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中的这声枪响,好悬没叫沈树一头从树上栽了下来。
此时的沈树抱紧了树身,两腿筛糠,不是被枪声吓的,而是在树上站的久了,用脱了力。
完了。沈树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知道赤脚狠,但依然没有想到能狠到直接搂枪上火。这得唬到啥程度呀!这一刻,沈树有些后悔,他知道与赤练相比,赤脚根本上不了台面,这个社会能这样混吗?
直到滑下树身,沈树脑袋里的嗡嗡声都没有停歇,然后一屁股坐地,沈树已经是心神俱毁,六识不分了。
完了。这次是真他妈的完了。
赤脚的这一枪,直接把自己苦心经营的一点局面毁的干干净净。
得到消息的镇长大儿子好悬没跳了搂,镇长大儿子说,妈的,这货长了个啥心眼啊!我知道他没穿鞋,不是有双木屐吗?啥!木屐也是鞋?我草!赶紧找人带话,让丫的跑路,能跑多远跑多远,最好是别回来,永远别回来。
镇长大儿子的酒肉朋友找到沈树时,沈树仿佛大病一场,整个身子都瘦下去了一圈。沈树没有跑,是因为一早就商量好了的。赤脚说,咱谁都能出事,树哥不行,善后还得有人来做,再说了,我们这个团伙也就树哥名声好些,能用脑子,树哥留下来,能派大用处。
赤脚一语成谶,为人做了嫁衣。
等沈树拿着镇长大儿子给的五千元钱赶到码头时,早一晚,赤脚已经去了一江之隔的临省。镇长大儿子之所以给的痛快,他有撇尽关系的意思。
沈树舍不得西郊小学的基建项目,但此时的沈树没法,没钱,赤脚团伙寸步难行。在说跟赤脚时间太短,没有赤脚的招牌,沈树就啥也不是。
赤脚犯的是枪案,只要涉枪案子就不能小了去,公安派出所更是见风是雨,有个一追到底的意思。沈树有苦难言,更不能用赤脚这块招牌了。
沈树把钱给了魏红军和小高,魏红军和小高也很无奈,赤脚啥性子,没几人比他俩更清楚了。
魏红军接了钱说,你大哥赤脚没事,过江了。钱等一阵子我想办法给他带去,不过家里你得尽一份心。
沈树说,知道了,军哥。不过赤脚这一枪把啥都毁了。哎!可惜了。
魏红军苦苦一笑说,你大哥就那性子,没几个能交心的朋友,不过,啥事都要一分为二来看,不舍哪有得,不过,你大哥输的起,他不一直是光脚吗?
魏红军的一句苦中作乐,很是叫沈树无语。
更是叫沈树无语的是赤脚那一枪真正的把土霸王青年给打毁了,土霸王青年先是住进了市医院,后来,两腿高位截了肢。
这之前,公安上了赤脚家。
老赤的一头苍山皓雪又见了一份白,由于事先沈树打了招呼,老赤虽本分人,却也不傻。老赤说,我没这个儿子,他已经满十八了,十八成年了。领导,你看看这个家,这还是个家吗?
公安也无奈,象赤脚家这样的见多了,多半赤贫,别说拿钱私了了,就是把整个家带屋买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公安说,要不,你想想你儿子能上哪里去了,公民有义务配合,最好能弄个投案自首,法院判案时能酌情轻判。
老赤说,我能知道他上哪啊?再说他十天有八天不归屋,家也就象个旅社。老天爷啊!我咱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呀!
老赤说到伤心处就带出了哭腔,想想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还不如养条狗哩!狗还能看看家,摇摇尾巴!
这时候,赤脚妈和赤霞也抹起了眼泪,一家三口,泪流成河。
那之后,公安就偷偷在西郊蹲点,这一蹲就是半月,沈树成天提心吊胆,他真担心赤脚那根筋搭错了,突然跑回来,一切都毁了。
再往后,公安点不蹲了。土霸王青年家虽不断状告,但这个事还是慢慢地落了下来。
沈树的心情没那么郁闷了,沈树又开始坐在门前的树下看店,看得人跟店一样凄惶。有时候,沈树心情好也会去西郊小学看看,不过站的远,那个新校址已经拔地而起了,沈树唏嘘不止。
他记起赤脚那天陪老校长吃饭时的承诺,那个承诺如今连一纸空文都算不上了。
那天,沈树红了眼,他转身的时候,镇长的大儿子刚好走出新校门,他看见了神情没落的沈树的半张脸。
镇长大儿子楞了楞,顺出根烟点燃,抽的慢条斯理。
酒肉朋友说,咋啦?
没什么!镇长大儿子说,赤脚这个事,是不是不合规矩。
啥规矩?酒肉朋友说,五千块呀!不少了。
镇长大儿子目光没有移开,相反有了一丝锋锐。
哦!酒肉朋友说,按理咱们不能毁约,说正了的就一定得兑现,赤脚就算回来,到哪也说得出个理来。
不过,大哥,你没必要跟个小混混子讲啥道理,再说了本来……
镇长大儿子打断了酒肉朋友说,赤脚没啥,他不是有个哥哥叫赤练吗?
嗯!酒肉朋友说,在荆北劳改农场改造哩!
行了。镇长大儿子说,明天你就去找沈树,基建和线路两项的钱,该是多少就给多少吧!其实,加一块也没多少,就算是一笔长远投资吧!
草!酒肉朋友嘴上嘀咕了一句,钱他妈的烧手吗?
他很是有点想不明白,但又不能违了镇长大儿子的意思。这天他去找了沈树,沈树在一遍阳光里,神情没落。
酒肉朋友把镇长大儿子的意思说了,沈树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跟那夜听见枪响时一个状态。好半天,沈树才反应过来,就象天上掉下了馅饼。
沈树那段时间一直处在天上掉馅饼的状态里,很是感慨也很是有点不能自信。
后来,沈树信了。他开始天天起早贪黑的往西郊小学跑,沈树心里此时还没有别的想法,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能替赤脚守住这点局面。
再次见到老校长的时候,沈树知道那个承诺不是一纸空文了。
老校长朝沈树点点头,看见逐渐又高了的楼层唏嘘不已,他没想到跑路了的赤脚仍能把活做实在了。
老校长的一颗心放了回去,这天的阳光里,身形佝偻的老校长离去时,步伐稳健,他知道新楼盖成了没人会戳脊梁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