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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水府黑衣白骨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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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怜望向花城,道:“骨灰乃是鬼界中人的命门,是他们致命的弱点。试想,这么重要的事物,怎么会就这样摆出来?”

    这一点,还是他与花城初见时,花城亲口告诉他的。不知为何,他说得一本正经,脑中却是不由自主想到了花城另外几句。而花城也凝视着他,谢怜不禁失神片刻,随即转过头,轻咳一声。师青玄道:“那……这究竟会是何人尸骨?”

    众人围着那森森骨架研究起来。谢怜道:“首先,这是一个男人。”

    众人都道:“看出来了。”

    谢怜又道:“其次,这人双手双脚应该都很灵巧,尤其是十指。他应该练过一点武,但武艺不一定很高强。优秀的武人多半是童子功,骨架不是这样的。”

    师无渡却扫了两眼就走开了,道:“只要这东西不会站起来挡我们的路,他是什么人都不重要。地师大人,你看这里可能缩地千里……”

    谁知,话音未落,那具尸骨却突然扬起了头,猝不及防,向他扑去!

    多亏谢怜眼疾手快,一掌劈下,那尸骨被他手刀砍倒在地,散为一堆凌乱的骨架。师青玄道:“哥!”

    在场五人里,花城是不会出手去护旁人的,只有谢怜一个是武神,一下子显得尤为重要。师无渡虽被突|袭,却还算镇定,方才也只退了一步,道:“这尸骨怎么回事?还有魂魄未散,附在上面吗?”

    谢怜蹲下,在骨头堆里翻找查看一阵,摇了摇头,道:“奇怪。”

    师无渡道:“何处奇怪?”

    谢怜站起身来,道:“这尸骨分明已经一丝魂魄都没有了,否则,方才我们靠近的时候也不会觉查不到异样的波动。”

    师无渡道:“既是如此,为何它还能突然暴起伤人?”

    沉吟片刻,谢怜道:“我想,是回光返照。”

    师青玄奇道:“回光返照?那不是用在活人身上的吗?将死之人……也还算是活人。”

    谢怜道:“死人也是一样的。比如头七,也是一种回光返照,亡者逝世后七日回魂来见亲人。其实,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我想,方才水师大人一定是刺激到了它,才使得它突然之间凝聚了所有残余的力量,来了这么最后一下。”

    因言之有理,师无渡对他的话越发重视,道:“那依太子殿下所见,会是什么刺激?”

    谢怜道:“要么就是你说的什么话,要么,就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师无渡道:“方才我说什么了?”

    明仪喘了口气,道:“……‘只要这东西不会站起来挡我们的路,他是什么人都不重要。’”

    师青玄挠了挠头发,莫名其妙地道:“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这位仁兄还是个暴脾气?”

    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谢怜道:“魂魄既已散尽,罢了吧。”将那尸骨敛好,重新摆上神台,双手合十,拜了几下,师青玄也过来跟着他胡乱拜了两把。五人在这幽冥水府中乱转了一阵,此地空无一人,那传说中的黑水玄鬼并不在家。水府结构复杂,设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偏殿,其中一间尤为隐蔽,尤为狭窄,门扇外描绘着奇异的咒文,正是使用过缩地千里后残留下来的痕迹。

    看来,整座黑水岛上,的确有一个地方可以使用缩地千里。而那个地方,就是这间小小的偏殿。使用一间屋子作为特定的连接点,消耗的法力比完整重新画一个阵法要小多了。而他们眼下也没什么法力可以挥霍,真是刚好。明仪是行家,看了一眼便道:“这是个单向阵法。”

    谢怜了然,道:“即是说,只能从这里传出去,不能从别处传回来,是吗?”

    明仪点头,道:“耗的法力又可以折一折。”

    师青玄道:“那不就是我们需要的吗,我们就是只需要出去,太好了!赶紧走吧,别给那黑水主人发现了。”他一手架着明仪,另一手刚要打开门,明仪却又厉声道:“住手!有陷阱!”

    师青玄一听,蹬蹬蹬就倒退了三尺,道:“什么陷阱?”

    明仪也活活被他往后拖了三尺,无语片刻,示意他再把自己架上去,对着那门上的咒文看了半天,笃定地道:“是陷阱。在这间殿里画阵,一次最多只能送走一个人。”

    师青玄道:“有这种事?那如果传了两个人会变成什么样???”

    明仪冷冷地道:“等这两个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被压成了一个人。”

    “……”

    在场几人,只有明仪是行家,其余人一个水神官,一个风神官,一个武神,这方面都不大拿手。谢怜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花城,见他凝眉望着那阵,并未提出反对,想来明仪所言不虚,沉吟道:“若果真如此,不明就里的闯入者们想启用此阵逃出生天,却反而会……惨不忍睹。难怪说是陷阱。”

    恰在此时,天外一个霹雳。弯弯曲曲的闪电爬过苍穹,幽冥水府内众人的脸被映得白中带蓝,宛如五只厉鬼。众人面面相觑,师青玄道:“哥,又……”

    师无渡脸色微沉,不答,但众人皆知,这是他的天劫又追着来了。谢怜耳边隐约又响起裴茗无意间的一句话:“水师兄,这次你可真够倒霉的……”

    师青玄道:“既然这里能用缩地千里,咱们就赶紧走吧。若是一道天雷劈到这里,把这水府劈塌了,那……”那梁子就结大了。拆一位神官的神殿就是砸了人家招牌,是深仇大恨,虽然不知鬼界是否也有此忌讳,但想来谁都不愿意莫名其妙就被拆了房子。明仪手指蘸了蘸他伤口的血,勉强立住,准备画阵了,道:“去到哪里?哪个先来?”

    谢怜道:“那肯定是地师大人你先来啊。你有伤在身。”

    明仪却摇了摇头,道:“这阵每用一次就得重新补过,你们都不会画,我得留下来补阵。”

    师青玄道:“那明兄我陪你到倒数第二个好了。”

    师无渡道:“你陪什么,你现在……你留下来陪也没用,赶紧先走,去东海边!”

    师青玄却道:“现在大家都差不多的没用,无所谓。这次并不关明兄的事,却累得他如此受苦,我……”他叹了口气,道,“我实在过意不去。”

    师无渡道:“反正也是传到同一个地方,一会儿就好了,你怕什么。”

    若是以往,师无渡最多说两句,师青玄就听了,如今却不同了,师青玄竟是不听他的,问了别的,道:“我们要是先走了,裴将军怎么办?他不就留在这里了吗?”

    师无渡也觉察到弟弟不是那么听自己的话了,神色有些复杂。须臾,道:“没关系,裴兄生命力顽强,他可以在这里坚持到我们回上天庭搬救兵的。”

    “……”谢怜哭笑不得,虽然直觉水师说的应当不错,也并不带恶意,但还是忽然同情起了裴茗。顿了顿,他道:“且慢。”

    众人望他。谢怜道:“地师大人,你确定这屋子真的能启动缩地千里?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觉得,不太好贸然就上,要不要先试一试?”

    明仪果真停了手,道:“怎么试?要试也得有人上。”

    师青玄举手道:“那我来试好了。”

    花城半天没说话,这时却抱起了手臂,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明仪道:“阁下有何高见?”

    花城道:“如何得知,去试的人有没有到达目的地?”

    谢怜怔了怔,道:“是啊,地师大人说了,这是一个单向阵法。”

    也就是说,人一旦被传送出去,就没办法再传回来,告知其他人方才自己是否平安抵达目的地了。而这里与外界隔绝,又不能以通灵术沟通,似乎是个死局。而他们方才都忘了这一点。

    花城下了结论,道:“所以,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是完全没意义的。一句话,走还是不走,迅速了结。不敢吗?那就留这儿吧。”

    虽然他是在微笑着的,但谢怜觉察到,花城微微有些焦躁,似乎想尽快离开这里。这份焦躁应该是从棺舟被师无渡召水龙叼回来后就一直存在的,眼下恐怕越演愈烈了。

    师无渡也不想再等了,那天雷如同炸响在耳边,再不走迟早劈下来,大家都别想好过。于是,他冲进那偏殿摔上了门,明仪迅速圆阵。再打开时,屋里飘出阵阵轻烟,却已空无一人。

    明仪道:“好了。下一个。”

    师青玄道:“那就太子殿下吧……”话音未落,明仪已经把他扯过去,塞进了屋里,关上门,迅速圆阵。第二次打开门,明仪望向剩下的两人。谢怜道:“三郎,你先走?”

    花城却拉上他,沉声道:“哥哥,一起走。”

    谢怜一怔,道:“可是这阵法不是一次只能……”

    花城道:“我不是活人,放心吧。”

    谢怜总觉得有哪里不放心,但也说不出所以然。花城带着他进了门,对门外明仪道:“菩荠观。”

    明仪默默点头。那扇门扉在谢怜面前缓缓合上,透过门缝,望着明仪那张青气缭绕的面容,谢怜情不自禁心想:“地师大人当真还撑得住么?”

    花城亲手关上门,定定须臾,再次打开,而呈现在二人眼前的,已经是菩荠观内的景象。此时正是夜间,戚容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仿佛暴毙身亡,并且抢走了全部的被子,呼噜打得震天响。谷子原本睡相很好的,不知道是不是给这个便宜爹带坏了,眼下也一条死鱼般地横在戚容肚子上。郎萤则一个人规规矩矩蜷在一旁的角落里盖了几件衣服。谢怜拿起戚容身上的被子,按捺住了直接压在他脸上的冲动,把被子分给两个小孩儿,轻声道:“我们这是……回来了?”

    花城在他身后关上门,道:“嗯,结束了。”

    谢怜道:“还没吧。还不知道风师大人他们回来没有。”

    他轻手轻脚推开门,来到菩荠观外才敢大声,在之前临时建立的通灵阵里唤道:“地师大人?你们回来了吗?”

    没有回音。想来明仪动作没有那么快,谢怜又进了上天庭的通灵阵。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里面已经疯了。所有神官都在喊,灵文居然发了脾气,道:“不要什么没用的消息都塞给我,我一天要看多少?!不会先自己动动脑子想想再问我吗?!”

    谢怜忙道:“灵文!水师大人他们没回来吗?!”

    灵文瞬间换了个人一般,抓住他道:“太子殿下!您说话的声音怎么突然这么大……您是从东海回来了吗?水师大人和裴将军他们都去哪儿了??怎么什么音信都没了?”

    谢怜道:“我是从南海回来的。”

    “南海?”

    “南海,黑水鬼蜮。”

    灵文愕然:“这……怎么会到那里去了?!那地方咋们可从来不沾。老裴他们也在那儿?”

    谢怜道:“说来话长,水师大人渡劫途中误入黑水鬼蜮,好容易才从那里逃脱,他和风师大人比我先回来的,眼下应该到东海边了,您没瞧见吗?”

    灵文道:“没有!东海那边早就平静下来了,两百多个渔民也全都搜救上来了,但是海岸海面,都没有他们的踪迹!”

    谢怜道:“怎么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灵文道:“除非什么?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们现在就派神官去南海?”

    谢怜喃喃道:“来不及了。”

    他闭了通灵阵,猛地转身,道:“三郎。”

    花城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会问什么,负手不语,凝神望他。谢怜道:“你,是不是在很早以前,就和那位达成了什么协议?”

    花城没有立即回答,而等他一启唇,谢怜忙道:“不不不,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用回答我。如果你早与旁人达成了协议,我肯定不希望你因为我做背信毁诺之人。突然问你是我不对,你别为难。”

    花城道:“殿下,抱歉。”

    谢怜摇头,道:“你不要道歉。我早该想到,必然是因为某种协议,你才不能插手,也不能直接告诉我真相。”

    花城也不是没有劝阻过,但也未干涉他的意愿,只是一路相随,一路相护,并且已经想方设法地要带他抽身了,只是,谢怜每每都因为各种缘由更深入事件中心。谢怜道:“我反而要多谢你。”

    花城道:“你都猜到了?”

    谢怜点头,道:“大概猜到了。其实,也早就应该猜到了,只是他实在太厉害了。我又时常想得太多,怀疑了又反复推翻,往往忽略了最直接的可能。”

    顿了顿,他道:“而且,那位真的很给你面子。为了和平地把我调开,花了一番苦功,废了不少弯弯绕绕。”

    “殿下。”花城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谢怜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如此。但,他恐怕做的有些过火了。”

    沉默片刻,花城柔声道:“但你已经回来了,也没法再回鬼域去。这件事,就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谢怜却道:“不一定。”

    闻言,花城身形微滞。

    谢怜道:“就在刚才,我忽然想起来了。有一个办法,是可以联系上风师大人的。”

    他双手起了手印,道:“所以,三郎,抱歉了,我得先回去一下。”

    看到那个起手式,花城登时明白了,但他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么一招,微微睁眼,道:“……哥哥?”

    谢怜一字一句道:“移——魂——大——法!”

    闭上双眼后,那阵熟悉的失重感袭来,仿佛魂魄被拉拽出来,猛地被抛高又坠落,再睁开眼时,面前不再是花城的面容,而是一望无际的黑夜和急速向两边退后的山林。谢怜还能听到从自己口中发出的急促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

    成功了!

    移魂大法,并不常用,而且极烧法力,比通灵术强,也比通灵术邪,更比通灵术稀奇,所以,一般的法场屏障不会想到要阻隔这种法术。

    当日,他和师青玄施展过一次移魂大法后,师青玄并没来得及对他封闭灵识就失去了法力,变成了凡人。这就好比他二人交换了对方屋子的钥匙,使用过对方的屋子。换回来后,师青玄应该立刻给屋子换一把锁的,这样谢怜就不能再进去了,但是他没有。所以,谢怜还是可以用之前那把钥匙,打开师青玄的屋子,只是,师青玄却无法打开谢怜的屋子了。所以,眼下两人正共用一具躯体,而谢怜的身体,应该是原地瘫软,倒了下来,不知有没有被花城接住?

    师青玄跑得气喘吁吁,肝胆俱裂,似乎正在什么东西的追逐下逃跑。谢怜侧耳一听,身后逆风传来阵阵鬼哭狼嚎,竟是黑水岛上被关在铁牢里的那群疯怪人。他们似乎十分喜爱师青玄,甚至应该说是“渴望”,一个个翻着白眼吐着舌头穷追不舍,师青玄肋骨和肺部都隐隐作痛,欲哭无泪,欲喊无声。谢怜感觉他跑起来气息杂乱无章,如此下去根本撑不了多久,主动掌控身体节奏,道:“风师大人!”

    他是用师青玄的嘴在说话,惊得师青玄差点咬了舌头,道:“谁?!谁在我身体里面?!?!”

    谢怜道:“冷静啊大人,是我用移魂大法回来找你了!把身体交给我,我帮你跑。”

    谢怜感觉师青玄的眼角顿时飚出了两行热泪:“太子殿下?!真是让人安心啊!!!你真是太可靠了!!!谢谢你啊!!!”

    谢怜道:“别谢了!你听我说,风师大人,快跑!”

    师青玄道:“不是那啥我现在就在跑啊?!”

    谢怜道:“不是这个跑,我的意思是让你快逃跑……”说话间,一旁树林里蹦出七八个疯疯癫癫的肮脏怪人,一齐朝师青玄扑来。谢怜双手骨节咔咔作响,连环三十脚飞起,踹得众怪人哇哇倒地爬不起。师青玄目瞪口呆,道:“这是我踢的?这么厉害。武神真好啊!我也想做武神了。”

    谢怜则真诚地泼出了一盆好心的冷水,道:“不行啊大人,你这身体资质,不适合做武神……”

    二人用同一具身体说话,仿佛自问自答分裂现场,教旁人看来,当真是古怪至极。谢怜道:“风师大人,水师大人呢?”

    师青玄望望四周,道:“我哥和明兄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刚才我一打开门,发现还是在幽冥水府,只不过是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罢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突然,谢怜足底一点,一跃而起,飞身上树。师青玄不明所以,但身体忽然无师自通飞檐走壁任我行的感觉还挺奇妙,便任由他操纵着自己身体轻巧灵活地爬到了树顶,道:“太子殿下,你干什么突然……”

    话音未落,谢怜便捂住了他的嘴。

    而实际上,也就是自己捂自己的嘴。不多时,谢怜爬上枝头,坐在树枝上,隐蔽在茂密的枝叶中,紧接着,一个跌跌撞撞的颀长黑影出现在道路尽头,定睛一看,竟是明仪。

    他还是面色惨惨,俊美之中平添死气,但还勉强能走。师青玄大喜,放下手,正要出声喊他,谢怜却又举手捂住他嘴。这一次是双手,捂得死死的几乎透不过气。师青玄并非莽撞之人,当即明白谢怜定有深意,不再挣扎。眼睁睁看着明仪从下方那小路上走过去,谢怜才微微松手,从树上悄悄滑落,在密林中潜行起来。

    飞奔出一阵,师青玄回头望望,低声道:“太子殿下,方才你为何不让我叫住明兄?”

    谢怜却没回答,身形猛地一滞。师青玄再一回头,瞳孔瞬间剧烈收缩。

    方才分明已离开远去的明仪,就站在他,或者说,他们的面前。

    明仪似乎扶着一棵树才支撑住了身体,皱眉道:“……怎么你也在这里?”

    师青玄脱口道:“我……”

    谢怜一声不吭,把手伸到背后摇了摇,示意他千万不可暴露第三个“人”的存在。师青玄会意,明仪的眉却皱得越发厉害了:“你的手,在背后干什么?藏了什么东西吗?”

    师青玄忙把两手平摊给他看,道:“没有啊!”

    谢怜能感觉到,他的头皮正在一圈一圈地炸开,脊背也阵阵发麻,想来,虽然在师青玄心中明仪是很可靠的,但也被这样出现的他吓了一跳。

    明仪一脸莫名其妙,道:“我又没真的让你给我看。”

    这神情虽然嫌弃,但也十分亲切了,师青玄又松了口气,半身的鸡皮疙瘩也渐渐消退。谢怜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此时不敢贸然开口。明仪道:“水师大人呢?”

    师青玄道:“你也没看到我哥吗?我也在到处找他。不是说能传送我们离开黑水岛吗,为什么太子殿下他们回去了,我们还在这里?”

    谢怜听着,暗暗焦急。虽然他竭力把师青玄紧张过度时必然会出现的“哈哈哈哈哈哈”压下去了,但这么正常正经的话也不像是师青玄会说的。于是,他狂抓头发,指明仪大声道:“明兄!!!不是让你有空多练练吗,你是不是又手生画错了啊!”

    虽然略显浮夸,但是,效果不错。明仪果然没觉察端倪,黑了脸,道:“滚!有本事自己画。”

    这么说着,却又走了过来。师青玄僵立未动,谢怜赶紧代替他动,上去架住了明仪,道:“明兄,你的伤势如何?毒没事吧?”

    明仪摇摇头,道:“没事。先找到水师大人再说吧。”

    师青玄点点头,二人慢慢往前走去。谢怜找不到机会警告师青玄,叫苦不迭,须臾,忽然感觉口唇微张,却是师青玄在无声开合,不禁精神一凛。细细分辨口型,他说的是:“到底怎么了?”

    谢怜怕被近在咫尺的明仪发现异样,微微低头,也以口型回应道:“他是假的。”

    四个字口型闭合的一瞬间,谢怜便感觉手臂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师青玄睁大了眼,以口型道:“假的?!那他是谁?!”

    谢怜无声地给了出了答案。

    他道:“白话真仙。”

    师青玄倒抽一口冷气,明仪的声音从侧上方传来:“怎么了?”

    师青玄把这口冷气吸到了底,再叹出来,颤声道:“我害怕。”

    沉默片刻,明仪道:“现在害怕,为时过早。”

    若是在以往,这话必然会被解读为别扭的安慰,可是,此刻听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味道,仿佛是某种威胁。

    师青玄低头,又以口型对谢怜道:“不会的。白话真仙,不会化形!”

    事实上,谢怜说出口后,也觉得称之为“白话真仙”不太恰当,应当说,太失敬了,太怠慢了。几日之前,师青玄遇到的那个“白话真仙”,充其量不过一个小喽啰,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分|身,或者,一点没吃完的残渣罢了。于是,他又给出了第二个答案:

    “黑水玄鬼。”

    师青玄脚下又是一歪。明仪道:“你又怎么了?”

    师青玄牙齿打颤,道:“我想死……”

    明仪冷冷地道:“你想的倒美。”

    又来了。同样的冰霜口吻,同样的冷酷话语,分明与往日毫无二致,却在此刻有了完全不同的解读意味。然而,这还远远没有结束。谢怜又无声地说出了第三个名字:

    “贺玄。”

    师青玄仿佛再也受不了了。

    他心如擂鼓,谢怜也觉察到了,恰好经过一条小溪,当机立断,道:“明兄,我看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再找吧!”

    明仪道:“眼下哪还有时间休息?”

    谢怜道:“你是中毒,动得越狠,毒发越快。再说你不休息,我一个凡人也要休息。你先坐下,我去弄点水来喝。”

    于是,他尽量平稳手脚,不泄露一丝颤抖,让明仪坐在草地上,自己则到了溪边,借着流动的溪水之声掩盖低声的说话声。师青玄掬两捧水泼了自己满面,冷静了一把,低声道:“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我身后这个人到底是谁???是那三个其中的某一个化形成了明兄???还是他们全都附身在明兄身上了???”

    谢怜道:“风师大人,冷静!不是他们,是他!现在在你身边的,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这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化形,也没有被任何人俯身!”

    师青玄喃喃道:“可是,可是明兄他……”

    谢怜道:“不要叫明兄了。真正的明兄,已经死了!”

    师青玄道:“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谢怜道:“不光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真正的地师大人,就是刚才供在幽冥水府里的那一具尸骨!你当他为什么用不好地师的月牙铲?因为那根本不是他的东西!你身后的这个人,几百年前本名叫做贺玄,修炼为绝化名黑水玄鬼,吞噬白话真仙操纵那东西找上你,囚禁并且杀死了真正的地师,从很早以前就冒名顶替到了上天庭!!!”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突然一僵。

    一只手,猝不及防拍上了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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