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我开始习惯新的局面。我把工作上的烦恼带回家,用家中的另一种烦恼把它冲淡;再把家中的烦恼带到单位,让它溶化在单位的烦恼中。
这的确很烦。但让这烦恼倒倒班,就不那么烦了。
做过美容之后的老婆,看上去有变化。我怀疑她为了巩固美容效果,在脸上抹了油。她几次婉转地问我,要不要开诚布公地谈谈,我都同样婉转地谢绝了。对我来说,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我倒是常常一个人的时候,突然想起那个给我打过电话的老离退,接着就想象他和我老婆在一起时可能有的气氛。这不是嫉妒,你要是和我老婆在一起呆过这么久,也会忘记嫉妒是什么滋味。
从我身边走过去的人,也许都和我一样,还是日子中的人,但已经不再等待奇迹的发生。没有奇迹,活着也有乐趣。一个小小的意外,一个更小的不同,都能让今天变得与昨天稍有不同,作为活到八十岁的理由这还不够吗?
男人二调走了,大家在单位门口照相。拿照相机的是男人一,他为了自己也能在相片里面,就请不参加照相的刘托云帮忙。刘托云拒绝了:“我不给你们照。”她是这么说的。男人一好像没听懂。
“我教你,这是傻瓜相机,很容易的。”
“我没说不会照,我说的是不给你们照。”刘托云声音不高,强调着自己开始的本意。
不光是男人一,大家都愣了。他们看看刘托云,再看看男人一,好像男人一做了什么才引出刘托云这么恶意的表达。男人一也被这不负责任的目光弄得恼火。
“不怪人家说你是精神病,你真是病得不轻。”男人一说。
“我知道你们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才不给你们照。”刘托云勇敢地得罪了全体,解脱了男人一。一片唏嘘声从站好照相队形的人群中传出来。
刘托云离开,我想她是回到自己的临时角落了。
“咱们照咱们的。”男人二说。
“我给大伙儿照。”我说。
“那可不行,缺谁不能缺所长。”有好几个人同时说,好像我真的那么重要似的,至少有几秒钟,心里空得慌。
“我来照。”男人一说完,没人反对,好像这样就能把刚才那件和刘托云有关系的事情进行到底。 大家排好,男人一退到几步远的地方。
“我照了。好,一、二、三,茄子!”
黑丽说她闭眼睛了,于是大家说再来一张。
“好,我照了,一、二、三,气死。”
“再来一张,别说气死,不吉利。”男人二说。
“什么吉利不吉利,气死是英语,就是奶酪的意思。”
“咱又不是英国人,照相喊奶酪干吗呀!来,来,再照一张,喊七。”
“好,我照了,一、二、三……”
“七!”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
照相结束了,黑丽经过我身边时,把一张纸条塞到我的手里。还没等我打开看,男人二走到我跟前,表示要跟我聊聊。我们转身要进去,身后的一个小男孩儿拉住了我的衣服。
“刚才那个阿姨给你的纸条呢?”他大约五岁左右,看上去比幼稚还幼稚些。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刚好男人一走过来,拍拍男孩儿的脑袋问道:“你奶奶在家干吗呢?”
“我奶奶在家不练***了。”
男孩儿把大家都说笑了。男孩儿说完又看我。我赶紧走进大门,怕男孩儿再问我纸条的事。男人二紧跟我进来,告诉我那男孩儿是所里退休职工张石的孙子。
在纸条上,黑丽约我吃饭。
我很高兴。
高兴之余,还有点缺憾,要是我能背上一套房子去吃饭。就更如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