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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信二团一连是个男女混编连,全连编制一百四十人,男女比例三比一。按道理,这应该是个阳盛阴衰的连队,但道理有时候是不灵的,是帮不了任何忙的。
一连是个由七个通信要素组成的加强连,要素之多、技术之全、任务之重,堪称全团之最。在这个门面似的重要岗位上,团里却放心大胆地任命了一位女连长。
女连长姓许名兵,芳龄二十七,身高一米六八,身材苗条,容貌秀丽,是团里公认的美女连长。
一分队的分队长孟勇敢,提起许连长来,那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自然不敢当着连长的面发,他把这一肚子的气都发在了连长的丈夫徐技师身上。徐技师是他的手下,虽然级别比他高,也是个正连职干部,但毕竟是个技术干部,还要归他这个行政干部管理。因此,孟勇敢就把在连长那儿受的气,理所当然地撒到徐技师身上。好在徐技师是个南方男人,古都南京出来的男人,不但温文尔雅,还虚怀若谷。一般徐技师都是一笑了之,因为他实在太理解孟分队长了,一个堂堂的山东男人,成天被一个女人吆过来喝过去的,你说他能痛快得了吗?能不感到窝囊吗?这要是换到了古代,他孟勇敢早就跑到水泊梁山上去揭竿而起了,还能在一个女人手下受这等鸟气?尉官正年轻小说
孟勇敢有一次语重心长地对徐技师说:“徐技师呀,你怎么就这么怕你那个操蛋的老婆呢?你就不能有血性点,把她按到床上揍一顿?”徐技师笑了,说:“爱还爱不过来呢,哪舍得动手呀。”孟勇敢恨铁不成钢地说:“中国男人的脸,都是被你这样的男人给丢尽的。”停了一会又说,“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怕她什么呢?”徐技师反问他:“那你到底怕她什么呢?”
孟勇敢叹了口气说:“唉,奶奶的!谁让她是连长我是分队长呢?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怎么就摊上了个女上司呢?还这么厉害,这么操蛋。我真是倒了他娘的八辈子血霉了!”
有一天,孟勇敢豁然开窍,拍着徐技师的肩膀痛心疾首:“徐晓斌哪徐晓斌,我算是知道原因了。当初你要是把名字改了就好了。把你中间这个‘晓’字去掉,你叫徐斌,让她还叫许小兵。如果这样的话,你看看你还会是今天这孙子样犸?哎呀哎呀!真是一念之差、一字之别呀。在你们家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兵,永远都别想翻身了!”
徐晓斌和许兵是同批兵,分兵那天,被两辆大卡车从不同的新兵营拉到了一个连。连长拿着军务参谋交接的花名册开始点名,当喊到徐晓斌的名字时,队伍中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答“到”。连长吃了一惊,赶紧抬起头来看,哪里看得出刚才是哪两个人喊的到?于是,连长下了个口令:“徐晓斌,向前一步走!”果然,一男一女两个新兵蛋子同时出了列,引起一阵笑声。连长也笑了,说:“这下麻烦了,以后点名可要热闹了。”
下连后第一次点名时,连长怕麻烦,怕引起不必要的热闹,就在他俩的名字前,画蛇添足地加上了男和女。连长喊完“男徐晓斌”时,下边的笑声还能忍住,等他再喊“女许小兵”时,队伍就笑得有点乱了。连长自己也笑了,笑着说:“乖乖,你俩都成了乱源了。”
女许小兵在路上堵住了男徐晓斌,大声同他商量:“哎!你能不能把名字改了?”
男徐晓斌在这突发事件面前,没有任何准备地慌乱起来。他望着面前眉清目秀、横眉冷目的女战友,心跳突然加速,脸也发起烧来了。
他很害怕岛己的红脸被对方发现,就赶紧蹲下来,假装系鞋带。
谁知,女许小兵竟然逼到了他的跟前,各自脚上的军用胶鞋几乎要正面交火了。男徐晓斌抬起头来,仰望着眼前顶天立地的女许小兵。女许小兵又大声地问:“你到底改不改?”男徐晓斌小声地回答:“那行吧,我打电话回去问问我家里。”女许小兵一声冷笑,不屑地说:“改个破名,还要问家里,至于吗?用得着吗?行了!不用你改了,我改!”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孟勇敢拍着徐晓斌的后背,经常这样感叹。
“咣当”一声响,来了分队长孟勇敢。
在这么大的动静下被吵醒是正常的,不醒是不正常的。值了前夜正在补觉的技师徐晓斌正常地被吵醒了。当然,他的气愤也是正常的。一肚子气的徐晓斌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头上竟然热气腾腾地冒着汗,不像是从被窝里出来的,而像是从篮球场上下来的。这是大热天蒙头睡大觉的必然结果,捂的。通信部队许多人都是这样蒙着头睡觉的,成年累月地三班倒甚至是两班倒,夜班和白班一样多。白天补觉,连队哪有那么好的遮阳窗帘?许多人毛病多,见光还睡不踏实,自然而然地,军被就成了最好的遮阳窗帘。只是这军被不够长,经常顾头顾不了脚。脚丫子替脑袋在被窝外出气,出的还都是些比二氧化碳还要糟糕的气。因此,贸然闯进正在补觉的男兵宿舍里,是件挺不好受的事儿。徐晓斌气愤地探起半个身子,看见了比他还生气的孟勇敢。孟勇敢周正的国字脸似乎都被气歪了,有些狰狞可怕。徐晓斌知道自己箅是小巫碰上大巫了,三十六计,还是不招惹他为上。
徐晓斌一声不响地躺下,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上。他准备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睡自己的回笼觉。谁知,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被子被腾空掀开,他半裸的身体一览无余。这下徐晓斌真火了,小巫也不怕大巫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几乎是怒吼了:“你想干什么?”
大巫显然没被他的气势吓住,因为大巫的嗓门比他还大。大巫也是吼:“我想干什么?你还有脸问我想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那混账老婆想干什么?!”
一听又是自己老婆的事,徐晓斌没了脾气。他半裸着叹了口气,手无寸铁地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样子。
孟勇敢就见不得他这副窝囊相,认为有什么样的丈夫,就有什么样的妻子。同时也认定,老婆像弹簧,你软她就狂。
孟勇敢用手指点着徐晓斌,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徐晓斌哪徐晓斌,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摊上这么个老婆?”
徐晓斌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地问:“她又怎么惹你了?”
孟勇敢将手里的硬皮笔记本像投手榴弹那样投到了桌子上,没想到命中率很高,把徐晓斌最喜欢的玻璃杯碰到水泥地上。漂亮的玻璃杯绝望地叫了一声,马上就粉身碎骨了。
徐晓斌探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又抬头去看戳在那儿的孟勇敢,什么话也没说,却比千言万语都管用,大巫的眉眼立马往下掉了几分,不再那么横眉立目张牙舞爪了。同时,大巫还知错就改地转身从门后拿出笤帚,上来弯下虎背熊腰,很认真地清理着。徐晓斌像地主老财一样指手画脚:“这,还有这!”孟勇敢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善。
徐晓斌笑了:“让你扫干净点有什么不对?万一扎了我的脚,你赔得起吗?”
孟勇敢撇着胶东普通话说:“你的杯子我赔不起,你的脚包在我身上了。”
徐晓斌不明白:“我的脚难道不如杯子值钱吗?”
孟勇敢笑了,占了便宜一般:“买杯子要花钱,治脚一个大子也不用花。
徐晓斌用脚去踹他:“什么时候也脱不了你的农民本色。”孟勇敢跳着躲开了:“这是我们的光荣传统,我们要代代传下去。”
孟勇敢收拾完,一屁股坐到自己床上,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手表,对坐在床上揉眼睛的徐晓斌说:“要不,我陪你再睡一觉?”
徐晓斌笑了:“去你的吧,让你折腾的,老子早就不困了。”孟勇敢说:“那咱们杀一盘?”
徐晓斌伸了个懒腰,拧着脖子说:“杀一盘就杀一盘,你以为我怕你?”
孟勇敢边开抽屉拿象棋边说:“你还能怕我?你把你的怕都献给你老婆了,你还能怕谁呀!”
徐晓斌来了精神,拉过被子围住半裸的身子,让出一半床来。徐晓斌问:“哎,快说说,你又受什么委屈了?”
孟勇敢坐到对面,哗啦一下把棋子倒到床上,有些不耐烦:“我这刚好了点,你又提她。一提她我心就堵得慌。好好下棋,不许提她。”徐晓斌笑了,摆着棋子连连点头:“好好好,听你的,不提就不提。”徐晓斌不提了,孟勇敢又来劲了。孟勇敢手里的一匹马重重地跳了一步,嘴也没闲着:“说实在的,我要有你这样的老婆,愁都愁死了,还有心思下棋?”
徐晓斌抬起头来:“不是不让提她吗?”
孟勇敢不讲理,牛眼一瞪:“她是谁呀?她是天王老子吗?还不能提了!”
徐晓斌叹了口气,说:“老孟啊,我看你是让她治得有神经病了。”孟勇敢也叹了口气:“差不多了,我的精神快崩溃了。”徐晓斌颇有兴致:“说说,她又怎么着你了?”孟勇敢盯着他的眼睛:“哎,听你的门气,你小子很兴奋哪!”徐晓斌不避嫌疑地咧开了大嘴,都有点喜笑颜开了:“我就是有点纳闷,她怎么把你气得五官都变了形呢?”
孟勇敢手里的卒子重重地蹦到了棋盘上,像个撑杆跳的运动健将,重重地落到海绵垫子上,在上边来回弹着。棋子有点乱了,孟勇敢趁机乱挪棋子,被徐晓斌当场摁住,好一通数落。
连长许兵放下电话,愁得自说自话:“哎呀,哪还有人哪?”
许兵站了起来,新式军装被她高挑的身材衬得格外好看。许兵五官端庄,皮肤又白皙,走到哪儿,身上都挤满了眼球,男女眼球都有,而且女眼球一点也不比男眼球少。对这点,她的丈夫比她还要得意,经常在路上拍着她的后背,沾沾自喜地说:“你行啊,男女通吃!”
许兵拉开门,见文书军容严整地匆匆往外走。许兵问:“哎,你干什么去?”
文书站住了,脸上却是十分着急的样子。文书说:“我要到被服仓库去出公差。”
“谁派的?”
“副连长派的。仓库要六个公差,咱们只去了四个。仓库的人特别不要脸,就向上边打小报告。副连长让军需股长给说了一通,气得声都变了,打电话让我跑步去凑人数。”许兵笑了:“那还少一个呀。”
文书也龇着白牙笑了,她人不怎么好看,但笑起来却挺好看的。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这个长处,所以特别愿扬长避短,特别爱笑。文书笑着说:“副连长亲自上阵,他亲自去仓库出公差了。“许兵挥了挥手:“快点去吧,晚了副连长该吃了你。”文书一溜烟跑了,许兵望着她的背影,愁得叹了口气。每年都是这样,越是老兵退伍走了、新兵还没补上的青黄不接的时候,公差勤务就越多,而且哪方的神仙都不能得罪,得罪了就没你的好果子吃。比如这被服仓库,如果你硬顶着不给他们出公差,那好吧,等发军装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发到你们连的时候,衣服不是肥了就是瘦了,鞋子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总之净是事。搞得那几天连里的兵天天请假往仓库跑,跑得腿都瘦了,衣服还不一定能换合适了。
唉,这大概也是军营文化的一种吧?许兵心想。其实也挺有意思的,这样整天两眼一睁忙到天黑,日子过得挺充实、也挺有意思的。其实许多事,只要你把它想清楚、想明白了,也就不会生那么多的闲气了。比如眼下军务股要的这两个公差;按道理完全可以不理他们,不给他们出。什么整理实力统计,什么上边要得急。这完全是他们分内的工作,平时不抓紧,上边要得急了就抓瞎,就到下边要公差。平时你们都干什么去了?天天跑出去纠察军容风纪?纠察得自己像洪水猛兽似的,兵们见了他们,老远就停下脚步,先自己上下左右地自察自纠一番,免得落到他们手里被当街又纠又察的,又是记名字,又是记单位的,还不能多嘴申辩解释,说多了就会被扣下,以态度不好为由,让单位领导来领人。许兵就是跑了若干趟去领人,才领教了军务部门的厉害。因此,他们也是万万开罪不得的。得罪了被服仓库,顶多是穿身不合体的军装;若是得罪了军务部门,穿着不合体的军装,也会被他们以军容不整的理由纠察的。
许兵往楼匕走,她知道现在楼上除了前后夜值班补觉的,不可能有闲人。但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上楼。万一有那精力充沛、睡不着觉、早早爬起来的倒霉蛋呢?哪怕碰上一个,也好跟自己凑成一双,到军务股去交差。
到了二楼,许兵站在楼梯口观望。她的心情挺矛盾的,即盼着有人出现,又不希望有人落网。等了一会儿,楼道里安安静静,空无一人。许兵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也是个矛盾的混合体,好像有点失望,又好像有点如释重负。
许兵上三楼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碰上一个出来上厕所的怎么办?是拉他去出公差呢,还是放他回去继续睡觉?想到这里许兵笑了,脚下的步子也轻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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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兵上了三楼,就听到“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响亮。听到这声音,许兵不出声地笑了。这下妥了,出公差的人有了。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是从丈夫徐晓斌的宿舍里传出来的。许兵知道徐晓斌昨天值前夜班,半夜一点下班,等吃了夜餐回来,洗漱完上床,怎么也得两点多钟了。这时候本来应该是睡得正香的时候,他却精力充沛地下起了象棋。看来他就是那个不走运的倒霉蛋了,这也就怪不得为妻心肠的软和硬了。真是太走运了,本来指望撞大运碰上个把人,内己再学习副连长,亲自上阵去出公差,哪里想到会撞到一双。丈夫房间里肯定有两个醒着的人,他总不能自己跟自己下象棋吧?还走得山响。“将军!”徐晓斌喊出这一嗓子后,兴奋得身子都不成体统了,遮羞的被子也得瑟掉了,露出了很一般根本不值得炫耀的身子。这样还不算,他因为不会盘腿坐,单人床又小,他的大长腿又伸不出去,只好采用半跪半坐的姿势,姿态不雅,动作难看。但他却浑然不觉,手舞足蹈地喊着将军,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被将了军的孟勇敢倒有着临危不惧的大将风范,他正襟盘腿坐在床上,像一尊坐了千年的佛一样好看。徐晓斌就很佩服他会盘着腿坐,而且坐得还非常庄重,非常令人肃然起敬。这令徐晓斌百思不得其解。他问他:“哎,真是怪事,你这虎背熊腰的,平时怎么坐怎么不好看,怎么单单上床盘腿坐着的时候,就变得比较好看了呢?”受到表扬的孟勇敢谦虚地一笑,有点不谦虚地说:“没法子,这是从小练就的硬功夫。这叫童子功,明白吗?”
此刻,有着童子功的孟勇敢真是被跪在他面前的徐晓斌逼得山穷水尽了。他手里握着几颗被他吃掉的徐晓斌的车马炮,像和尚敲木鱼那样敲着,只是敲得毫无章法,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快投降吧!抵抗是没有用处的,早投降早解脱,晚投降多遭罪!“徐晓斌身子是跪着的,嘴上却是嚣张的。落霞
“你快住嘴吧!”敲着木鱼的败将终于忍不住怒吼了。他的吼声刚住,门就被推开了。
自然是面朝房门、半裸着身子、半跪在那儿的徐晓斌先看到来人的。徐晓斌脸上是吃惊的表情,一副你怎么来了、见了鬼的样子。孟勇敢很竒怪他的样子,也赶紧回过头去看是何方神仙驾到。等他看见了来人,手里的棋子稀里哗啦地掉到了地上,欢快地在地上打滚撒欢。许连长笑了。她不进来,而是倚在门口,像不方便进来。“你来干什么?”徐晓斌用被子将自己重新裹起来,像个谦谦君子。“我来自然是有事。”许兵不笑了。“有什么事?”徐晓斌这口气不是部属的,而是丈夫的。“有什么事用向你汇报吗?”许连长一语双关地提醒他在连里的身份。
徐晓斌这下想起自己是什么人了,似乎有些泄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带毛的长腿横冲出去,将端坐在对面的孟分队长踹了个趔趄。
“干什么你?”分队长低吼着。“人家是找你的,你起来,我要睡觉!”徐晓斌大声说。“你别睡了,起来吧,起来去出公差。”许连长说。内容是命令的,语气却是家常的。
“我值夜班了,我在补觉!”徐晓斌虽然是在公然抗命,但却理直气壮。
许连长有气度地笑了笑,并不计较他的态度。也是,虽然他是自己的丈夫,但肉己却没有剥夺人家补觉的权力,妻子不行,领导更不行。许连长用少有的商量的语气,似乎是对徐技师说的,其实也包括了背对着她的孟分队长:“军务股要两个公差,连里实在没人了。副连长都带队去被服仓库出公差了。如果你不去,哪只有我和你们分队长一起去了。孟分队长,咱们走吧?”
孟分队长的国字脸又有点歪了,但他却一点脾气也没有。人家连长副连长都能亲内去出公差,你一个分队长,有什么天大的理由拒绝呢?但是,让他去出公差是可以的,让他同她一起去出公差,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孟勇敢端坐的身子动了动,盘得严丝合缝的双腿松开了,一条腿似乎抽了筋。他按着那条不争气的腿开始龇牙咧嘴。徐技师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孟分队长不耐烦地说:“你快起来洗漱,咱俩去。”
许兵笑了。这灿烂的笑容孟勇敢自然是看不到的,他正背对着许连长的笑脸痛苦地对付他那条抽筋的腿。徐技师是这笑容的受益者,他不仅全程享受了那灿若桃花的笑容,还额外收获了一个6来的媚眼。许连长冲徐技师飞了一个媚媚的飞眼,风一样摇摆着苗条的身子,婀娜而去。
在这一软一硬的挟持下,徐技师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他还能躺下补他的大觉吗?不可能嘛!
孟勇敢和徐晓斌匆匆地往团里走,孟勇敢自然不会放过说他老婆坏话的机会。
孟勇敢说:“你当时瞎了眼吧,怎么看上她了?”
徐晓斌笑了笑,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可见这样的话题在他俩之间是老生常谈,老到徐晓斌都懒得搭理他了。
孟勇敢也用不着徐晓斌的搭理,在这种话题上,他完全有能力自说自话。他告诉徐晓斌:“这样的老婆,在我们山东老家,腿早被打断了!还能让她爬上三楼来找咱们的麻烦?不但把腿打断了,连舌头也早割掉了!还让她这么能说,谁也说不过她。”
徐晓斌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他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孟勇敢的后背,虛怀若谷地说:“老孟啊,你就别在这儿给嘴过年了。”
老孟停住了脚,很不满意他这种生在苦中不知苦的二百五劲头。老孟眯起了牛眼,像是不忍卒睹。老孟眯着眼睛说:“徐晓斌,我要是你,早都死八百回了。”
徐晓斌不知愁地笑了,学着他的口气反唇相讥:“老孟,你这话都说了八百遍了。”
老孟更没好气了:“说八百遍都不管用,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徐晓斌笑了一下,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神态。老孟更生气了,忍不住上前捣了他一拳。这一拳来得太突然;令徐晓斌猝不及防,身子向后晃了晃,一副不经打的样子。老孟又笑了,赶忙上前拉了他一把,又安抚地拍了拍他,无比同情地说:“你这么不经打,怎么就经得住你那操蛋老婆的折腾呢?”
徐晓斌捂着被捣痛的胸口,没了好气:“你给我住嘴!“老孟笑了,但老孟并不住嘴。这次老孟有点认真了。他望着捂着胸口的徐晓斌,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操蛋的老婆,到底哪好?”
这真诚的问话,让徐晓斌马上想起老婆那灿若桃花的笑脸,还有那羽毛一样轻盈的媚眼,徐晓斌情不自禁地笑了。“你笑什么?”老孟更奇怪了。
徐晓斌哪能告诉他他笑什么呢?一来说了也是对牛弹琴,你对一个从未近过女·色的光棍说女人桃花般的笑脸和醉人的媚眼,那还不是浪费吐沫星子吗?二来说了他也未必能信,你现在就是打死他,他也不相信许兵会对男人飞媚眼。在他孟勇敢眼里,许兵压根就不是个女人。
当然她肯定也不是个男人,但她是个什么人呢?这就是让孟勇敢烦她的地方。在山东男人的眼里,不像女人的女人,那还能要吗?
孟分队长和徐技师,进军务股,一说明来意,吓得坐在椅子上的少尉参谋一下子弹了起来。少尉参谋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看看,这事闹的,怎么二位首长亲自来了呢?怎么敢劳您二位的大驾呢?”
中尉分队氏和上尉技师在少尉参谋的惶恐中感觉良好。他们宽宏大量地笑着。孟分队长挥了挥大手,梁山好汉一般大着嗓门说:“你就别啰嗦了,有什么活尽管说吧。”
少尉哪敢给他二位派活呀,摆着双手一个劲地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二位领导请回吧。给二位领导添麻烦了,二位领导请多原谅。”
这厢正热闹着,隔壁屋的股长王军听到动静跑了过来。王股长一见他俩,也是一脸的吃惊,当听说他俩是来出公差的,更是吃惊得都有点尴尬了。王股长扭头就训少尉:“你是怎么搞的?团里三令五申不准随便向下边派公差,你记不住哇?”少尉参谋说记住了不好、说记不住也不好,万分难受地立正在那儿挨训。徐技师看不下去了,出面替他解围。
徐晓斌说:“算了股长,你别训他了。我们来都来了,总不能让我们白跑一趟吧?”
孟勇敢也笑着说:“就是,来了就干呗。你也别过意不去了,大不了干完活,请我俩喝杯啤洒。”
王军跟孟勇敢是胶东老乡,两人熟得很,孟勇敢的酒量就是王军给开发出来的。
王股长依然是气呼呼的,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太好听:“你说说你,你这是抓来的公差呀,还是请来的大爷?中午的客你请,不让你出点血,你就长不了记性!”
少尉点头如捣蒜:“行行行,是是是,我请,我请。中午我请客,请大家喝啤酒!”
四个人鱼贯进了闭里的服务中心餐厅,小桌子都坐满了,唯有一张十几人的大桌空着。王股长说:“就它吧,将就吧。”
孟勇敢自告奋勇地抢过菜单,他如饥似渴的样子,令王股长很是担心。王股长提醒他:“哎,你少点点,人家小吕请客。”
孟勇敢眼睛并不离开菜单,头都不抬地说:“还能让部属请客,你是这不讲究的人吗?我不信。”
吕参谋忙说:“今天我请客,我买单,孟分队长您就尽管点吧,在这里请客,我还是请得起的。”
孟勇敢的眼睛终于离开了菜单,他盯着吕参谋说:“你请客?你凭什么请客?我们三个,哪个不比你挣钱多?哪就轮到你了?”
孟勇敢开始点菜,菜名报得行云流水。他那胶东味的普通话报起菜名来,还挺好听的,有滋有味的,让人食欲大开。四个凉,四个热,一个汤,另加四瓶啤酒。
王股长笑着说他:“你的刀倒挺快,四个盘子八个碗的,咱们能吃完吗?”
孟勇敢说:“怎么吃不完?我早饿了,徐技师昨晚值夜班又没吃早饭,更是一个顶俩,你就别担心会剩下了。”
凉菜上来了,啤酒也上来了。四瓶啤酒,一人一瓶,各自手把一瓶。吕参谋倒满一杯酒,站了起来,说:“各位领导,我在这里先自罚一杯,一切都在酒中,一切尽在不言中。”吕参谋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喝干了,放下杯子,又自觉地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孟勇敢点着他说:“你坐下!你坐下!我告诉你,你悠着点喝,咱们一人就一瓶酒,谁也别想多喝。”
大家都笑了,共同举杯,碰了一下,客气了一下,就不客气地各自吃开了。
王股长放下筷子,把自己的杯子倒满,举到徐晓斌面前,说:“来,徐技师,我敬你一杯!”
徐技师被动地端起了酒杯,发现向己的杯子不够满,又赶紧加满了。徐技师举着杯子说:“股长你客气了,应该是我敬你的。”王股长说:“咱俩别管谁敬谁了,喝了这杯再说。”王股长率先放下了杯子,不讲究地用手抹了把嘴,盯着徐晓斌实话实说了:“徐技师,我是个山东人,肚子里藏不住话,我说一句话你可别生气。”
徐技师放下酒杯客气道:“你说,你说。”王股长说:“你那个老婆,可不是个一般的人,厉害呀!“孟勇敢听到这话,高兴地站了起来,杯子都快杵到王股长的嘴边了:“哎呀,我今天箅是遇到知音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呀。来,我敬你一杯。喝了接着说。”
又一杯酒下肚的王股长更要畅所欲言了,他拍着徐技师的肩膀叮嘱道:“我的话你可不要回去传达呀。”但那神情和语气,分明是希望他回家传达的。
王股长叹了口气说:“这个许连长可不简单哪!团里所有的女干部,数她脑子好使,一般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见桌上的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分明是想听下边的话,王股长接着说:“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吧,小吕打电话向她要公差,她是完全可以拒绝的。别说小吕了,就是我,她拒绝我,我能拿她有办法吗?她不,她不拒绝小吕,还满口答应下来。但答应下来又不好好地派公差,而是打发你们二位来,你说,她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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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技师还真问:“她什么意思?”
王股长也真说:“她这是一箭双雕。即给我们交了差,又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让我们接了两个烫手山药,吃不下、拿不住地难受。哎呀,高!高!实在是高哇!这个女人不简单,狡猾狡猾的呀!”
徐晓斌难受了:王股长这是夸自己的老婆吗?分明不是嘛,分明是在损她嘛!可自己能怎么办呢?迎合吗,不妥吧?那毕竟是睡在自己身边的老婆呀!反驳吗,也不妥吧?别说吃了人家的嘴短,就是没吃人家、没喝人家的,人家这样笑里藏刀地说咱儿句,咱还能跟人家翻脸不成?徐晓斌正难受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边孟勇敢挺身而出了。
孟勇敢站了起来,握着自己的啤酒瓶给自己咕咚咕咚倒上,倒了半杯,酒没了,他又不客气地抓起了徐晓斌的酒,给內己续满,剩下的又倒给了王股长,把空酒瓶还给了徐晓斌。
孟勇敢举着冒着白沫的啤酒,像个正义之神,一脸的庄重和认真,说出来的话,令徐晓斌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小说
孟勇敢说:“老乡,我可要说句公道话了。他那个操蛋的老婆厉害那是不假,但你要说她狡猾,那就大错特错了。你还是不了解她。那个女人,虽然挝害,但人不坏,也不奸,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吧,我们连确实没人了,派不出公差了。有口气的,除了在机上值班,就是在床上睡觉,剩下的都去出公差了,连我们副连长都去被服仓库倒腾服装了。连里就剩下我和他老婆了,他老婆还说要和我一起给你们出公差。这小子一听他老婆要和我单独出公差,吓得觉也不睡了,脸都没冼干净就跟我一起跑来了。人家两口子对你们军务股够意思了,你还在这里说人家老婆狡猾什么的,你说你够意思吗?这么不厚道,你还是我们山东人吗?”
王股长马上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不去跟等在那儿的孟勇敢碰杯,而是弯下腰来找徐晓斌的杯子,徐晓斌急忙站了起来。王股长把自己的酒倒给了徐晓斌一半,又命令看得有点发呆的吕参谋:“把你的酒拿来,给我们满上!”
王股长举着溢得满手都是啤酒的杯子,气得拿眼直瞪倒酒的吕参谋。孟勇敢笑着说:“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我的手脖子都快断了。”
王股长说:“徐技师,刚才我说的话收回,箅我没说,改日我请你们两口子喝酒。咱们好好喝一场大酒。我知道许连长很能喝,我是喝不过她!”
孟勇敢又一次挺身而出:“没事,到时候有我哪,咱俩喝不死她!“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许连长的声音:“你俩要喝死谁呀?”孟勇敢吃了一惊,手一抖,酒撒了一身。
许兵又惊又喜地站在空了一半的圆桌旁,像要发大财似的笑得合不拢嘴。
徐晓斌将空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像个当家主事的男人似的,劈头就问:“你怎么来了?”
许兵哪里将他的花拳绣腿放在眼里?她眉毛一挑,眼睛一瞪,反问他:“这是你家开的店吗?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她身后像尾巴一样跟着的小文书多嘴多舌:“连长你真逗!徐技师家不就是你家吗?你俩不是一家吗?”
许兵装着恍然大悟:“噢,闹了半天,咱俩是一家呀?哎,当家的,我们能坐下来吗?”
徐晓斌说:“你们另外找地坐去,别跟我们掺和!”许兵说:“哟,咱们一家人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分开吃,让外人看了该怎么想?”
王股长忙说:“坐这,坐这,坐这一起吃!一起吃更热闹!”许兵乐得眼都成月牙了:“股长啊,还是给机关出公差好呀!你们多善解人意,多以人为本呀!哪像给被服仓库出公差,把我们副连长的腰都给累拧了,听说连口水都没捞到喝。”王股长问:“副连长呢?”许兵说:“在后边呢,两个人架着,走得慢。”徐晓斌问:“你们怎么不到食堂吃?”
许兵故作内疚地叹了口气,说:“唉,这不是工作不细吗?做事丢三落四吗?忘了让食堂给他们留饭了,只好请他们下馆子了。唉,教训哪!以后凡是后勤的公差,一律不给出!凡是司令部的公差,尤其是军务部门的公差,要多少,有多少!”
少尉吕参谋毕竟见识有限,哪里见过一个连队主官对他们军务股如此赤·裸裸地表达忠心过?尤其这个主官还是如此地明眸皓齿,笑得还如此地阳光灿烂。小吕参谋印堂发亮,两眼放光,放光的两眼频频地去烧烤自己的长官。
王股长虽然比吕参谋见多识广,但见多识广的王股长这时候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了,他再不表态就更被动了。王股长拍了下桌子,当场表态:“就冲许连长这句话,这顿饭,我们军务股请了!”
徐晓斌马上去看孟勇敢的表情,不出他所料,孟勇敢的大嘴又快撇到耳朵根去了。孟勇敢的歪嘴也没逃过许兵那明亮的大眼睛。许兵一声惊叫,吓了大家一跳。
许兵叫道:“哎哟,孟勇敢,你的嘴歪了。你是不是面瘫了?”
不到六点,徐晓斌就醒了。这对好不容易逮着个星期天可以睡懒觉的军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可这也赖不着人家徐技师,谁让许连长这么町爱地、像小猫一样蜷在徐技师怀里睡得这么香呢?
徐晓斌望着自己怀里这个笑眯眯的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的老婆,哪里还能睡得着觉呢?别说现在天都亮了,就是昨天一晚上,他都火烧火燎地没睡踏实。你说这叫什么事呀?这么漂亮的老婆近在咫尺,他却不能碰她,更别说干点什么了。此时此刻的徐晓斌,心里像长了痱子―般,恨不能让百爪来帮他挠心呢。
昨天晚上,徐晓斌早早地洗完澡上了床,拿着本杂志满心欢喜地跷着二郎腿守株待兔。别看俩人在一个连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能踏踏实实地搂在一起睡个安稳觉,一个星期不过也就周末这两天。就是这两天还不能雷打不动,不是她值周,就是他值班,锣齐鼓不齐地什么也干不成。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好像都盼着有个小别的机会,好尝尝胜新婚的滋味。徐晓斌对这样的陈词滥调最深恶痛绝了。有一次他搂着小别一周的许连长,恨恨地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谁敢在老子面前说这话,老子就抽他!让他来尝尝这一周一别的熊滋味?”
许连长一身香气地站在床边,像查铺查哨那样说他:“哟,你怎么光着大膀子?”
徐技师低头看了看自己整装待发的身子,有点嬉皮笑脸:“这样省事,省得一会还得脱。”
准知许连长却公事公办地通知他:“今晚不行!”徐技师一听就急了,将手甩的杂志一合,声都有点变了:“怎么不行?”
许连长笑了,像小猫那样眯缝着眼:“我说不行就不行。”徐技师一拍床铺,有点震怒:“不行也得行!”许连长一点也不怕他,反而笑得更欢了。她弯下身子,像小妹妹那样求饶:“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求求你先让我睡一觉,我醒了再来,行吗?”
徐技师像兄长一样体贴她:“你只管躺着享受,我来劳动。你别动,我动。”
许连长的脸像大海一样,说变就变,刚才还风和日丽,转眼间就暴风骤雨了:“真不要脸!这么流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徐技师一脸的无辜:“两口子说话,什么话不能说?”许连长一身正气:“这种流氓话就不能说!让开!我要上床!”在这样的氛围下,徐晓斌再去死皮赖脸地碰人家,连他都觉得自己像个流氓了。
许兵大概是真累了,头一挨枕头,眼睛就睁不开了。既然困成这样,你就赶紧睡吧。她不,她又像只小猫一样偎了过来,闭着眼到处找他的胳膊。她缎子一样的身子一碰到他的身子,他的身子就不争气地呼呼着了起来,火烧火燎地别提有多难受了。真是谁难受谁知道哇!怛难受又能怎么办呢?你能趁着人家昏昏欲睡的时候强暴人家吗?那样的话,自己不光是个流氓了,还是个强盗了,成了双料的坏蛋了。
许兵醒了,眨巴眨巴眼睛,看见了徐晓斌如饥似渴的眼睛。她又眨巴眨巴眼睛,想起了昨天晚上给人家的承诺。许兵是个重承诺、守信用的人,她说过的话从来都不赖账。这也是徐晓斌这么信任地眼巴巴地望着她的原因。
许兵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些害羞。她有点羞涩地轻声问:“你醒了?”
徐晓斌知道门户在启动,高兴得声音都有点抖了:“我早醒了。”许兵倒打一耙:“早醒了干吗不叫我?”徐晓斌实话实说:“我哪敢呢。”
许兵笑了,张开嘴就咬了他一口。那不是假咬,那是真咬哇!徐晓斌被她枕得有些发麻的肩膀马上由麻转痛了。
徐晓斌“啊”地叫了一声,这一声像战斗的号角,徐晓斌如威武雄壮的勇士,一跃而起,投人到如火如荼的战斗中……
苦大仇深的孟勇敢在斗地主。
孟勇敢早早地醒了,在连队里是很难睡成懒觉的。当过兵的人都知道,能在连里不管不顾地睡懒觉,那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星期天也不行,休息时间也不行。
孟勇敢牙不刷、脸不洗地积极投入到笔记本电脑里的土改运动中。他给自己起了个“苦大仇深”的网名,斗起地主来一点也不含糊,真像个遭过大罪的农民。但这个农呙的立场非常有问题,这山望着那山高地特别不守本分,总是抢着去当那个地主。别人不当的地主,不管他手里的牌有多烂——用他的话说:“奶奶的,我是儿童团长吗?怎么没有一张大牌!”——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要下那最后的三张底牌,指望着那三张底牌帮他峰回路转。徐晓斌说他天生就长了颗赌徒的心,孟勇敢听了一拍大腿,说:“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呢。上次查体说我心电图有早搏,我还一直搞不懂这早搏是怎么回事,这下我可懂了。”
“怎么回事?”徐晓斌问他。他说:“早搏早搏,顾名思义嘛,就是让我早点去赌博呗!”
又是一手烂牌,又是不知死活地往火坑里跳,手里的“儿童团员”们又髙的高、矮的矮地排不成队。可想而知,他这个苦大仇深的地主,让人家斗成了什么孙子相。好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大家谁也不认识谁,更别说谁能看见淮了。孟勇敢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地主,胡乱地往外打发他那些敢死队似的“儿童团员”们,跑一个箅一个,跑一双赚一对也挺高兴的。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徐晓斌。孟勇敢觉得有点奇怪,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表,还不到七点,这个时候,这个在家度蜜月的家伙能有什么事呢?
“喂?”孟勇敢应了一声。
哪里有徐晓斌的动静?不过,还是有动静的,只是不知是什么动静。好像是喘气的声音,那气喘得又重又粗,好像是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到终点后,按着大腿大口喘气的声音。这是谁在喘气呢?孟勇敢又看眼手机,“徐晓斌”三个字清清楚楚的。徐晓斌在干什么?怎么喘成这样?哎呀,坏了,莫不是徐晓斌出了什么事,遇到什么危险了,危难中给他拨了这个报警电话?孟勇敢觉得自己头皮都有点麻了,他“喂喂喂”地大叫,又扯着嗓子喊:“徐晓斌!徐晓斌!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孟勇敢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早搏了,他甩掉脚下的拖鞋,准备穿上胶鞋,以刘翔一半的速度,跑到他家去救死扶伤。刚穿上一只鞋,手机里终于出现声音了,不过不是徐晓斌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声“哎呀”了一声,像是刚从很深的水里潜上来。
“哎呀。”许兵像不堪重负地呻·吟了一声。大汗淋漓的徐晓斌滚了下来,四仰八叉地在那儿拉风箱。终于,他起伏的胸膛安静下来,他扭过头去,见许兵正望着天花板愣神。他又看了眼房顶,白花花的有什么看头?他捅了她一下:“哎。”
“干什么?”
“你好吗?”
“好什么?”
“你舒服吗?”
“你舒服吗?”
“我舒服,我太舒服了!”
“怎么个舒服法?”
“就像,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那么舒服。”
“你平时都挑着千斤重担吗?”
“起码昨晚上挑了一夜。”
“是吗?真可怜,早知道还不如让你早点卸下来呢。”
“是呀,害得我难受了一晚上。”
“怎么会难受呢?哪难受?”
“哪都难受,哪都不舒服。”
“现在不难受了吧?舒服了吧?”
问这话的时候,许兵像美女蛇似的探了过来,脸几乎贴到了徐晓斌的脸上。徐晓斌幸福地笑了,刚要伸手搂她,哪承想,被她又狠狠地咬了一口。
4
“啊!”徐晓斌大叫一声。
突然没声音了,孟勇敢一看,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朿。奶奶的,怎么就结束了呢?孟勇敢的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诺基亚”一下子就栽到了床上。
“什么玩意,简直是在毒害青少年嘛!”孟勇敢甩掉穿了一只的胶鞋,又满地找他的另一只拖鞋,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孟勇敢跪在地上,望着那只拖鞋百思不得其解。
奶奶的,徐晓斌怎么了?他叫什么呀?
徐晓斌从卫生间出来,见许兵军容严整地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他问她:“你这是要干什么?”许兵说:“闲着也是闲着,我到机房去转一圈。”徐晓斌替她叹了口气,她不领情地训他:“你叹什么气呀?我最烦男的叹气了,像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徐晓斌摇着头笑了,说:“你可真‘不知好歹呀,我是替你愁得慌!官不大,责任心倒不小,星期天也过不踏实。”许兵说:“你可真没良心哪,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牺牲休息时间,陪你去值班!跟你一起过星期天。”
徐晓斌又摇着头笑了,还没等他说话,许兵又看他不顺眼了:“我说你动不动摇什么头哇?像个怨妇似的。”
徐晓斌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由像女人堕落到像怨妇,他的脾气再好也好不到会无动于衷。他盯着许兵看了一会,眼神自然是不友善的。许兵反而笑了,继续痛打落水狗:“你看看,你看看!女人才动不动就生气呢。”鬼吹灯小说
徐技师真的生气了,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徐技师大步流星地在前边走,许连长一溜小跑地追了上来。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高音大嗓地问:“哎,你还真生气呀?”
路上的行人都在看他们。徐晓斌是个脸皮薄的人,他可不想让别人看热闹。他用力甩着胳膊,试图摆脱她的拉扯,怛结果是一如既往地徒劳。徐晓斌只好停下脚步,小声地训她:“你松手!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
挨了训的许兵高兴地松了手,夸奖他说:“哎,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嘛!”
徐晓斌整理着被拉扯的军装,气呼呼地说:“我要真像个男人,你就更不像女人啦!”
许兵笑了,点头同意:“嗯,有道理,你这话说得有点水平,有些哲理。”
这条马路很好,好得很有些风情。马路两旁是高高大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地如同天然的凉棚,再有微风吹过,头上漂亮的叶子们在窃窃私语,像恋人般美好。
两个军容整洁的年轻军官,步伐一致地走在梧桐树下,迎面走过的路人没有不看他们的,眼神是欣赏的,当然也有羡慕的。
小两口自然很享受这些目光,脚下的步伐愈发有力量了,脚底下像生了鼓点一般,又欢快,又有节奏。
许兵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得“咯咯”的,徐晓斌奇怪地扭头看她,问她:“无缘无故的,你笑什么?”
许兵笑着说:“真有意思,我觉得咱俩像是在搞分列式,像是在搞表演。”
徐晓斌问:“你觉得你是在表演吗?”
许兵说:“开始不是,后来有点是了。你呢?”
“我嘛,自始至终都……”说了一半,徐晓斌卖关子不说了。
许兵替他说:“都不是。”
“错!是‘都是’!我是自始至终都是!我觉得咱俩像分列式的两个领队的,举世瞩目,盖世无双!”
“讨厌!“许兵笑了,悄悄地拧了他一下。
“哎哟!”徐晓斌大叫一声,吓得树上的一只喜鹊都飞走了。
许兵皱着眉头不满:“你叫什么呀?有那么痛吗?”
徐晓斌的眉头也拧着:“你到底是属什么的?是属狗的吗?”
许兵开始嬉皮笑脸:“亲爱的,你忘了我是属羊的了吗?”
“羊咬人吗?”
“我这是爱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能也这么爱你吗?”
“那不行!这是我的专利,你就独享吧!”
两人正含情脉脉着,对面走来一分队接班的队伍。分队长孟勇敢带队,肯定是故意的,他突然扯起嗓门喊起了口令:“一二一!一二一!―、二、三、四!”
队伍里的士兵们心领神会,一个个扯着嗓门,把一二三四喊得震天响。
许连长和徐技师都笑了。
许连长给徐技师下达口令:“跑步入列!”
徐技师不满地望着连长,连长笑了,小声地:“快去呀。”
徐技师飞奔入列,迎接他的是一阵笑声。
“不准笑!”孟分队长大叫。队伍笑得更欢了,脚下有些乱七八糟了。
许连长先一步立正站在通信大楼前,神情肃穆地等着这支嘻嘻哈哈的队伍。
孟勇敢心里一惊,赶紧调整自己的队伍,他压着声音吼:“注意脚下,调整步伐!”其实队伍早就看见连长在那肃立着,早就自觉地开始调整步伐了。等队伍走到连长跟前。已经步调一致,无可挑剔了。“立定!”孟勇敢下达口令。
接班的队伍在连长身边停下,从她身边鱼贯入楼。孟勇敢目不转睛地走过,刚脱离她的注视,嘴里就吐出了一口长气。这口气被走在前边的三班长感觉到了,他回过头来,同情地看了一眼分队民。分队长眼一瞪,张口就训:“你看什么看?”
徐技师走在最后,他故意跟队伍拉开距离,从老婆身边走过时,冲她笑了笑,还挤了下眼睛。谁知这操蛋的老婆不但不囬个笑容,反而板着面孔训他:“严肃点!笑什么笑?”
徐晓斌在领班台上看值班日志,孟勇敢笑眯眯地凑了过来。孟勇敢眯缝着牛眼笑着,都有点皮笑肉不笑了,徐晓斌不可能不对这笑容保持警惕了。“你笑什么?”
“见了你高兴呗。”
“你这是高兴的笑吗?”
“我这不是高兴的笑吗?”
“我看你这是皮笑肉不笑!”
“是吗?我这样笑了吗?不可能吧?我没这么笨吧?”
“你少给我来这套!说吧,什么事?”
孟勇敢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徐晓斌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不怀好意的样子。
徐晓斌不得不保持高度警惕了,他先下手为强地抬脚踢了过去,正中孟勇敢的小腿。孟勇敢做痛苦状地抱着小腿直叫,叫够了,又笑开了,还是那种有内容的坏笑。
徐晓斌真奇怪了,认真地问他:“你吃错药了吗?”孟勇敢不笑了,也认真地问:“你舒服了吗?”见徐晓斌莫名其妙,孟勇敢又补充道:“你踢了我一脚,你舒服了吧?”见徐晓斌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又加重了语气:“像卸下千斤重担那么舒服?”
徐晓斌见了鬼似的望着他,嘴都张开了。孟勇敢见状,“嘎嘎”地笑开了,像一只欢快的鸭子,坐在椅子上前后摇摆起来。笑着笑着他不笑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头,因为机房里的弟兄们都在同情地注视着他。他坐正了身子,马上感觉到身后的阵阵凉意。他回头一看,奶奶的,她什么时候来的?
许兵冷着脸盯着孟勇敢,孟勇敢在她的注视下,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许兵又去盯坐在对面不动的徐技师,徐技师本来是应该站起来的,但他在机房那么多因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硬是不起来。
连长笑了一下,是冷笑。连长冷笑地问:“说什么呢,这么有意思?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盂勇敢去看徐晓斌,徐晓斌正好也在看他,目光里的疑云似乎还没散干净。这下孟勇敢又忍不住了,他撒腿就往机房外边跑,怕喷薄的笑声再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许兵真的奇怪了,她问徐晓斌:“他怎么了?他老笑什么?”徐晓斌看了看四周,压着嗓子说:“这小子好像听到咱们早晨说的话了。”
许兵纳闷:“他听到什么话了?”
徐晓斌说:“他听到我说舒服了,还听到我说像卸下千斤重担那么舒服。”
这下轮到许兵的嘴合不上了,她瞪着两眼,也如同见了鬼一样。
指导员丛容休假回来了,连长许兵艮出了一口气,觉得肩上的担子,噢不,不是相子,不是肩上的担子,而是,是……是什么来着?
白从被那该死的孟勇敢听到了床上的私房话,“肩上的担子”这样很阳光的语言,一下子变得难以启齿了,像沾上了黄色,基本上从许兵和徐晓斌嘴上绝版了。不但是“千斤重担”这类的豪言壮语,连“舒服”这样很平常的话,两门子也不敢轻易出口了,尤其是不能当着孟勇敢的面说出口。
这个千刀万剐的孟勇敢,不怛剥夺了他们说这些话的自由,还强迫他们破费了一笔,噢不,不是一笔,而是两笔。一笔是请客请他说出他是怎么听见的;一笔是徐晓斌换手机,换了个翻盖手机。
就这样,那该死的孟勇敢还没完没了的,动不动就说自己损失惨重。徐晓斌问他损失什么了?他振振有词地说:“你想啊,你们让我听了次现场直播,那是什么现场直播呀?说白了,相当于让我看了次毛片!毛片,你知道什么是毛片吗?”
徐晓斌扑上去,将他摁到床上,一通乱拳。孟勇敢在下边还大喊大叫:“我还是个处男哪,是个纯洁的处男!”
徐晓斌在上边抡肴拳头,学着他的口气:“奶奶的!打的就是你这个处男,老处男!”
丛指导员大包小包地带了许多东西回来,许连长问他:“你干什么,你搬家呀?”丛指导员诡异地一笑,令许兵觉得这大包小包里肯定有什么秘密。
果真是颗大炸弹,是裹着糖衣的重型炸弹。丛容从包里拿出了一包包的喜糖和喜烟,让文书到各分队去分发,让全连的人分享他新婚的喜悦。
在场的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叫:“你结婚了?”丛容像新郎那样幸福地笑着,点着小平头,用合肥话说:“是呀,是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5
副连长高金义不好去踢幸福的新郎官,而是踢了脚装糖的提包。高金义是河南开封人,吃惊的时候总要拖上长腔“咦”上一嗓子:“咦,咋回事?没听说你有对象呀?咋一下子就发昏了呢?”
是呀,是呀,连里有谁知道指导员有对象了?谁知道他谈恋爱了?前几天高副连长还说要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他,这下也泡汤了。
许兵嘴里含着喜糖,对新郎官一点也不客气:“你至于吗?结个婚还偷偷摸摸的?就冲这一点,份子钱免了!”
在场的各位齐声响应,像真能减租减息那样喜笑颜开。丛容大叫:“那可不行。我都送出那么多了,好不容易结了婚了,能不收回来点吗?”
高金义又“咦”:“咦!你小子莫不是为了收份子钱敛财,骗我们说你结婚了吧?”
大家都笑了。许兵说:“把新娘的照片拿出来让我们检阅一下。”新郎好像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他痛快地说了句“好来”,就蹲到地上去开他的皮箱。箱子一打开,大家又是一阵惊叫。高金义说:“奶奶的,你咋不把照相馆背来呢?”
怪不得他大包小包呢,原来他把婚纱照都扛来了,整整四大本,每本都比砖头沉,真难为他了。鬼吹灯小说
新娘太漂亮了,漂亮得大伙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丛容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一声不吭地把这个美若天仙的新娘娶到手,真该对他刮目相看了。仔细看看照片上的丛容,的确让人认不出来了。
高副连长抬起头来,看看真人,再看看照片,摇着脑袋又“咦”开了:“咦!这是你吗?”
丛容有些不好意思,他拨拉拨拉自己的小平头,解释说:“的确是我,不过化了化妆。”紫川小说
高副连长又叫:“咦!怪不得呢,化了妆的,化得都不像你了。”许兵笑了,用河南话说他:“咦!髙金义你干啥来?你咋这不会说话哩!”
高金义说:实话实说嘛,小崔说事嘛。”小文书不知轻重:“副连长,你是不是嫉妒呀?”高金义又叫:“咦!……”诛仙小说
许兵抢在他头里叫:“咦!文书,你咋说得这么对哩。”孟勇敢值班回来,桌上只剩下喜糖了。
孟勇敢说:“奶奶的,怎么光有喜糖没有喜烟呢?”徐晓斌说:“有喜烟,可惜早被抽光了。”孟勇敢扒拉着桌上的喜糖,挑肥拣瘦地没有一块中意的。他拍打了一下双手,像喜糖弄脏了他的手似的。
徐晓斌笑了。徐晓斌说:“孟勇敢,你知道你刚才拍手的动作说明了什么吗?”
孟勇敢问:“我拍手了吗,我拍手干什么?”徐晓斌说:“响声还在耳边回荡,你能不承认?”孟勇敢说:“就箅我拍了,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你潜意识里,对别人结婚这件事很反感。”徐晓斌分析道。孟勇敢来了兴趣:“我反感别人结婚?我为什么要反感别人结婚呢?”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徐晓斌把球踢了过去。孟勇敢一屁股坐到桌子上,花花绿绿的喜糖硌着了他的屁股。他欠起半个腚来,将腚下的喜糖扒拉出来。
徐晓斌笑出声来:“你看看,你看看,你看你对别人的喜糖这个仇视劲儿。”
孟勇敢又从腚下抓出一颗漏网的喜糖,当做子弹射向了徐晓斌:“让你这么一说,我都变态得见不得别人办喜事了。我是这么没出息吗?”徐晓斌说:“你是不是这样我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呢?”
“弗洛伊德说了算。”
“弗洛伊德是什么鸟人呢?”
“弗洛伊德是你大爷!”
两人正说笑着,一班长抱着一摞影集进来了。孟勇敢一看,吓了一跳:“娘啊!这是什么?”
一班长龇着虎牙笑了,说:“娘啊!这是婚纱照。”孟勇敢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这是谁的婚纱照?”一班长笑得更欢了:“这是指导员的婚纱照。你白吃人家的喜糖了?”
孟勇敢说:“我压根就没吃,喜烟都不给我留一根,还好意思说!”一班长放下砖头似的影集,急忙从裤子口袋里掏烟,掏出一盒“中南海”烟。
“这是指导员的喜烟?”孟勇敢问。“你就权当是指导员的喜烟吧!”一班长说。孟勇敢伸手挡了回去:“你小子别拿假烟糊弄我!哎,我正要找你呢,你带两个人到宣传股去一趟。”
“干什么?”
“出公差呗。还能让你去干什么,能让你去当股长?”一班长走了,孟勇敢坐在桌子上翻着指导员的婚纱照。“哎。”孟勇敢叫正在上网的徐晓斌。
徐晓斌抬起头来望着他:“干什么?不好好参观学习你干什么?”孟勇敢说:“我给你犯点自由主义,你可别回去跟你老婆汇报。“徐晓斌说:“我肯定汇报!你不是说我是早请示晚汇报的标兵吗?”
孟勇敢说:“汇报就汇报吧,没准你家领导跟我有同感呢。”
“什么事呀?”徐晓斌有兴趣了。“我怎么觉得指导员这个人,好像哪儿缺根筋呢?”徐晓斌马上去看虚掩的房门,孟勇敢跳下桌子跑去关上了房门。孟勇敢又跳上桌子,说徐晓斌:“就你讲政治,讲得胆小如鼠。”徐晓斌不服:“指导员又不是政治,讲他跟讲政治有什么关系?”孟勇敢笑着说:“他是政治指导员,讲他就是讲政治。”徐晓斌说:“那你就别讲他了,我还懒得听呢。”孟勇敢说:“你不愧是领导干部的家属,这么讲政治。那我就不跟你讲了,免得你担惊受怕。”
徐晓斌说:“你少废话,你快说!”孟勇敢又拿一把:“我还不说了呢,我急死你。“徐晓斌说:“行,你不说就不说吧,我这就告诉指导员你说他缺根筋。”
徐晓斌要去拿电话,电话被孟勇敢按住了。孟勇敢说:“行,还是你厉害。这可是你逼我说的呀!”
孟勇敢用指头点着影集里一身大红唐装的指导员说:“你看他,先不说他一声不吭结婚这件事,单说他千里迢迢扛回来的这些婚纱照,是不是有点那个、那个缺心眼呀?你带回来一两张、两三张,哪怕是三四十来张,先让大家看看你的新娘子,再留着自己慢慢欣赏,是不是就足够了?用得着他一股脑儿都扛回来吗?扛回来就扛回来吧,说明他太得意这些照得像明星似的假照片了,但你至于像传阅文件似的,挨个分队传阅吗?让战士们看他这搂搂抱抱的结婚照干什么?有意思吗?一个领导干部平易近人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过了?这事除了说明他哪儿缺根筋,还真不好有别的解释呢。”
徐晓斌笑了,点着头赞同,不但赞同,还补充证据:“丛容这个人是有点死脑筋,他不但扛回了这些影集,连喜糖都是从合肥带来的呢。”
孟勇敢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没一块好吃的呢!”话说到这分上,孟勇敢索性把自由主义犯到底了。
孟勇敢问:“你说这新娘子人怎么样?”徐晓斌认真地:“不错,很漂亮!”
孟勇敢指着新娘子问:“这叫漂亮吗?”
徐晓斌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公道了:“孟勇敢同志,你这样不好,你这样不对。你得正视现实,你得实事求是。”
外边有人敲门,还没等他俩出声,门就开了,进来了长机分队的技师王惠和一个比她还胖的女兵。
王技师一见坐在桌子上的孟勇敢就笑了,还笑得咯咯的,把孟勇敢都笑糊涂了。
孟勇敢问:“王技师,你笑什么?”王技师笑着说:“我笑你看人家的结婚照看得还挺来劲。”孟勇敢有点奇怪了,他问徐晓斌:“我来劲了吗?”徐晓斌点头,说:“嗯,你是有点来劲。”
孟勇敢一个高从桌子上蹦下来,大叫:“我冤枉啊!我没来劲啊!”王技师拍着带窝的胖手大笑,她身后的胖丫头也跟着大笑。笑着笑着胖丫头的眼睛亮了,她看见了桌子上的喜糖。“哎呀,你们还剩这么多喜糖?”胖丫头说。“就是。你们怎么没吃完呢?正好,我们下边还不够吃呢,给我们吧。”王技师说。
孟勇敢大方地说:“拿去吧,都拿去吧。”
胖丫头扑了过去,大把大把地往口袋里塞喜糖。孟勇敢说她:“你慢点,不用着急,没人跟你抢!”
胖丫头笑了,说:“孟分队长,我们也不白吃你的喜糖,我们用喜烟换。”
孟勇敢又叫:“你可别搞错了,这可不是我的喜糖。”胖丫头更笑了,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喜糖,我们但愿能早点吃上你跟我们分队长的喜糖。”
孟勇敢没想到一个小女兵敢开他这样的玩笑,一时窘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了。
王技师又大笑起来,还拍着巴掌笑,胖丫头在王技师的掌声中,抱着那一摞影集跑走了。
王技师笑够了,一屁股坐到孟勇敢的床上,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