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种族的影响,孙江成家这一家人,包括孙平玉在内,头脑单纯,社交力弱,不与外界交往。只会一家人在地里苦。勤奋是没有说的。但因极封闭,多做出许多经不起外人推敲,荒唐而幼稚的事来。
孙江成当支书数十年,从未在哪家吃过一顿饭。法喇人有中原遗风,极好客的。客人到家,必请了坐上座。而孙江成呢,无论到哪家,无论主人如何邀,就是不上桌,都说:“我吃了来的。”主人说:“你吃了来的,也还要上桌来拈点菜吃。”孙江成说:“我吃饱了。”主人说:“嫌我家饭菜不好?就是毒药,你也来吃一碗。”孙江成就是不吃。一拉一推,经常像打架一样。害主人家饭菜在桌上冷了,却无法上桌。要拉他上桌呢,拉不去。不拉呢,岂好全家坐在堂屋中大吃大喝,而把客人冷落在火塘边,无奈何时只有全家上桌吃,把孙江成遗在火塘边,但边吃就边不安心,吃得也不舒服。而其他村干部,到哪家后,不消主人请,见要吃饭了,自觉坐上桌去,还故意说:“快拿筷子来,我肚子饿了。”主人不消邀不消请,上桌就吃,少了很多麻烦。随便拈点菜吃了,就退席,主人问时,就说在家吃了才来的,饱了。主人也就觉没有对不住客人的。结果就很欢迎其他村干部,而讨厌孙江成。不单在村里,到乡上、县上开会也是这样。开会的车费要报账,吃住都有补助。任何村干部去开会,都要坐车,并一样不带。孙江成呢,烙上一摞荞麦粑粑,帆布包一背,就上路了。走到县上,开完会吃饭时,别的都去席上啃大鱼大肉,他不上席,一杯开水下着,就啃他的荞麦粑粑。而且凡去开会之人,虽都是村干部,家在农村,平时在家都不讲究,也和农民一样。但去开会,都找点好的衣服穿上,到会一看,虽是些村干部,还穿得都不土,不像农民了。但整个会场里就有一个土的。孙江成穿个大毡褂,坐在会场里,真是个农民。所以很显眼。米粮坝天气热,像荞麦山去的人,一到县城就忙脱衣服,光着上身一样不穿照样热得淌汗。而孙江成到米粮坝,穿的和在法喇一样,照样三四件衣服,外加羊毛毡褂,一颗汗不流。上街时,别人穿衬衣,还怕太阳晒,要走墙脚躲阴处,照样淌汗。孙江成穿了毡褂,走街中心,任太阳晒,也不流汗。整个县城的人以为稀奇。所以到县上乡上开会,乡干部村干部也都讨厌和他在一起。
孙平玉家与孙江成家多半时候是矛的。孙江成与孙平玉矛,于是田正芬、孙平元、孙平刚等全不理孙平玉一家,不得已说到孙平玉家,就说“上边那家”。孙平玉想:我跟我爹矛了,跟你孙平元、孙平刚、孙平会何干?你们公然不理我,我又耐烦理你们?于是都不理。陈福英常说:孙家人真是无聊。这个跟那个矛了,就仿佛跟全部都矛了。一点不会分人。要是这个跟那个矛,还要中间的来劝,一矛就个个都矛。无道理。
孙平元之子出世,按理也该取“富”字辈。但孙平元和孙平玉吵矛了,不取“富”字,因和孙平文家也是矛的,也不取“家”字,另取一“全”字,为子取名孙全荣。孙江成也不管。其实孙平元和孙平玉并没矛盾,皆因孙江成和孙平玉吵时,他来助孙江成,骂孙平玉,就这么矛了。孙平玉见他自取“全”字,想:我和你是亲弟兄,本无矛盾,你要这样干!也可以!你去干吧!孙江成不管,孙平玉更鬼火绿。
田正芬一心望孙平元家超过孙平玉家,不断将粮、钱、布匹尽挪与孙平元家。每次数量又不多。陈福英时常看见,心中气愤。说:“脑袋瓜太蠢了!你真正要送,就叫孙平元、田永芝来,一晚上背几千斤去,我还不气!这样今天三斤,明天两升,看得人戳眼睛!还要这样借口,那样借口,令人想呕。我穷得新鲜,饿得硬气,耐烦要你施舍?”历次陈福英碰上,知她在送东西给孙平元家去,故意问:“我妈去哪里?”田正芬说:“我借孙平元家一升荞子,提去还他家。”时间长了,陈福英火了,下一次遇上,田正芬又如此说,陈福英说:“借的?孙平元那穷鬼借得起东西给你?你要到六十岁了,孙平元也该养你了。不是你向他借东西的时候,而到你要他养你的时候了。你是我的妈,我正传养你!你没有吃的了,你不会问我要?我敢不给你?你现在家里有没有?没有的话,要多少米多少肉,我马上送来!你不要借得碜人了!今天也向孙平元家借,明天也向孙平元家借!”田正芬忙说:“我咋个借咋个讨,我自己借自己讨!你们也紧,富贵在读书,我哪好向你们伸手?吃的嘛,的确是没有了,来孙平元家借去吃。”陈福英更鬼火,把她怀中的荞子接过来,说:“把这荞子端回家去,晚上我撮我家的去帮你还孙平元家!”又叫孙富民:“你奶奶家缺粮了,快叫你爸爸撮粮食背到你奶奶家来!”就朝田正芬家走。田正芬假装跟着走一阵,连说:“不消了,不消了,我自己想办法!我会去借!”陈福英说:“你老了,我们有义务要养你!我去看你皮箩里,如果真没粮了,我今天就不出工,要背粮食送来给你!”田正芬慌了,说:“不消回家了!你不消去看,我皮箩里、口袋里都是满的,都是你爹前天去荞麦山借来的!借了七百斤来!够吃今年了!”陈福英说:“向荞麦山哪家借的?我背我的去还!”田正芬就编不下去了,神色慌乱,勾头朝后走了。陈福英也才不管,往家里走。田正芬过后就骂陈福英。
孙平元见自己与孙平玉矛了,担心以后更斗不过孙平玉,就怂恿孙江成,多番设计,如何能将孙平玉家远远地赶走。凭他爷两个,是无法将孙平玉赶走的。于是就想借孙平文之力,赶走孙平玉,便去约孙江荣、孙平文。孙江成说:“孙平玉的房子、猪圈占了大片地盘,这些地盘都是老人的,没有分断过,应该我和孙江荣平分。以后孙平文、孙平元你们也才有分的。现在全被孙平玉一人占了。我们大家联合起来,把孙平玉赶走。”孙平元说:“要赶就现在赶!孙平玉没多大本事!好赶!一赶走,他儿子也就读不成书了!现在不赶,过上几年,他儿子一读出书来,翅膀一硬,就不是我们赶他,而是他赶我们了。”孙平文也正恐惧孙平玉家力量正在强大起来,且他平时想欺孙江成、孙平元等,正怕着孙平玉而不敢动。听了大喜。孙江华等得知,大喜过望,全来凑合。魏太芬见孙平文兴头很足,就说:“我看你是自己找虱子在脑壳头上来爬!孙平元家爷三个赶得走孙平玉,还用来约你家爷两个?你爹能不能把孙平玉赶走?说到头要用谁把孙平玉赶走?就是要用你这个傻瓜!而且按你们商量的,这地盘是爷爷的,没有分断过。那把孙平玉家赶走后,谁得这个地盘?是你爹和孙平玉家爹得!你爹得了一半,会不会分你?即使分你一分,你家是四弟兄,你顶多得四分之一!你白费力气,帮别人发财!而且孙平玉家好得罪?你们敢惹孙平玉,但谁敢惹陈福英?你去惹了试试!小心陈福全等来把你脚杆放断掉!”孙平文一听,失了兴头,任孙江荣怎么催,都不动了。孙江成就催孙江荣,孙江荣又来催孙平文,孙平文不动,就骂孙平文。但整个阴谋就这么搁浅了。魏太芬有了可献殷勤的东西,决不放过,马上便将孙江成、孙江荣等如何谋划,她如何劝阻孙平文等,向陈福英和盘托出。孙平玉得知,恨孙江成等远过于恨孙平文家。
孙平文见孙江成父子已分崩离析,孙平玉再不会帮孙江成等的忙了,便放开手欺压孙江成、孙平元、孙平刚。原来孙运发的房子,共是两处,一大一小。每处是两间。分家产时,只有两个儿子,便不好分,就用这样的分法:大的一处每人一间,小的一处每人一间。孙江成和孙江荣共住了大的一处的两间,规定中间那堵墙虽归公用,但属于孙江成。小的一处,如今归孙平文和孙平元住,规定中间那堵墙虽归公用,但属于孙平文。小那一处旁边有个菜园,当时不好分,也分成两半,孙江成、孙江荣各得其一。孙江荣的就给了孙平文。孙江成抛开孙平玉分家产时,将这菜园分给孙平元。孙平文早想独占这一菜园。长期因孙江成未将这一菜园分断,惧于孙平玉,不敢惹。孙江成将菜园分给孙平元了,孙平文就对孙平玉说:“大爹已将这菜园分给孙平元了呢!你不问问你的分在哪里啊?”孙平玉说:“让他去分吧!”孙平文便将孙平元的菜园霸占。先是孙平元种了菜,孙平文就将猪赶入孙平元的菜地,将菜吃光。孙江成、孙平元敢怒而不敢言。孙平元无论种什么,孙平文都放猪去吃光。孙平元种了两年,无法种了,地就荒着。孙平文就叫孙家文等去把孙平元这地挖了种上,便霸占过去了。孙江成家富,己未年就将茅草房换成瓦房。因孙运发原来这房子矮,只有五板。孙江成便将墙加高到七板。中间这堵墙也加高了。孙江荣后几年想把茅草房换成瓦房,也得加高墙壁。但其他几面都好加,中间这堵墙却难办了,早被孙江成独自加高上去。孙江荣找孙江成商量,孙江成恨孙平文平时欺他父子,就是不让孙江荣的大梁搭在中间这堵墙上来。孙江荣茅屋拆了,墙也加高了,梁却上不去,房子盖不起来,急得到处求人来劝孙江成。先去找孙江芳。孙江芳说:“虽说你两个都是我的兄弟,我可以说。但你和我是亲家。我来出头,孙江成说我帮我亲家的忙,又怎么办?你不如去找小舅,请小舅出面。”孙江荣就去请蒋小老者。蒋小老者近八十岁了,是孙江成等的亲舅舅,是蒋银秀的亲小爸。蒋小老者来到。孙江成就历数孙平文欺他和孙平元的情况,蒋小老者责骂了孙平文一通,勒令孙平文将菜园还孙平元。孙平文将菜园还孙平元后,孙江荣父子又同意小那一处房子中间那堵墙归孙平文孙平元共同拥有,无论谁要动,都得经对方同意,签了协议,孙江成才同意孙江荣的大梁搭上中间这堵墙。孙江荣的大梁一搭上去,房子一盖好,孙平文又将已还孙平元的那一菜地霸回。田永芝到那地里种菜,孙平文就叫孙家文出来骂:“老子家的地,你敢来种?”就打田永芝。孙江成等不敢惹,地又被孙平文占去。孙江成去找蒋小老者,蒋小老者知这是桩永远打不尽的官司,便推这推那,就是不来。如今孙江成与孙平玉一矛,孙平文刚好要拆老茅草房起大瓦房,便拆了房子,连中间那堵墙也拆了。孙平元家劝阻,孙平文就要打孙平元。孙平元不敢动,和孙江成想来请孙平玉出面干涉,又无脸面来。眼睁睁看着自己房子四面墙被挖掉一面,只剩了三面墙,整个顶上的茅草和梁塌了下来,房子就等于报废了。孙江成又去找蒋小老者,蒋小老者外出躲避。孙江成也不管什么亲舅舅了,大骂而回。孙平元家被迫搬到孙江成家住。孙平文房周围,本都是孙江成的。孙平文想扩大地盘却无法。孙江成在去约孙平文赶走孙平玉时,为讨好孙平文,知孙平文想打地基建房却无地盘。孙平元、孙平刚就献计于孙江成,将那周围地盘全赠予孙平文,孙平文说:“大哥不在场,我不敢接受!”孙江成说:“他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家产全分给这两个了。这两个在场就行了。”就写字据赠孙平文,孙江成、孙平元、孙平刚全签了字盖了手印。孙平文得了地,表示共同努力,赶走孙平玉。后来魏太芬说:“这事还是要问问孙平玉家!不然以后孙平玉家不得,我们无办法!那孙家文和孙富贵等,就成了子孙仇!去问孙平玉家也肯定同意。”孙平文、魏太芬拿了孙江成等盖了手印的赠地字据来找孙平玉、陈福英,孙平玉、陈福英气得面红脖子粗,说:“别人横赠直赠,是别人的事。不关我家的事。”魏太芬说:“我们怎么敢要?万一以后富贵他们说不行呢。”孙平玉说:“别人都无意见,我家还耐烦有意见?”孙平文既不共斗孙平玉了,又把中间的墙挖掉,同时又大肆占了孙江成三父子所赠之地,孙江成父子后悔不迭,那地都可作好几个屋基,孙平元、孙平刚还无起房子的地方啊!无可奈何,只得厚了脸皮,爷三个来求孙平玉了。一进屋气氛就不对。孙平玉一看三人来,就睡到床上去。陈福英也不管。爷三个蹲了半天的冷火塘,不得已说:“孙平文这杂种欺我们太过分了!霸占我们的菜园,撬毁我们的房子,又霸占我们的地!我们约起去找他,逼他还回来!”孙平玉不理。孙江成又求。孙平玉说:“哪们的地?是你们的还是我的?我还想得一寸?你不是说你只有两个儿子,把家产全分给你两个儿子了?地是孙平文霸去的?是哪些人签名盖印送孙平文的?要是孙平文与你们联手,我早被你们赶到天涯海角去了!不是孙平文欺你们过分,是你们欺你们自己太过分了!”仍然不理。孙富民、孙富华见孙平文家疯狂占地,不得了,要去找孙平文。孙平玉、陈福英就吼:“那是占你的地?”二人说:“是占我爷爷的地!”孙、陈道:“你爷爷都不承认你们是孙子了,你去嘛!”二人被迫停下。那周围的地马上被孙平文打成屋基,建起了大瓦房。
孙江成三父子又恨孙平玉入骨。就单独来收拾孙平玉。包产到户之时,土地是按人口分配。人多的家庭地多,孙江荣家七人,分得的地最多。后孙平竹、孙平丽嫁出,五人种七人的土地。孙平玉家当时六人,分得的地多。孙平文家当时五人,也分得不少。孙平元家当时只孙平元和田永芝二人,如今已是五人,仍种二人的土地。其时孙平元家还和着孙江成家。孙平玉家当时人手只孙平玉和陈福英,盘不过来,将地送一些与孙江成种。如今多年过去,孙江成不但不还孙平玉家的地,这晚,倒带了孙平元来找孙平玉:“孙平玉,孙平元现在五个人了,才有两个人的地,你家六个人,有六个人的地,不公平,把地并拢来,按十一个人口分。你家分六个人的,他家分五个人的。”孙平玉说:“这不合道理嘛!”孙江成吼道:“咋个不合道理?土地都是你爷爷的!子孙后代要公平使用。”孙平玉说:“土地是我从合作社签字盖印包产来的!若说是爷爷的,吴家、崔家,多少人家种的都是当年爷爷的土地!”孙江成道:“问题现在孙平元的地不够种了!你的要分他!”孙平玉说:“他不够种,去找合作社,跟我有什么相干?我的地同样不够种!”孙江成就举起孙平玉家火塘边的柴块:“你分不分?”孙平玉说:“不合道理,我怎么要分?”孙江成就将柴块打来。孙平玉挨了一柴块,就跌倒下去,说:“哎哟,我的脚断了。”
陈福英忙跑来道:“爹,你哪里来的道理?土地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是你给孙平玉的?”孙平元吼道:“因为地是爷爷的,也当该的欠的!”陈福英就举起柴块朝孙平元打:“你这些杂种只会欺软怕硬!孙国军家现在五个人种着七个人的土地,也是爷爷的,你咋不敢去要?”孙平元因惧陈福全等,不敢惹陈福英,忙跑出门去。孙江成还在屋内大喊大叫,陈福英道:“富民,去喊你外公来,问孙平元这个杂种还要不要?”孙江成听要去叫陈家,才忙边骂边走了。
孙平玉强按着板凳站起,捞起裤子一看,小腿上又黑又肿。陈福英忙去园中挖了药来包上。
陈明贺等来到,说:“孙江成天天干闹干闹的,不吓他一下不行!”就和陈福全等下去。陈明贺直叫:“孙江成,你很能打,出来我跟你打!”孙江成家早把门关上,不敢出来。
之后孙江成就对孙平元、孙平刚说:“上边那个不是我儿子,我的家产全归你两弟兄分!”就将家产分了:两间大房子,一人一间;三百棵白杨树,每人一百棵,孙江成留一百棵。孙江成做事,历来无保密观念,在家高声大气地讲。孙江华、孙江荣家隔得近,时常来偷听。都转与孙平玉家。有听不到的呢。田永芝、孙平会生性愚笨,牛兴莲、魏太芬用话一套,不消几分钟,头就被套晕了,和盘托出而不知。孙平玉得知也不理睬。后大约孙江成觉得他这办法还不错,于是逢人就吹:“孙平玉不是我儿子了!我的家产都由孙平元和孙平刚平分了。”
孙平玉听孙江成已公开说他不是他的儿子了,气得要命。遇上孙江成,就问:“爹,你咯是说我不是你的儿子了?”孙江成说:“是说了!”孙平玉想问他一句“那我是谁的儿子”而没有问,就说:“那我刚才叫你爹,你怎么还答应?”孙江成说:“以后你喊时我不答应就行了!哪个想答应,哪个来答应!”孙平玉说:“我碜得脸都找不到搁处了!我求你了:我不要你的家产,也不要你什么东西,你横分直分,我都不管,只求你不要说这样碜人的话了!要说也躲起说,不要公开说!人是要名誉的!即使你不要,子孙后代也要!”孙江成说:“我不要名誉!我就是要逢人就说!”孙平玉说:“那好!既然你都这样不要脸了,我不是你的儿子也行!但你要说清:我是谁的儿子?”孙江成说:“你是谁的儿子,我怎么晓得?”孙平玉气得大哭,向天诉说:“老天在上,你开开眼!这种事情你都不管吗?”孙平玉无奈,找孙江华、孙江万等,请他们来评理,孙江成这样说对不对。孙江华巴不得孙江成家斗到杀死两个才好,说:“你爹跟我是矛的!即使不矛,他是大的,我们小的怎么好说他?”孙平玉说:“大爸是族长,哪有不好说的?”孙江华说:“族长只是你们选的啊!开家族大会,你爹和你两个兄弟就没有来啊!他们不承认我,我也不承认他们!”
孙江成仍到处吹:“我就是要把他拼命地折磨!到他胜不住折磨那天,他只要说一声:‘你不是我爹,我不养你了!’我就有把柄了!那他就一点也不能沾我的家产了。”别人来说了,孙平玉说:“他的家产是多!到他死都吃不完!到他死,还会有家产留着?早就被别人吃了屙光了!”陈福英说:“见多识广了!哪家折磨儿子不是这样折磨的?他到老了无吃的找上门来,你还好推他出去?反正他是当癞子,以癞为癞!”孙平玉说:“你看着!他到老了上我的门!我把他推不出去?他的家产我哪样不知道?单说布草,那年孙江华等派红卫兵来抄家,连夜得知,我和他一人一大背,一背都是近两百斤啊!背在我外公家去收。田家人人知道的。后来我小舅办酒,我外公怕人多了去看见,来通知叫搬掉,不敢搬回来,又搬在姑妈家去,秦光朝等,谁不知道?这些年他穿了没有?全部给孙平元了!以后我不会问他?”陈福英说:“你莫夸了。到时候他说没有了,你好啃他?见多了!以前我大外婆家,就是不要我大舅,要赶我大舅走,认为我小舅心好得很!到我大外婆老了,遛不动了。那时她才认得我小舅心不好了,生着硬是要去找我大舅养。我大舅说:‘你以前说我不是你的儿子,你小儿子才是你的儿子!去找你小儿子养去!他才是你的儿子!反正你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儿子!’就把门打了关了。我大外婆不走,硬是站在门外。无办法,我大舅同样得养!我大爷爷家,同样是这样!被我几个二大爹三大爹拱了,就是不理我大爹!天天爷三个约起,去打我大爹。时常把我大爹打了几个月爬不起来。把家产、房屋全分给我二大爹三大爹吃光!老来无法了,只得来找我大爹,说:‘陈明耀,我对不起你!我上那两个杂种的当了!以前那两个杂种天天哄着我吃,哄着我糟!都说他们孝心才好,你的孝心不好!把我的东西哄了吃光糟光,他两个杂种的孝心不在了。我无法了,只得来投你,反正你是我儿子,就是要养我!你养我也有好处!我封赠你的子孙万代,当官做府,人财两发!’我大爹说:‘我不敢要你封赠!你以前封赠我的太多了!到我门上来咒我要断子绝孙的,是不是你?咒我要被千刀剐万刀剁的,是不是你?我反正孝心不好!你去找孝心好的养!’就不理睬。我大爷爷无法,来找家族。家族也不管,说:‘你以前打陈明耀,我们就劝你,你不听!现在我们敢去找陈明耀?要是我们管,陈明耀将你以前那些行为举出来,问我们时,我们怎么办?’就谁也不敢管。我大爷爷饿得无法,天天跑在我大爹家门前去哭,就是不走。我大爹有什么办法?只得养!我爸爸不是这样?以前我爷爷奶奶瞧得起他?我爷爷我奶奶打人都心黑,有一回我爷爷一柴块就把我爸爸打了晕死,还是我老祖把我爸爸抱回家去才救活。我爸爸分家,一样不给。天天只是他几个姑娘好。他几个姑娘一一嫁掉,其他几个儿子也靠不上了,同样厚起脸皮来找我爸爸了。凡事都要来找,一刻也离不了了。我爸爸咋个好说,来找着同样只得做。反正你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办?同样只得养!”孙平玉说:“怎么这个人一到五十几六十岁,家家的老人都偏心起来?一点不讲道理!人老了就是要生数!不生数就麻烦了!”陈福英说:“也只是这些老人不生数。说了,要是我老了,根本不会学他们那样!哪里会兴喜欢一个不喜欢另一个?个个都是自己生的,一样对待!”
因孙江成始终无法逼孙平玉说一声“我不养你”,孙平元、孙平刚又献计,孙江成去找了田正安、田正华来,半夜将孙平玉叫到孙江成家。二人在远处,哪里知孙家内情,听了孙江成的话已七分相信是孙平玉的错。到了法喇,田正芬又对二人骂孙平玉的坏处。孙平元、孙平刚等全骂,便全信了。孙平玉一去,就遭二人责骂。孙平玉说:“大舅、二舅,你们听不听我讲?”二人不听,仍是骂。孙江成则“咚”的一声跪在孙平玉面前骂孙平玉道:“你要我的家产,我就把家产房屋全打交代给你!”孙平玉就走。裤脚被孙江成拉住。孙平玉走不脱,就质问田正安、田正华:“两个舅舅,你们喊我来就是要玩这一折啊?”二人没想孙江成会干出这一通来,无言可答,面面相觑,急忙开溜。孙平玉又扭住二人:“你们莫跑,我要请你们讲清楚。”二人拼命挣扎逃跑,跑不脱,忙说:“平玉,我们哪想到你家的事有这么复杂!看来不怪你,看来不怪你。”挣脱了就跑。孙平玉从此恨这二人:“我爹给我下跪,出乎他们的意料,我不怪他们。但我爹跪下去时,他们应拦一下啊!硬坐着不动,任我爹又跪又骂。我当然要恨他们!”
孙江成家既与孙平玉矛了,又与孙平文矛。孙江华等欲怂恿其继续斗,便来讨好孙江成家。孙江成家势孤,便与之和好。陈福英的外婆死了,孙江成等不闻不问。而当年孙运发之妻死,丁家来送了一捆纸。孙运发死,丁家又来一捆纸。当时困难时期,且物价比如今低得无法想。一捆纸当如今三四捆纸。在法喇即使如今,送一捆纸都是相当的厚礼了。当年丁家来如此送,在葬毕孙运发后,孙江成与孙江荣分东西时,这两捆纸便由孙江成独得。同时规定这礼以后丁家有事,要由孙江成也代表孙江荣去还这一捆纸。孙江成用了那一捆纸,如今厚脸皮不管。田永芝的母亲死,陈明贺同样提了一捆纸来,跟着孙家去田家。如今丁家芬的妈死,按礼节,孙江成也应提一捆纸,跟着陈明贺家去丁家才对。孙江成又不管。孙江成处处亏理。陈福英都买一捆纸去送了,气愤不已,对孙平玉说:“再没有比你爹你妈更不要脸的了。你外婆头上,我爸爸提一捆纸来帮你爹撑面子!现在我外婆死,你爹在哪里?你爷爷、奶奶头上,我小舅家来了两捆纸。现在我外婆头上,你爹你妈何尝有个人花鬼影?”孙平玉说:“他不要脸,我有什么办法?亲戚朋友,会去哪家?孙平元、孙平刚这些蠢猪,以为他们不会有事,永远不求人!以后爹妈头上,我看他怎么办!”陈福英说:“他耐烦瞧!有你这个老长年在,还好让你爹你妈死了不抬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