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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乔,这是缳缳。”
残阳如血,少女穿着一身利落的骑马装,白色的驼绒毛簇拥着她洁白的下巴,一双乌黑的眼睛像是两颗水中的葡萄,晶莹剔透,锐利如星。听到楚乔的名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最后惊讶的叹道:“你就是楚乔?”
“缳翁主,燕北高原上最艳丽的一把刀,能见到你,是楚乔的荣幸。”
门外的风吹了进来,吹过少女鬓间的碎发,缳缳仔细的看着楚乔,眼神那般明亮,眉目间和燕洵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全然相同。她不过十八九岁,继承了燕家高挑的身材,皮肤白皙如雪,轮廓很深,带着飒爽的俊朗,她突然灿然一笑:“原来是你来了,难怪难怪。”
燕洵皱着眉,轻斥道:“缳缳,不许这么没礼貌。”
“好啦,哥,”缳翁主一笑,老友的拍着燕洵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真煌城那个死地方真是把你教坏了,张口闭口不是规矩就是礼貌。”
“我听说过你。”缳缳转过头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很友好的说:“你在皇都里陪了我哥八年,吃了很多苦,前阵子为了挽救军队还和大夏大干了一场,真是好样的!”
“翁主带着火云军横扫燕北,打的巴托崽子四处逃窜早就传成佳话了。”
“呵呵,我是燕家的子孙,我不杀别人,别人就来杀我,不能跟你比的,你是我们燕北的大功臣。”缳缳笑道:“我刚才听说我哥带回一个女人,我还担心他对不起你,既然是你来了,我就不多事啦!”
少女狡黠一笑,对着燕洵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外面的风很大,吹起少女身后招展的大裘,只听一阵马嘶顿时响起,随即马蹄声渐渐远去,下人们追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大叫道:“大人!那是殿下的马!”
“从小一个人,野惯了。”燕洵看着缳缳离去的方向,微笑着说道。楚乔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一股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闪过男人的眼睛,她知道,那是久违的亲情,她已经很久没在燕洵的脸上看到过了。
太阳将最后一道光线遮掩,大地深沉,星光好似就在头顶,宛若一双双冷锐的眼睛,俯视着燕北高原的一切,楚乔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顺着腔子涌进肺叶,像是一块冰。
“其实,我比她要幸运啊。”
男子突然低声叹了口气,他并没有转过头来,仍旧是望着远方,目光深沉如海,左侧的手,轻轻的握住了楚乔的手掌。
第二日,军队开往临近北朔关的吕邑城,昨日的会议报告显然已经传达而出,燕北政权对此事毫不含糊,短短一夜之间,就决定在吕邑召开全体军团长见面大会,楚乔和燕洵都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但是他们别无选择,想在燕北立足,这是必经的一步。
吕邑距北朔不过一百二十多里,当天中午燕洵的军队就进了吕邑的大门。守城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子,憨厚的笑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酒楼的大厨师。
后来楚乔才知道她竟然猜对,这位童桦城守曾经是吕邑一家酒楼的老板,也是大厨出身,早年的时候加入了大同行会,为大同传递消息和战报,燕北独立之后,论功行赏,他竟然一跃成了这里的城守。
楚乔跟在燕洵身后,一路策马慢行,十月的燕北已经非常冷了,但是吕邑的街道上仍旧十分繁荣,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铺林立,百姓们都聚集在街道两旁,见到军队走过来大声的欢呼着。他们并不知道来的是谁的队伍,为了保险起见,燕洵当日离开燕北前往卞唐的事是燕北的最高机密,只有几个上层知道,于是如今他回来的消息也就很自然的被封锁了。
城市到处都洋溢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息,尽管眼前还不时的浮现出吕邑城门前那松懈的守备和混乱的编制,但是看到一座在战火中保持这样完整的城市,楚乔也不得不说,这位童桦酒楼老板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其他几位军部高官因为路途遥远暂时还没有到,楚乔和燕洵被安排在城守府的主宅里。
晚饭过后,楚乔坐在临时的书房里查看近期的战报,她知道,燕北此时的情况并不乐观。为了配合当初真煌的起义,燕北在同一日爆发了政变,大同行会和当年燕王的旧部,率领着部队迅速占领了燕北的东西两线重要城池。但是北部的美林关一代,向来是帝国防范犬戎的重兵之地,城池高厚,屯兵上万,不是轻易能够攻打下来的。而且因为人员的不充足和战略上的失误,东部战乱的消息迅速传达,等起义军赶到美林关的时候,夏军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大同行会虽然号称人才济济,但是真正具有高明战略手段的人不多,他们的战术还停留在最浅薄的阶段,之所以能胜完全是依靠着一股锐气,而楚乔知道,在大夏精锐部队的面前,这股锐气并不能一直支撑他们走下去。战争是一门艺术,而在这里,懂得这门艺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她迅速的将所有的战报整合,用朱笔记下一条一条需要注意的地方,等全部看完一遍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楚乔应声,房门被人推开一条缝,缳缳探着脑袋进来,小偷一样的左右看着,小声的问:“我哥呢?在吗?”
“不在。”楚乔站起身来:“他在前厅见客,翁主有事找他吗?”
“不在就好。”听到燕洵不在,缳缳突然乐呵呵的就走了进来,大步跑到楚乔面前,说道:“我来找你的,走,带你出去溜溜。”
说罢,也不顾楚乔的意见,上来一把拽住她就往外走,楚乔慌忙间只来得及拿上大裘就被她拽了出去。
“翁主,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穿街过巷,一路到了吕邑的西面,吕邑地势较高,西面是一片小山坡,军队大多布防在这里,黄昏前,篝火处处,到处都是煮饭的香味,战士们不认识楚乔,远远的看到缳缳走来,一个个还笑呵呵的打着招呼,大声叫道:“呦!大人来了,吃了吗?要不要坐下吃点?”
缳缳爽朗的笑骂:“滚!我在那边吃了鲍鱼龙虾蹄髈肉,谁稀罕你们这些干面汤?”
士兵们哈哈大笑,也不生气,纷纷给两人让开了路,只是看到楚乔的时候,多少留了几分注意。
“那,这个,是我送给你的!”
缳缳一笑,将楚乔推上前,楚乔眼前顿时一亮。
只见一匹通体暗红的战马静静的被绑在一颗大树上,一身红毛,蹄子乌黑发亮,鼻前有一戳白毛,膘肥体健,眼神明亮,一看就是一匹好马。楚乔缓缓伸出手去,轻轻的摸上马儿的鼻子,那马温顺的打了个响鼻,热气呼呼的喷在楚乔的手心上,热乎乎的,有些痒。
楚乔呵呵一笑,缳缳在一旁笑道:“阿图喜欢你呢。”
“阿图?”
“恩,他的名字,我取的。”缳缳拍着马儿的头,得意的笑道:“他是回回山脚下的马头王,我花了七天才猎到的,训了一年多,现在他是你的了。”
自从自己的战马丢了之后,楚乔还一直没有固定的坐骑,此刻见这马的确是一匹好马,不由得心下一暖,笑道:“多谢翁主。”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叫翁主啊?”缳缳说道:“我不是家族嫡脉所出,就是父亲在世时也没被人叫过这个称呼,现在更是无从说起了。”
“恩,那我叫你?”
“你叫我缳缳就好,我跟哥哥学,叫你阿楚,咱们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楚乔一笑:“缳缳。”
缳缳一笑,眼睛眯成一条长长的细线,楚乔看的微微有几分感慨。这个少女还没到二十岁,当年燕氏一门被屠,她身为燕世城弟弟燕世锋的独女,却因为是一名舞姬所出而侥幸逃脱一命,在被押往真煌为奴的时候,被大同行会的武士所救,这些年来,一直是燕北的精神领袖,代替燕洵的位置,作为燕家在燕北唯一的血脉,召集旧部和反夏的仁人义士,尤其是近几年她慢慢长大,更是几次投身前线,成为首屈一指的燕北大将。
乱世战火,谁的经历,都几乎可以写成一部传奇了。
“阿楚,真煌好玩吗?”到底还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和楚乔聊了一会,话题就转到一边:“我听说那边特别繁华,还有海那边的佛洛人来做买卖,那的人都是红头发蓝眼睛的,你见过吗?”
楚乔笑着说道:“见过,但是不多,说到繁华和海外人,还是卞唐更多一些。”
“卞唐?”
“恩,”两人牵着马走了一会,就在一处高坡坐了下来,肩并着肩,大裘拖在地上,月光照射在她们的肩膀上,明晃晃的。
楚乔慢慢说道:“那是个很美的国家,常年不下雪,也没有冬天,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繁花似锦,商贸发达。唐京一个城的百姓就有三百多万,几乎是我们燕北的三分之一了。”
“哇!”
从未出过燕北的少女瞪大了眼睛:“那么牛啊!”
“是啊,”楚乔一笑,想起李策那得意的样子:“是挺牛的。”
“等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缳缳挥舞着小拳头,满脸坚定的说道:“等打胜了仗就去。”
楚乔说道:“恩,等打胜了就去,到时候我陪着你。”
“哦哦哦,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不许耍赖。”缳缳连忙扯着嗓子大叫,回头指着老老实实在一旁吃草的马儿说道:“阿图听到了,给我作证。”
那马儿十分聪明,显然听到了主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过来,一双眼睛却透出几丝不解的迷茫。
楚乔一笑:“好的,阿图作证。”
这时,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缳缳活泼的跳起身来往下看,突然面色一喜,挥手大叫道:“小和小和,这,这呢!”
不一会,马蹄声嗒嗒的响起,一个二十出头很是俊朗的年轻人从马上跳下来,几步跑上前,气喘吁吁的问道:“什么事啊,这么急着叫人来找我?”
“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缳缳指着楚乔,得意洋洋的说道:“知道这是谁不?告诉你能一下吓死你,哼哼,这就是楚乔,带着西南镇府使打败西北军一大群的那个。”
“啊?”小和顿时一愣,十分惊讶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置信叫道:“这么年轻?”
缳缳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笑话他没见识,对楚乔说道:“阿楚,这是小和,大名叫……哎?小和,你大名叫什么来着?”
小和顿时面色一黑,郁闷的说道:“你连我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谁没事记这个?”缳缳皱着眉很理直气壮的说:“你大名又没人叫,根本就没用。”
小和白了她一眼,转过头来对楚乔说道:“楚姑娘,我姓叶,叶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