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出长安, 万家砌玉砖。
午后寒梅融雪, 李景珑与鸿俊来到兵部花园内,梅花芳香之中, 数名大臣正围坐饮茶,列席者乃是刑部尚书温侑、一名三品紫袍大员、太子李亨赫然在主位上,见李景珑时便略一点头,说:“景珑,鸿俊, 坐。”
“……这已是本月接获的第四起军报。”
碧绿茶水入碗, 刑部尚书温侑将茶碗递给李景珑,李景珑便转手递了给鸿俊, 鸿俊还念着青雄说过的话,与昨夜重明的离去,心(情qíng)颇有点郁郁。
坐在太子下首的,乃是一名(身shēn)穿紫袍金绶的大官, 李景珑却是识得的, 昔时自己上司胡升见着他,不免点头哈腰, 毕恭毕敬, 正是兵部尚书樊申。
“甘州、伊州、沙州三地, 次次俱是夜里遭遇突袭, 所过之地, 鸡犬不留, 尽成废墟。”樊申又说, “无论老少、妇孺,一律格杀,死者已逾十万。河西军中侦察兵所见,俱成人间地狱!”
李景珑闻言一凛,鸿俊亦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兵部花园中初冬风光晴好,众官员讨论的,却是如此惊心动魄的问题。
李景珑皱起眉头,温侑又问:“哥舒翰将军未曾出兵排查?”
“已朝长城外派过三次兵。”樊申答道,“尚不知是回纥还是突厥人作乱。一月内连屠四城,且来无影,去无踪,哥舒翰将军麾下排查已久,奈何玉门关外天寒地冻,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景珑怎么看?”李亨突然说。
一众大臣便朝李景珑望来。
李景珑知道太子传唤自己,无论发生何事,定怀疑与妖怪有关。听得几句,便大致心中有数,说道:“臣冒昧请问三个问题。”
在场任何一人官阶都比李景珑高,众人本不相信怪力乱神的说法,奈何太子信,便都不说什么,只示意李景珑问。
“其一:城中被屠士兵,遭到什么武器的袭击?
“其二:城中主要的掠夺方向是什么?这么大一座城,竟无人逃出来?!
“其三:朝廷对此事如何说?”
李景珑问出口后,太子一笑,看看众人。
“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樊申说道,“实在无法解释……老幼妇孺尽数被杀,而城中青壮年士兵,统统一夜之间消失,再无痕迹。”
鸿俊:“???”
鸿俊放下茶碗,开始思考,这不像人做的事。
“城中财帛、粮食,一应秋毫无犯。”温侑道,“大理寺对此,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至于朝廷……”
温侑求助般地望向李亨,李亨缓缓呼吸,只不回答。
“除此之外,再无线索?”李景珑问。
“除此之外,毫无线索。”李亨答道。
一炷香时分后,李亨与李景珑、鸿俊出得兵部大门。
“杨相勤军归朝。”李亨解释道,“眼下军报,正压在他手上,十万军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四城尽毁,在边关仍是一件大事。此事蹊跷极多,他们都认为是回纥军入冬前大肆劫掠的案件。”
李景珑深呼吸,眉头深锁道:“不可能是回纥军,若是回纥,怎可能不动城中财产?”
“你们认为与妖有关?”李亨问道。
鸿俊说:“得去当地看看,现在这样,不好判断。”
李亨说:“我们只有两个半月,开(春chūn)回纥使者便将抵达长安,届时若再不拿到证据,恐怕右相便将考虑,找借口对回纥用兵。”
“陛下能答应?”李景珑顿时紧张起来。
李亨只是静静看着李景珑,鸿俊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旋即,李亨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本以为,总算否极泰来,没想到……这次全倚仗你们了,对了,你还有几名部下呢?”
李景珑苦笑道:“妖王已除,他们个个(身shēn)有要任,远走高飞了,剩鸿俊陪着。”
李景珑说着把一手搭在鸿俊肩上,李亨倒不诧异,只若有所思道:“倒是一样的呐。”
“会有人帮你的。”李景珑答道,“山穷水尽时,转机便在不远处。”
“可不就是你么?”李亨笑道,“这有我手谕一封,抵达河西后先找哥舒翰将军,去罢,候你佳音。”
鸿俊莫名其妙,在旁听二人打机锋,最后李亨翻(身shēn)上马离去。
“什么一样?”
“太子(殿diàn)下的意思是,他的境地与我当初很像。在外征战多年,好不容易李林甫倒了,得以回长安,没想到眼下又添了个对手,杨国忠。”
李景珑在房内收拾行李,鸿俊换了件修(身shēn)武服,背着个包袱,蹲在廊下横栏上看他。
“大唐与回纥,这结一旦解不开。”李景珑取了衣服,一阵风出来,经过鸿俊面前,又说,“杨国忠就会再次设法,将太子(殿diàn)下派出去。”
鸿俊尚是第一次听李景珑这么解释政治斗争,渐渐懂了人与人的摩擦与矛盾,最终仍在“权力”上,自古以来,人的(欲yù)念便无穷无尽。
“所以他俩会打起来吗?”鸿俊惊讶道,“那杨国忠不就是造反了?”
“他不敢。”李景珑哭笑不得道,“杨家不过也是想活下去罢了。”
杨国忠眼下势大,却是仗着其妹受宠,横行霸道,更在朝中树敌众多。出了狐妖案后,定会对杨家有影响。来(日rì)李隆基一死,李亨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清算杨家。
于是杨国忠必须设法保全整族,与太子陷入周旋中。
“所以与回纥,也不一定会打起来嘛。”鸿俊说。
“嗯。”李景珑取了盘川,再次从鸿俊面前经过,说,“不一定与回纥打仗,但他可以再把太子派出去一遭,守在凉州。这样他便可抽出手来,在朝中做布置。”
鸿俊学到了不少,问:“那么万一他们斗起来,咱们是帮谁?”
李景珑:“……”
“除了帮太子你还能帮谁?”鲤鱼妖实在听不下去了,说,“你傻啊,人间改朝换代,你不帮真命天子,难道还去帮叛贼?大唐气数还在呢!”
鸿俊说:“可是杨贵妃还给我点心吃……”
李景珑扶额,心想如果哪天鸿俊被杨贵妃哄着用飞刀去把太子给捅了,理由居然是点心,不知道天底下百姓怎么看。
“太子还给你和田玉珠呢,怎么不说?”李景珑打好包袱,怒道。
鲤鱼妖背起个包袱,跳上走廊,说:“两位,我也要向你们辞行了……”
“不行!”李景珑听也不听怒道。
“你要上哪儿去?”鸿俊诧异道。
鲤鱼妖得鲲神指点,很是郁闷了一个时辰又两刻钟光景,鱼生总不能每天这么过,于是决定去救九九八十一个人,积功德渡自己也是渡众生。
“现在救了杨贵妃。”鲤鱼妖说,“不知道算不算,还是从下一个从头开始算吧。”
鸿俊说:“你就这么上路,当心又被抓去做红烧鱼。”
鲤鱼妖考虑良久,与鸿俊下山时,有一次去挖蚯蚓吃,险些就被抓了,后来还是鸿俊去救才带回来,自己单独行动,想来想去确实太危险,只得作罢。
“那么咱们可得约法三章……”
李景珑叫苦不迭道:“没人会限制你的自由——快去拿离魂花粉!”
鸿俊又问:“河西好玩么?有什么好吃的?”
“答应带你去了?”李景珑说。
鸿俊:“!!!”
“长史!”鸿俊马上喊道,“我包袱都打好了,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吗?!”
李景珑埋头折袍子,说:“你离家到长安,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鸿俊:“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李景珑嘴角微微勾着,与鸿俊擦肩而过,去找文书。
“现在认识你了,当然不一样了。”鸿俊说,“你怎么能扔下我?你看,我东西都收拾好了!”
鸿俊说着拍拍包袱。
李景珑确实想过,留他在长安看家,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有妖怪来闹。但把鸿俊扔在驱魔司,他实在放心不下。自己路上也没个照应,路途遥远,彼此都十分寂寞。
“那么咱俩可得约法三章。”李景珑说,“第一:在外凡事都得听我的。”
“我一直都听你的。”鸿俊茫然道,“什么时候没听你的了?”
李景珑手指点点鸿俊,说:“那可不一定……譬如……”
李景珑想来想去,举不出例子,现在想想,发现鸿俊确实是最听话的那个。只得说:“第二……”
鸿俊跳下栏杆,伸手去拉李景珑,忙道:“长史,你说,我全部照办,带上我吧!”
李景珑看着鸿俊,突然笑了起来,那一刻很想把他搂进怀里,使劲揉几下。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却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停了动作。
“别拉拉扯扯的。”李景珑说,“带你就是,去收拾衣服,河西冷得很。”
鸿俊不大怕冷,在李景珑坚持下又带了两件,于是欢欣雀跃,不由分说地将鲤鱼妖塞进包袱里,跨上马出发。
李景珑说:“别乐过头了,这是出公差,不是去玩。”
李景珑过西市,采购了些江南的茶饼、盐、胭脂等物,更去金店里买了一枚珍珠钗,及一匹真丝,卷成手掌大小,收在包袱中,鸿俊看得奇怪,问:“长史,你要男扮女装上路吗?买胭脂做什么?”
“长史想这个很久了。”鲤鱼妖在鸿俊背后说道,“出了长安没人认得,就可放心地妖娆一番,我猜得对吧?”
集市上百姓狂笑,李景珑咬牙切齿道:“鸿俊!你再损我就给我回驱魔司去!”
鸿俊忙告饶,李景珑又策马转入一条巷中,鸿俊只见这儿甚是眼熟,却是陈家!
鸿俊忙下马,李景珑敲门进去拜访,依旧是那妇人抱着婴儿进来,说:“李校尉?您又来啦?”
李景珑答道:“给你们送点儿花用。”
妇人忙推辞,李景珑只坚持递了她五枚金锭共十两,妇人推辞不过,只得感激涕零地收了。
“你长大啦。”鸿俊捏着那婴儿的手,婴儿已有近十个月大,长牙了,抓着鸿俊的手指头就往嘴里塞,咬着不放,鸿俊忙道,“放……放手!痛啊!”
李景珑好说歹说,哄着那婴儿张嘴,又朝妇人说:“出个公差,回头再来看你们。鸿俊,走了。”
鸿俊知道他是因为心灯,所以放不下陈家后人,不由得心生感动。
两人出了长安,沿着官道一路向北,鸿俊骑马骑得不亦乐乎,专找不好跑的路拐来拐去。
李景珑从离开兵部后,便一直在思考,回头朝鸿俊说道:“省着点儿力气,不到几个时辰你就得累了!”
鸿俊笑道:“你还没告诉我,凉州是什么样的呢!”
李景珑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一辈子没出过长安。”
一个时辰后。
鸿俊:“到驿站了吗?”
李景珑答道:“还得两个时辰,这才出长安,连骊山还没过呢。”
鸿俊开始无聊了,当初从太行山上下来,什么都觉得新奇,现在对这世界了解得多了,什么事都已见怪不怪。初冬时节,触目所望之处一片荒芜,除了赶路还是赶路,和李景珑说话还得扯着嗓子喊,实在太也无聊。
两个时辰后。
李景珑面无表(情qíng)地骑着马,背后还载着鸿俊,鸿俊趴在李景珑背上,睡着了,鸿俊背后背着个鲤鱼妖,鲤鱼妖嘴巴一动不动,也在睡觉。
李景珑的马上载着两人一鱼,鸿俊的马则完全放空,跟在后头。
李景珑:“……”
三个时辰后。
李景珑拍拍后面鸿俊:“喂,到了!”
鸿俊睡眼惺忪,伸了个懒腰,李景珑翻(身shēn)下马,翻找文书,去驿站借宿,顺便确定没走错路。鸿俊站在驿站外头,一脸呆滞地四处张望。官员带着下属出差,本该下属凡事((操cāo)cāo)办好才是,李景珑(身shēn)后跟了个鸿俊,反而像是诚惶诚恐地伺候着个少爷。什么吆五喝六、狗腿开道的排场,这一辈子看来是没指望了。
“小少爷。”李景珑在里头说,“进来吃饭,还在外头傻站着做什么?”
鸿俊听到吃饭就精神一振,快步进去。那驿站小二先是瞥李景珑,再瞥鸿俊,说:“少爷,您里边请。”
“两间上房。”李景珑朝小二说道。
“一间上房。”小二茫然道。
李景珑重复道:“两件上房。”
小二伸出一根手指,说:“每个驿站,都只有一间上房,侍卫,您要么住后院柴房?”
鸿俊说:“没关系,我睡柴房去。”
“少爷怎么睡柴房?”小二说,“你们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李景珑:“……”
李景珑从未出过长安,是以不知沿途官道上每间驿栈都仅一上房,过往行商哪怕要借宿,也是在饮酒食菜的大厅内树一屏风,对付着睡一夜。上房还是给手持关文的富商抑或回长安述职的官员住的。
“罢了,一起睡吧。”李景珑见那上房内也算干净,榻还(挺tǐng)大,便简单收拾了下,让鸿俊睡里头,找了个盆装水,让鲤鱼妖进去泡着,鲤鱼妖风吹(日rì)晒的一天,整条鱼都快干了。
忙前忙后,伺候完少爷,李景珑才径自躺下,心想我从前好歹也是个少爷,怎么就没过过几天少爷的(日rì)子。
“长史。”鸿俊说。
李景珑答:“出门在外,和在家里不一样,对付着先住罢。”
“我睡不着。”
鸿俊白天被李景珑带了一路,睡太多了,此刻正精神着。李景珑却是从昨夜重明来找麻烦时便已高度紧张,白天又连着发生了许多事,只觉得筋疲力尽,脑袋一挨上枕头便眼皮沉重。
“嗯。”李景珑闭着眼,说,“那你要做什么?”
“我觉得,北方的妖怪,有三个可能……”
“说。”李景珑言简意赅道,意识已开始神游,鸿俊说道:“传说从山海时代,西北就有一种妖,叫‘旱魃’,这种妖怪会让周遭千里大旱,所以西方大多地方,都是沙漠……”
李景珑不吭声,鸿俊凑近些许,小声道:“长……史……你睡着了吗?”
从前在曜金宫时,鸿俊总喜欢趁重明睡觉时捉弄他,看了半天李景珑,想怎么逗他玩一玩。李景珑已陷入熟睡,鸿俊观察片刻,觉得他五官长得(挺tǐng)好看,便拿了张纸,在他脸上描了几下。
李景珑抬手,挡开鸿俊手腕,鸿俊便去翻找毛笔。
入夜时,荒野万木凋零。
莫(日rì)根离开骊山,辗转北上,驰骋足有一(日rì),来到黄河岸畔。
这马极是神俊如风一般,天亮到天黑,一个白昼,跑了足有六百里路。
“又得北上吗?”莫(日rì)根一(身shēn)布衣在寒风里飘扬,叹了口气。北方的冬天酷寒无比,离开呼伦湖区域后,他曾有四个选择,其一,西行去往漠北地区,其二,南下往苏杭,辗转去南岳,其三,前往关中长安。其四,入蜀。
裘永思答应帮助他在南方顺便打听白鹿的下落,泰格拉则留意库尔台与天山一带。另两人都劝他,最好是在长安过冬之后再北上,如此可避过漠北的苦寒。
可待到明年(春chūn)末夏初,实在太久了,其间又不知会出现什么变数。
莫(日rì)根把驱魔司官服小心地收了起来免得弄脏,依旧穿南下时那(身shēn)麻布的修(身shēn)猎人武服,夏装实在太单薄,被冷风一吹,体质再好也不(禁jìn)有点哆嗦,寻思着过了黄河,得在市镇中再买(身shēn)衣服穿。
黄河不(日rì)间就要封冻,莫(日rì)根牵着马,搭上了最后一趟渡船。临渡河时,仍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南方的中原大地。
入夜时,北岸榆林县依旧灯火通明,莫(日rì)根不住搓手呵气,大步流星地往毛皮铺子里去,莫(日rì)根高瘦俊朗,牵着匹神驹,引得街上不少人投来艳羡视线。片刻后他换了(身shēn)皮袄出来,戴了顶狐帽,恢复室韦男人打扮,更显刚健英俊。
莫(日rì)根换过新衣后,顺手从包里取出做好的皮面罩,朝脸上一罩,抵挡风雪,明亮的双目往街上望去。
今夜只能先在榆林借宿,他戴上手(套tào),预备去城中找点酒喝,然而就在此刻,沿街有一人,疯疯癫癫冲来,披头散发,发狂大叫。
莫(日rì)根侧头一瞥,脚下不停,牵着马往酒肆里去。
“喂!给我停下!”
那疯子摔在药堂外的雪地里,又有男子追在后头,怒吼,抢过他手上的烤饼。
疯子偷了个烤饼,不住发抖,男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别挡着店面做生意!”老板喊道,“滚!”
疯子连滚带爬,逃到一边,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莫(日rì)根转念一想,摸出几个铜钱,正想买个饼予他,突然听见远处那疯子低声道:“鬼……鬼……鬼……鹿呢?……鹿!”
莫(日rì)根面具后的双眼陡然睁大,转(身shēn)快步跑向那疯子。
疯子不住躲闪,像个风箱般喘着气。
莫(日rì)根单膝跪在雪地里,低声问:“方才你说什么?”
“这人疯了!”药堂内老板娘泼了盆水出外,说,“西北过来的,疯疯癫癫,先前还嚷嚷来着,说长城上有夜鬼。”
莫(日rì)根低声说道:“你看见什么了?别紧张。”
疯子怔怔看着莫(日rì)根,眼神涣散,眼珠却是明亮的。
莫(日rì)根低声喃喃念诵咒文,横过手掌,缓慢地朝那疯子额上按了下去,疯子从抖抖索索渐趋于平静。
疯子睁大了眼睛,明亮的双目中,现出莫(日rì)根的倒影。
“没事了。”莫(日rì)根低声安慰,“不要害怕。”
莫(日rì)根翻看那疯子(身shēn)上的衣服,在贴(身shēn)的口袋里,找到一块小小的铁牌。
铁牌上书:天水校城卫廿七三陆。
药堂老板娘观察莫(日rì)根,看见他戴的皮面具,突然“咦”了一声。
“哎,当家的,你快看看,这不是他们说的,塞外那个……”
“起来,跟我走。”
莫(日rì)根朝药堂老板娘点了点头,将那疯子架起来,带着他离开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