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多象,龙猛知道,那终究不是龙强。天才的龙强!
只要活着,我就给个说法!
这句话龙猛语气也很坚定,比许多的时候都坚定。这也是一个承诺,一个军人对另一个军人的承诺。军人的承诺更视若生命,一旦出口,就是一辈子的事。
我只希望任何时候,这都是个承诺!
说出这句话,少年不再平静,笔直如枪的腰身也仿佛因为这句话而出,疲态尽显。
杨队长配得上这份承诺。这句话血性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再说了,该说的已经说过了,不该说的也已经说过了。
举案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看着少年军人那孱弱到疲态尽露的背影,看着逐渐又明亮了一分的竹林光景。龙猛心生柔软,感慨自语,你就算不信我,最起码也该相信这个“龙”字。
血性没有不相信龙猛,他不相信的是这个社会。此一时彼一时,有些事情就算龙家强势,却也未必能改变所有。
对于死去的杨堑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却需要一份慰藉。
至少对于此时的血性来说的确需要。
龙猛手掌里的油布包不厚,里面的布色泽看上去有些斑驳,但字迹和线条依然清晰,也依然稚嫩,甚至拙陋生硬。
先前少年军人递上来的时候,龙猛并没有意识到有多重要。布包上仍留有余温,但随着那些字迹,那些拙陋的画面入眼,龙猛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也越来越生出股愤怒。
尽管知道这算不上一种要挟,但龙猛依然愤怒于小兵的这种行事方式。
这种行事方式完全与一个拥有优良品质的真正军人背道而驰……
我还是个军人吗?走出龙猛的视野,走在柔软的竹叶间,一丝苦涩挂上嘴角,挂上那斧劈刀削的面颊,少年军人知道,为了这份慰藉,自己做了件最不应该做的事。
没有后悔,甚至于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只是有些失落有些迷茫……
那份油布包来自伏击点丛林边缘的战场,方圆几十平方都被火箭弹炸毁了,一个折倒的树旁,血性看见了一个与特种作战队员制服几乎没有区别的大汉。
之所以称之为大汉,是因为与其他的尸体相比,这个瘦骨嶙峋的躯体骨架实在是过于巨大了。由于隔得远,血腥和硝烟未去,不是十分清晰。但血性忽然有了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如鼓擂在心口,下意识里少年加快了脚步。
是杨队长!后一步赶上来的勇哥从残肢断臂里依然辨识出是杨堑,死去的杨堑很瘦,面颊苍白无肉,目光却异常的安详。除了一副骨架,你很难和记忆里的那个形象吻合。
缓缓地闭上眼,却无法闭上从耳轮里传来的嚎啕。那一日,驻守撤防的那一日,杨堑的嚎啕呜泣群山,惊鸟不飞。
仅仅十几日的时光,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是杨队长救了咱们!还有他弟弟。
勇哥放射状疤痕的面颊充血,声音也有些呜咽。
因为有了两个山民的传说,孱弱瘦小的杨羊自然也在不陌生。
起先勇哥以为是只狼,后来才知道狼皮下是个人。如果那还算是人的话。
其实,那个少年像狼更多一点。也很瘦,根根排骨,叫人心碎。
可能唯一让人觉得恐惧的是一双眼,那双眼一直睁开,仿佛很努力的想看清楚丛林顶的一方天空。
天空雨丝如线,自亿万米高空而来,又自亿万米遥远而去。
生命的逝去原来也能这样安详,血性很悲忿,同时也很迷茫。
缓缓地睁开眼,摘下钢盔,鞠身到底。
把杨队长兄弟俩藏了吧!血性说,对于他,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是吗?这是最好的结局吗?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军人内心撕裂了的痛,他记得杨堑一直都背负着携枪出逃的罪名。
一个军人,还有什么比荣誉更重要?
这一刻,少年军人豁然有了想法。当勇哥把残留着杨堑体温的油布包递上来的时候,血性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油布包缠绕在杨堑的腋下,层层绑带,一圈一圈又一圈,油布包的背面肉体上有一个贯穿伤,伤口已经溃烂。
布上的绘画与标识,依然让人震撼不已。
虽然大多数非杨堑手笔,但血性想象的出,这一切与少年杨羊有关。
得给杨队长讨个说法。血性对自己说。
这一刻,少年军人心硬如铁,意志强大。
杨堑是个真正的军人!
那天,落下来的雨里多了几分苍凉,比死还寂静的丛林里两个军人转身的时候,身后多了一大一小两座坟茔,新醅的黄土,寸草不见……
有了杨堑兄弟留下的油布包似乎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竟管杨羊的绘画拙陋,但一切都呼之欲出。
看着画面中的瘦削竹笠人,看着那比鹰隼更犀利的目光,血性和白结巴都有了种似真相识的感觉,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置身于泥水中的那个凌晨,树林里的那行蓑衣竹笠人。
我们面对的是越南特工王阮经天,大家已经看清楚了,这几幅画也说明了一切。五棵松村的血屠,二小队的覆灭,都是拜他所赐。而此次铁血任务的最主要目标就是消灭阮经天和他的特工队。龙猛停了停,目光落在了河岸边的山寨。
绘画上也有河岸与山寨的画面,标识里也注明这是越南特工的一个集训地。
冥冥中一种巧合,在我们深入越南人的腹地时,感谢四小队长杨堑英灵的佑护。龙猛质朴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属般的光泽,为了祖国,为了荣誉。我们别无选择,也无需选择,杀!惟有消灭越南人的特工队,杀出一条血路,活着的血路……
说不上有多豪言壮志,也说不上有多鼓舞人心。但,下一刻里,整个特种作战队员都肃然起敬,每个人流淌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杀!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自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