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了鬼了。”莫(日rì)根说, “阿泰到底去了哪儿?”
裘永思喘息道:“这不(挺tǐng)好?至少他没危险了。”
鸿俊皱眉道:“你们究竟是怎么被骗进来的?”
原来那夜众人分头行动后, 莫(日rì)根、裘永思、李景珑三人还未等到鲤鱼妖的消息,便都踏入了陷阱。护城河底另一条隧道、大雁塔不远处民宅, 以及城外的山洞,都布设了与鸿俊、阿泰所见一模一样的法阵。
想必鲤鱼妖只找到了阿泰,便在河道四处找寻其他人下落。
裘永思与莫(日rì)根同样,都在法阵中注入了力量进行检查,遭到了血滴的袭击。而李景珑则是遭到了偷袭, 就在被偷袭的瞬间, 李景珑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既然逃不掉, 不如索(性xìng)示弱装昏,于是到得此处。
只有鸿俊与阿泰是把那铜盘端起来,于是避过了被法阵传送到此地的结果。
“可是正常人……不都应该把灵力注到法阵里,试试看是什么效果么?”莫(日rì)根说道。
“对啊。”鸿俊说, “所以我们不是正常人啊。你才知道?可赵子龙又去了哪儿?”
鲤鱼妖四处看看, 提着个装满离魂花粉的锦囊,在黑暗的长街上飞奔, 一路跑到驱魔司外, 喊道:“鸿俊!你去哪儿啦?!”
“赵子龙兄?”
“哇啊——”鲤鱼妖被骇得魂飞魄散, 回头一看, 竟是阿泰。
一炷香时分后, 一人一鱼站在天井里。
“这下好了。”阿泰说, “鸿俊也失踪了。”
天大地大, 鸿俊最大,把人给弄丢了,说不定还有危险,鲤鱼妖想到万一被曜金宫老大知道,简直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ròu)的下场,不知道要被凌迟片成生鱼片还是油炸成松鼠鱼,顿时整条鱼都在瑟瑟发抖。
“你怎么没跟鸿俊在一起?!”鲤鱼妖几乎是嚎叫道。
“我太困了。”阿泰说,“一(日rì)一夜未睡,在桥下眯了会儿就睡着了。”
鲤鱼妖:“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
阿泰摆手示意鲤鱼妖不要再慌张下去,反正好歹天也塌下来了,赶紧地找人去。
“走。”阿泰说,“已经有点儿眉目了。”
阿泰将鲤鱼妖带到九曲桥的桥底下,鲤鱼妖抬起头,瞥见桥底的曲折法阵。
“这是一处。”阿泰说,“再跟我来。”
一人一鱼涉水前行,鲤鱼妖战战兢兢道:“我只是路过平康里,进去看了一眼……”
“不要说了。”阿泰一手扶额,答道,“没人会怪你的,你又不是驱魔师。”
“可我的使命是守护鸿俊啊!”鲤鱼妖陡然神经质地叫道,“让你们保护好他,保护去哪儿了?”
阿泰:“……”
“别叫啦,你看这儿。”阿泰停下脚步,面前也有一个法阵。
鲤鱼妖看了一眼法阵,阿泰又带它去隧道深处,依次找到四个法阵,鲤鱼妖注意到鸿俊的脚印,最后,他们顺着先前鸿俊的去路,来到了空旷的山洞之中。
阿泰看了眼其中的铜盘,内里已空空如也。
鲤鱼妖傻乎乎地看了半天,抬起一只脚,尝试着往里头踩了踩,没有异状。阿泰想起那天自己与鸿俊第一次发现这法阵时的(情qíng)形,现在看来,与众人失踪一定有着密切的关系。不待鲤鱼妖发问,阿泰便将法力缓慢地注入进去。
法阵亮起光芒,然则少了中央一滴血的力量,通道迟迟无法开启。
与此同时,洞(穴xué)顶部的法阵亮起光芒,驱魔司余人如临大敌,各驭法宝,紧盯着法阵的光。
“……不行……”阿泰的声音隐约传来,“……缺少阵眼主控,激发不了法阵。”
“阿泰!”李景珑喝道,“别走开,也别进来!”
鲤鱼妖的声音道:“我好像听到倒霉鬼的声音?”
李景珑:“……”
阿泰:“你是心理作用吧……”
众人忙上前,裘永思喊道:“阿泰!注意(身shēn)后!”
“还有那傻大个。”鲤鱼妖的声音说道。
裘永思扶额,说道:“居然还给咱们起了外号。”
“赵子龙!”鸿俊喊道。
“鸿俊!是鸿俊——!”
鲤鱼妖险些狂喜乱舞起来,这次阿泰也听见了,忙喊道:“鸿俊!你们在里头吗?”
法力透过传送阵,虽无法传送人,双方却已隐约听见了彼此声音。鲤鱼妖忙问道:“鸿俊你没受伤吧?”
鸿俊捂着刚止住流血的耳朵,喊道:“没有!你们都没事吧?你上哪儿去了?”
鲤鱼妖:“我去西市顺便买菜了……晚上想吃什么?”
“赵子龙你快走开!”阿泰焦急道,“换长史,究竟发生什么事儿?”
李景珑上前,抬头将整个过程说了,阿泰答道:“那么,我们还得去找血滴……”
“不不。”裘永思说,“这个法阵现在看上去只进不出,你再进来,说不定也是一样的出不去。”
虢国夫人与霸下离开时,都未曾使用过这个法阵,而是随手画了个符便凭空消失了,想必离开时,会有别的方式。
“阿泰,你们去找正主。”李景珑吩咐道,“找到以后,尽量观察她,无论如何拖住她,我们再在这儿想想办法。”
阿泰应了声,与鲤鱼妖离开。
这天全长安都刮起了大风,寒风凛冽,阿泰把鲤鱼妖背在(身shēn)上,前往虢国夫人府,却得到消息,陛下与贵妃、虢国夫人又回骊山去了。阿泰只得前往地下市集租马,策马飞奔,前往骊山。
洞(穴xué)中,时间慢慢过去。众人不发一言,各自运气劲疗伤。
李景珑深吸一口气,问:“恢复得如何了?”
鸿俊是恢复得最快的,现在一(身shēn)修为已回来了接近两成,飞刀亦渐能((操cāo)cāo)控。裘永思说:“你们记得虢国夫人临走前画的符咒不?兴许可以试一试。”
李景珑凭着记忆,在地上画出了那个符,说:“我不懂符法,不知道对不对。”
裘永思端详片刻,而后捋起袖子,持笔打了个圈,尝试着凌空画符。
鸿俊则盘膝坐在血池前,忍不住想起虢国夫人临走前的那句话。
“他的父亲,杀了我的妹妹。今天可算全都落我手里了……”
而就在不久前,见杨玉环时,杨玉环似乎表现出某种惊讶,也就是说,贵妃与虢国夫人都认识他父亲?
此事是重明亲自交代,哪怕不是他亲口所说,鸿俊也得查清父母的死因。渐渐地,他又联想到闻过离魂花粉那天,所产生的幻觉……
那是我爹娘吗?鸿俊眉头深锁,
“鸿俊?”裘永思把鸿俊从思考中拉了出来。
李景珑皱眉道:“他已经很累了。”
鸿俊抬头,见三人一脸迷茫地看着他,莫(日rì)根问:“有什么法术,能突破出虚空?”
裘永思提笔,凌空画了道符咒,那符咒只是嗡地一闪,无法将人传送走。回忆起虢国夫人抬手指画传送符时,戒指亮了一亮,所以在外界,一定有着某件法宝,在进行跨越空间的呼应。
“这个符咒借‘呼应’的力量,将施法者进行传送。”裘永思抬头道,“虚空中有血池,使用一滴血,与血池进行呼应,就像钥匙开锁一般,血滴是钥匙,血海是锁,开启法阵后,就能将人传送进来。”
鸿俊没想到裘永思这么快就研究清楚原理了,答道:“也就是说,咱们也得在外部设下一把锁。”
裘永思点头,问:“你能感应到虢国夫人带走的五色神光么?”
鸿俊答道:“我试试看。”
鸿俊将手搭在裘永思手背上,他沉吟片刻,而后摇头,皱眉道:“不行。”
众人于是再次陷入沉思之中,莫(日rì)根问:“赵子龙带着的离魂花粉,能不能用?”
“必须是配(套tào)的法宝。”裘永思焦虑道,“还得是法宝之间有着互相呼应的特质……”
鸿俊:“有了!”
众人一起望向鸿俊,鸿俊现出笑容,说道:“斩仙飞刀!四(套tào)一把,还有一把,一定在虢国夫人(身shēn)上!放着我来!”
说着鸿俊便开始捋袖子,李景珑马上道:“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出去,接下来,只要遇见虢国夫人,不要废话,动手再说。她要是还手,就已证明是妖怪,跑不掉了。不还手更好。无论如何,都定将有一番大战。”
骊山,华清池,黄昏时分。
李隆基泡在池中,长长吁了一口气,早已疲惫不堪。
杨玉环在一旁,以一把银色小刀刮着珍珠粉,低声道:“陛下还在想先前那事儿呢?”
“我愁呐。”李隆基叹道,“国家大事,尚可托付,可你说妖魔鬼怪,亨儿要如何应付?”
杨玉环微笑道:“既有狄公遗命,又有李景珑辅佐,想必不会有大碍。”
“妖怪都跑到面前来了。”李隆基说,“朕想起那天,简直忍不住一阵阵地后怕。”
杨玉环柔声道:“所以这正是托陛下之福,天佑我大唐,这些孩儿们才能及时除去妖邪嘛。”
李隆基笑了起来,又自言自语道:“那天狐妖之患后,国忠朝朕说过几句话,朕听了以后,更是担忧了。”
“说的什么?”杨玉环诧异道,“驱魔司虽说归他管,可他也不甚放在心上。”
“他说……”李隆基仿佛颇有感触,“驱魔司个个本领高强,寻常兵士,你说有谁是对手?光拿伊思艾来说罢,以一当百,想必是无问题的。这些人对大唐忠心耿耿时,足可当将士表率,万一哪一天,他们对大唐不再忠心了呢?”
杨玉环不说话了。
“是人,都有七(情qíng)六(欲yù)。”李隆基又说,“昔年我削门下省之权,正是为了中书、尚书、门下三省彼此制衡。如今驱魔司虽官员不多,可万一出了事,又有谁来制衡他们?”
杨玉环沉吟片刻,而后答道:“李景珑与他(身shēn)边那孩儿,眼神清澈,一(身shēn)未染之气,想必不会为祸朝纲。”
“是这么说。”李隆基说,“可是十年后、百年后,甚至千秋万世之后呢?治国之道,不能总以相人为凭据,这正是朕最担忧的。”
杨玉环微笑道:“慢慢来嘛,总会有办法的,说不定,右相与驱魔司长史,也会这么想……”
正说话时,杨玉环手中那银柄小刀突然亮起光芒,发出“嗡”的一声。李隆基与杨玉环同时一怔。
杨玉环皱眉道:“怎么回事?这刚说呢……就……”
“快放下它!”李隆基道,“从哪儿来的?”
“这……我也忘了……”杨玉环放下刮珍珠粉那银刀,答道,“上回在大姐家见了,正调珍珠粉时,便从她房里随手拿的!”
“你问过她没有?”李隆基震惊道,“这是什么法器?”
银刀越来越亮,缓慢升空,不住震动,刀刃朝向李隆基,这一下杨玉环再不迟疑,“哗啦”一声跃进池中,蓦然一转(身shēn),挡在了李隆基(身shēn)前。
云鬓湿透,长衫贴(身shēn),杨玉环背靠李隆基,两人一同看着那飞刀,杨玉环不住喘息。
银刀越来越亮,其上更带有噼啪电光,李隆基回(身shēn),持一个琉璃盏要上前将它扣住,然而紧接着,那银刀陡然间光芒万丈,电光四(射shè),“嗡”的一声,电光中飞出了李景珑!
李景珑一(身shēn)血,“哗啦”一声坠入池中,杨玉环尖叫一声,喊道:“来人!”
李隆基大喝道:“来人!快来人——”
“这儿是……”
下一刻,裘永思与莫(日rì)根哗啦啦入池,再紧接着光芒万丈中,鸿俊一个头朝下栽进了池里!
“好痛啊——!”鸿俊耳朵上的口子还没愈合,被温泉水一浸顿时痛得咧嘴,一个踉跄从温泉里起(身shēn),四人在池里扑了几下,鸿俊不小心还踩了杨玉环的脚,杨玉环尖叫道:“是谁?!“
“对不起对不起!”鸿俊忙道,“大叔……”
“是陛下!”李景珑顿时喊道。
李隆基瞪着眼,半晌作不得声,李景珑这下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忙躬(身shēn)行礼,没想到一脸扑在水上,噗地喷出满口水。
莫(日rì)根与裘永思忙不住抹脸,拉着鸿俊上前。
“有刺客——!”
“抓刺客!”
神武军卫兵这时间全部冲了过来,手持强弩,不问缘由地便全部扣动扳机。
“等……”李景珑还未开口,李隆基却大喊一声:“住手!都给我放下武器!”
李景珑不住喘息,踉跄出池,说道:“陛下,容臣禀告……”
“你们怎么了?”杨玉环反而说道,“受伤了?”
“正在追捕狐妖……”李景珑正要开口,倏见虢国夫人匆匆前来,双方打了一个照面。
“动手!”李景珑不再理会李隆基与杨玉环,吼道。
说时迟那时快,莫(日rì)根架箭上弦,裘永思大笔一挥,钉头七箭呼啸而去,伴随着墨韵渲染,“哗”一声华清池面前飞速变为水墨景象!
虢国夫人不假思索,袍袖一拂,钉头七箭顿时倒卷回来,紧接着双目闪烁强光,一道气劲蓦然爆开。
“杀了他们。” 虢国夫人冷冷道。
华清池前,所有神武军将士同时弯弓搭箭,“唰”一声,漫天箭雨无差别笼罩了李景珑众人,甚至还在池中的李隆基!
与此同时,阿泰背着鲤鱼妖,策马狂奔,一路上了骊山,倏然听见远处一声炸响,所有神武军卫兵全朝着华清宫奔去。
“保护陛下——!”
呐喊声、暴喝声四起,阿泰一撩袍襟,疾步冲进了华清宫,四周箭矢横飞,鲤鱼妖在阿泰背后大喊道:“哇啊啊,你当心箭啊!我可不是盾牌!”
“怎么回事?!”阿泰道,“自己人打自己人?!”
场面混乱无匹,到处都是神武军的将士在自相残杀,华清池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被折断,屋顶惊天动地地垮塌下来。
“虢国夫人意图谋杀朕!”李隆基于混乱中迅速、准确无比地切入了正题,喝道,“就地斩杀!”
李景珑道:“陛下,事态紧急,若有打斗……”
李隆基披着龙袍,头发散乱,一把揪住李景珑,喝道:“长话短说!”
“我怕毁、毁、毁……”
“随便毁!”
李隆基只是一挥手,众人登时如得大赦,李景珑喊道:“尽量不要伤了神武军弟兄(性xìng)命!动手捉妖!”
鸿俊、裘永思、莫(日rì)根同时迎合,朝虢国夫人直追而去。
是时场面混乱无比,(殿diàn)外冲进越来越多的神武军士兵,到得虢国夫人(身shēn)前,竟全部倒戈,只是一个失神,便朝向驱魔司众人。
裘永思喊道:“我打头!你们跟上!随便毁!陛下说的!”
紧接着裘永思以手中毛笔一挥——
——整个华清宫中阵阵震((荡dàng)dàng),刹那间雕栏画栋、山水异兽壁画,甚至瓷瓶宫灯上所有的绘图仕女、狮、鹰、鱼、甚至蟠龙纷纷飞出,神光万道,疾(射shè)向虢国夫人(身shēn)前的士兵!
神武军士兵顿时被缠住,蟠龙柱上飞出的彩龙虽不能喷火,却体积巨大,一时盘旋撞去,将士兵们撞得人仰马翻!
“还有这招?!”李景珑喝道,“怎么不早用?!”
裘永思:“我倒是想用!山洞里头有画吗你说?”
只见虢国夫人一声嘶吼,狐(身shēn)拔地而起,撞倒了柱子,口中喷出黑色火焰,席地卷来,神武军士兵在那火海之中哀号。
“好嘞!随便毁!”
莫(日rì)根随后跃起,几步踏上倒下的横梁,飞(身shēn)于半空中头下脚上一个翻(身shēn),将长弓抡成满月,刹那连珠箭发,七箭全出,(射shè)向那狐妖。
“出手吗?”李景珑问。
“等等!”鸿俊还在数那狐妖的尾巴,一、二、三……八条尾巴?还少一条?!
狐妖嘶吼声响,显然十分忌惮莫(日rì)根的钉头七箭,在华清宫内四处避让,转(身shēn)撞倒红漆木柱,众人便翻(身shēn)上了房顶,直追而去!
鸿俊几步跃上高处,李景珑喊道:“鸿俊!你在做什么!出飞刀!”
鸿俊朝李景珑打了个“推”手势,李景珑不明就里,两人对视一眼,鸿俊猛一点头,指指自己,焦急之色尽显。
李景珑一转头,瞥见那八尾天狐脖颈系着的碧玉孔雀翎。
“把他的五色神光抢回来!”李景珑喊道,“在狐妖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