是Ming的手稿给了我新的思路……Sissie,是他先走出了九十九步,我只是帮他走完这剩下的一步而已。”
没等她再说话,Scholze教授又笑起来,道:“29号的国际数学家大会邀请他参加,为他在泛函领域做出的突出贡献……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
乔皙再从县城赶回基地的时候,明屹已经知道了论文的事情。
没有她预料当中的欣喜模样,明屹沉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言不发。
见他这么一副沉默的样子,没来由的,乔皙有些心虚。
她慢吞吞地往他身前挪了几步,有些不安的小声开口道:“你的手稿……是我发给Scholze教授的。”
明屹没吭声,像是听见了她的话,又像是发着呆。
乔皙越发的不安起来:“你怪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吗?”
过了好一会儿,明屹才缓过神来。
看着面前满脸忐忑不安的小哭包,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哑声道:“我怪你干什么?”
明屹是真的有几分恍惚了。
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
明屹本以为,七年的时间,他早已被整个世界远远抛在身后了。
这话说出来,旁人听见大概是要笑的。
不过是数学而已,怎么会是整个世界呢?
可毫无疑问,数学,的的确确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明屹仰躺在了沙发上,一只胳膊抬起来挡住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低笑了一声。
明亮的灯光下,乔皙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脸上一片濡湿。
男人低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极轻微的哽咽——
“我以为……我还要等很久。”
他本以为,他离开的这七年,世界早已将自己抛弃。
他本以为,他还要花费许多的时间与精力,耗费无数的耐心和等待,才能再等到这个世界对他的承认。
乔皙站在一旁,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七年的时光兜转,错位的人生和命运终于复原。
她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他终于能完成自己未竟的梦想。
就在这一刻,乔皙突然感觉到了腹中传来一阵强烈的胎动。
她脸上浮现出一分惊喜之色,当下便走到明屹跟前,拉过他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道:“宝宝在动。”
明屹也回过神来。
他将耳朵轻轻贴在了她的小腹上。
也许是感知到了父母的情绪,宝宝还在一下、又一下的用力踢着妈妈的肚子。
乔皙的一只手抚着肚子,另一只手则放在了明屹的脑袋上,轻轻地抚着他头上又短又硬的头发。
“我想好了,”乔皙轻声开口道,“宝宝的名字。”
明屹抬起头来看她,“什么?”
乔皙轻笑起来,一字一句道:“泛函……宝宝的大名就叫泛函吧。”
明屹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北京的严司令耳朵里。
知道卫星发射的时间同在首尔办的国际数学家大会时间正好有冲突,严司令当即便大手一挥,道:“行了,既然人家都要辞职了,就放人家去参加那个什么数学会。”
张秘书只得提醒他道:“他是分系统的负责人和现场指挥,缺了他恐怕不行。”
“唔?”严司令皱着眉头想了想,“负责人也有副手,哪有什么缺谁不行的?小张,你这是对我们的体制不信任啊。”
张秘书尴尬的笑两声,又不得不再次提醒道:“他有脱密期的,您忘了?”
严司令敲着桌子,过了半晌才开口道——
“他的情况特殊,不是说解决了一个很大的数学难题?这也算是为国争光了……人家之前兢兢业业蹲那破地方干了七年,泄什么密?让他去让他去!”
就这样,在卫星发射的前一个星期,明屹接到了上级的通知。
意思就是,后续的所有事情不用管,他现在就可以撂挑子走人了。
没想到基地放人放得如此痛快,乔皙都有几分不敢相信了。
她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毕竟这七年来明屹的工资除了存起来,剩下的就都花在了Steam上。
就连球球和斑比,在她怀孕之后,哪怕两人相隔千里,可明屹还是生怕自己身上沾了弓形虫之类的,回到基地后,便将两条狗都寄养在了同事那里,打算等她生产完了再接回来。
乔皙挑挑拣拣,觉得能带走的,也不过就是几件还能穿的衣服,以及明屹堆在屋子里的书。
她先将衣服都收拾好了,又从卧室里探了个脑袋出去看明屹。
他这会儿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乔皙试探着开口道:“……我订27号的机票了?”
只是男人却并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依旧一心一意的坐在那里发呆。
乔皙叹了口气,重新将脑袋缩回了房间。
直到晚上睡觉前,明屹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慌里慌张的走进卧室来,“忘了让你喝奶粉,先别睡,我这就去冲。”
乔皙这会儿已经洗漱好了,正躺在床上看杂志。
一听他这样说,她瞬间便扁起了嘴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都不关心皙皙了。”
明屹自觉理亏。
这几天他心里乱糟糟的堆满了事,的确没照顾好小哭包。
见他这模样,乔皙也装不下去了,当下便笑出了声:“好啦!奶粉我自己喝过了,逗你玩的。”
她也没有那么金贵,哪里至于因为这种小事同他闹脾气?
明屹终于微微松一口气。
她将杂志放到一边,眼巴巴的瞅着面前的男人,“大表哥……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没料到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明屹一愣,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迟疑着开口道:“皙皙,能不能……陪我在这儿再留几天?”
乔皙笑起来。
她早就猜到了。
明屹在床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然后轻声道:“数学家大会……以后应该还会有许多次机会。”
可卫星发射指挥现场,却是最后一次了。
卫星发射当天,下午三点的时候,基地就将所有的家属都聚集在了一起,带往距离发射场区两公里的指定观景台。
明屹凌晨五点半便去指挥中心了,出发前还特意叮嘱她:“我不在,你照顾好自己……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回来休息。”
那会儿她睡得正香,嫌弃他啰里啰嗦的惹人烦,都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就将他轰走了。
这会儿乔皙身处在一大堆家属当中,倒又开始想念起大表哥了。
如今乔皙的肚子已经十分明显,大家看她是孕妇,皆对她照顾有加,又是给小风扇又是给小马扎的。
旁边的一个大姐同乔皙说着话:“第几次来?”
乔皙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我们刚结婚。”
大姐看她一眼,笑起来:“一看就是还在蜜月。”
说着她又脸色一板,道:“你老公也真是,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的折腾孕妇干什么?”
一听旁人说他不好,乔皙激动得立马维护他:“是我自己闹着要来的,和他没关系!”
话一说完,见这位大姐笑眯眯地盯着自己,乔皙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大姐又问:“孩子的名字起了没?”
乔皙笑的很温柔:“一个宝宝单字‘泛’,一个宝宝单字‘函’。”
大姐终于有几分惊讶了:“双胞胎呀?”
乔皙点点头,抚着鼓起来的肚皮,笑得眉眼弯弯。
有一只小的,一直躲在大的后面,先前在北京时她的肚子还太小,几次产检都没查出来。
还是昨天,她去附近的县医院检查时,医生听出来了两个胎心。
躲在后面的那只小坏蛋,将自己吓了好大一跳,那她只能去吓一吓它们的爸爸了。
晚上七点整,随着指挥中心的倒计时结束,发射指令传出。
“轰”的一声巨响自两公里以外的发射场区传来,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撕裂,即便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乔皙依旧觉得耳膜被震得生疼。
火箭助燃剂产生的巨大热量迅速在空气中扩散,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依旧能感觉到热风扑面而来。
腹中的宝宝大概也被影响,十分不安地踢着妈妈的肚皮。
乔皙的手抚在肚皮上,甚至能感受到小家伙的脚丫正踢在她的掌心,一下又一下的。
“宝宝,嘘。”乔皙仰头望着望着加速升空,直奔天际的火箭,轻声开口,“我们要和爸爸回家啦。”
乔皙生产的前一天,明屹做了一个极其可怖的噩梦。
确切的说,是梦中梦。
在这个噩梦中,他的小哭包在产房里鬼哭狼嚎地生了三天三夜,他便也在病房外面守了整整三天三夜。
等到了第三天,晨光微熹的那一刻,产房里终于传来了两下响亮的啼哭声。
只是明屹紧绷着的神经依旧不敢放松,他一把抓住一个刚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小护士,满脸紧张的发问:“我媳妇儿还好吗?”
小护士点两下头,笑眯眯地说:“好着呢。”
明屹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过几分钟,又有一个护士一左一右抱着两个胖团子从手术室里出来,喜气洋洋地朝他开口:“大人还没出来,先看看孩子吧。”
明屹的心中突然就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这是……”
护士笑眯眯地开口道:“你以后可要好好对你媳妇儿,看,给你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呢!”
两个大胖小子……
大胖小子……
胖小子……
明屹浑身大汗的从梦中惊醒过来!
两个大胖小子!
清醒过来的明屹坐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暗暗的安慰着自己——
梦是反的,梦都是反的。
就在他心存庆幸的这当口,突然从隔壁房间传来了两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明屹还坐在床上苦苦思索着为何自己家里会有婴儿哭声时,卧室房门突然被推开,乔皙一左一右抱着两只胖团子走进来——
那姿势正和他刚才在那噩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他刚才做的不是梦?
小哭包真的生了???
只是他那向来善解人意的小哭包这会儿却是柳眉倒竖,将两只胖团子往他怀里一塞,然后凶巴巴道——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快带你两个儿子去洗澡!”
两个儿子……
个儿子……
儿子……
一夜之间多了两个大胖小子,明屹强忍住悲痛之情,打起精神背着两只胖团子去河边洗澡了。
这一切实在来得猝不及防,明屹一边拿着木刷用力洗刷着怀里的两只胖团子,一边发呆出着神,不明白为何是他来遭受这一切。
正当他神思恍惚着,突然刮起一阵妖风,猝不及防地便将他手里的两只胖团子齐齐刮走了。
紧接着,裹着两只胖团子的襁褓在河面上打了个水漂,然后便“咕咚咚”的沉了下去。
“!!!”
明屹回过神来,当即便“扑通”一声跳下了河,试图追回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子!!!”
明屹突然就觉得很悲伤。
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知道自己的两个大胖小子叫什么。
想到这里,明屹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就在此时,河神出现了。
看着这个站在河中、痛哭流涕的男人,河神缓缓开口道:“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明屹:“我的两个孩子掉进河里了。”
闻言,河神也十分同情他,当下便缓缓沉入了河底,不一会儿,河神捞起来两只小胖咕,问他:“这两只小胖咕,是你丢的吗?”
明屹:“!!!”
明屹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
他可是上过小学的人!
小学老师教过金斧子和银斧子的故事的!
按照套路,如果他现在冒领胖萝莉,恐怕什么都得不到。
但如果他说实话,到时候为了奖励他的诚实,河神不但会把他的两只大胖小子还回来,还会把两只胖萝莉也免费送给他!
这样想着,明屹便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是。”
于是河神又缓缓沉入了河底,不一会儿,再次捞起了两只更加粉雕玉琢的胖萝莉,“这两颗小糖豆,是你丢的吗?”
明屹屏住呼吸,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激动之情,面上依旧是神色淡淡。
他摇了摇头,仍然否认道,“不是。”
河神第三次缓缓沉入河底,这回终于将明屹丢的那两只大胖小子捞起来了,“这两个总是你丢的孩子了吧?”
明屹压抑着心中的嫌弃之情,很沉稳的一点头:“对,这就是我丢的孩子。”
河神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赏地看着他,“小伙子,你为人这么诚实,我决定奖励你。”
明屹紧紧抿着嘴,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说着,河神一挥手,瞬间明屹的面前便多出了四个襁褓来。
陡然多出了四只胖萝莉,明屹原本如同乌云一般沉重的心情陡然放晴起来。
他甚至心情愉悦地亲了亲怀里的讨人嫌胖小子,慈祥道:“以后不准欺负妹妹。”
说着明屹便去捡地上的襁褓。
只是,走近了一细看,明屹才终于发现……
说好的胖萝莉呢???
为什么……他现在有了六只长得一模一样的大胖小子???
明屹再次满身大汗从梦中惊醒过来。
这一回,是真的彻底清醒了。
身侧传来小哭包均匀清浅的呼吸声,明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轻手轻脚的凑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还是鼓鼓的……
确定了刚才的一切都是场梦境后,明屹松了口气。
的确是梦,小哭包怀的明明只有一个,怎么可能会有两只大胖小子呢?
真是可笑!
但明屹此刻仍有些后怕。
他悄悄的坐起了身,一只手轻轻抚在乔皙的肚子上,然后低声道:“宝宝,你要是女孩,就别出声,你要是男孩,就叫两声。”
一片黑暗中,明屹静静地坐在床上,等待了五分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确定是女孩了,明屹放下心来,很满意地倒头睡下了。
而仅仅不到十二个小时后,原本正在院子里喂鱼的乔皙,突然扶着腰“唉哟”了两声。
她的羊水破了,要生了。
一个小时内,明家的老老小小全部赶到了医院产房外边。
明屹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跟个陀螺似的没停下来过。
祝心音看见他就心烦:“你给我出息点!皙皙锻炼得好,我们也没给把孩子喂得太胖,哪怕她生两个——”
说到这里,祝心音突然住嘴。
明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个?两个什么?”
祝心音没再说话,一旁的菀菀接口道:“哪怕她生两个星期、两个月、两年都没问题!”
明屹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
不过,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产房里便传来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
不一会儿,小护士推开产房的门,抱着一个襁褓出来,冲着菀菀一顿挤眉弄眼,然后对着明屹道:“爸爸快来看,是个大胖小子。”
明屹瞬间变为暗屹:“???”
他身后的全家人都强忍着笑。
明屹心不在焉的看了看新鲜出炉的儿子。
就还行吧,勉强能入眼……不过他现在更想见自家媳妇儿。
胖小子被身后的太爷爷、爷爷、奶奶和姑姑传来传去,轮流观赏着。
菀菀笑眯眯的:“小胖啾,我是姑姑!”
明屹纠正她:“这不是小胖啾。”
想了想,他潦草的起了个小名:“叫小瓜吧。”
说完,他又全神贯注地盯着产房紧闭着的门。
好在很快,乔皙便被护士从里面推了出来。
“皙皙。”明屹跟上去,半蹲在她的床边,摸着她的额头,“难受不难受?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大表哥。”其实乔皙生完了依旧面色红润,显而易见精神很好,但这会儿她却委屈巴巴地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干了一件坏事,你能原谅我吗?”
能能能!
当然能!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哪怕现在小哭包想去放火玩,那他都会去给她买打火机的!
明屹按住她,“你先别说话……等休息好了,你想杀人放火我都陪你去。”
“没有那么严重啦。”乔皙眼巴巴的瞅着他,“就是有件事,我骗了你很久。”
说着,乔皙抬起了自己另外半边一直虚虚压着的胳膊,露出裹在襁褓中的一张小脸来。
陡然见了光,原本正啃着手指的小胖啾满脸新奇地瞪大了眼睛。
看着被抱到自己面前的小瓜哥哥,小胖啾“呀”了一声,咧着嘴笑了起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