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管特种大队的平时训练可用残酷来形容,队员个个体能强悍异常,但对于这日的与子弹赛跑来说,依然是场疲惫到喟然长叹的不可企及。
跟上,别停,一刻也别停。
于子弹的呼啸声中,穿插迂回反击,一直垫后的血性嗓子喊哑了。
一顿乱枪将身后追击的越南军人撂倒,硝烟中血性孱弱的身影一跃而起,足底泥草纷飞,掩入了一片阔大的巴蕉叶丛中。下一刻,芭蕉叶丛被子弹撕裂,无数碎叶混杂着一粒粒晶莹剔透的雨珠开始漫天飞舞。
叶丛后是一处坡坎,有一米多的落差,在坡底一个翻滚,血性披一身泥屑曲伏了身子往西疾奔。
西面是特种大队突击的方向,也是纵深地带。
这一日的雨不大,始终没有密集起来。
等血性追上第五小队时,他胸腔鼓荡,有种咸咸的血腥气几欲喷薄而出。
你没事吧!白结巴将血性拽到了树后掩藏好,几名队员紧张的望过来。
没-没-事。血性气喘的厉害,三个字吐出,好悬没压住嗓子里几欲喷薄而出的血腥气。
咱们不能停留。白结巴一失往昔的憨傻,面容肃穆的说,咱们和大队长他们已经隔了段距离,时间一长,要被越南人横插阻断,就更危险了。
血性没张口,点了点头,急剧剧烈运动充血的脸色退却后,显出一丝惨白。结巴说的不错,丛林战是越南人的特长,而游击战越南人也很擅长,真要被越南人横插阻断了,后果将不可想象。
勇哥、赵哥,你们带队长先走。白结巴不容置疑的说,总之,赶不上大部队就别停,一刻也别停。知道吗?谁停,我毙了谁!
很是惊诧于白结巴后一句话的杀伐决断,其实,五小队里除了真正了解白结巴的血性外,即便是一相关系紧密的赵连城也是内心震动。白结巴的那个我毙了谁,隐隐有了上前线换防那日大队长宣布“十杀令”时的震撼。
畏缩不前者,杀!
临阵怯逃者,杀!
延误战机者,杀!
投敌叛变者,杀!
泄露军情者,杀!
违犯战场纪律者,杀!
杀……
杀……
杀……
那日,整个特种大队鸦雀无声,直到结束,大队长喊“向后转、跑步走”,平时整齐的步伐变得有点乱,队员们的思绪还无法从震惊中平定下来。
用刀子杀!十条军纪,嘎嘣脆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犯了那一句,都是死路一条,而且是“用刀子杀!”。
白结巴的这句,谁停,我毙了谁!俨然有了不输“十杀令”的气势,不过二者之间虽不能同日而语,也相差甚远。但仍是叫人震惊不已。
正是有了“十杀令”的存在,那日溪流对岸赵哥与大虎的杀俘才真正成了全队最头痛压抑的一件事,血性所承受的压力巨大。其实,大家的压力都大。当然,大队长龙猛也不例外,竟管龙家在军中的地位特殊,但许司令的“十杀令”依然不是龙猛敢轻撮其锋的。
一直以来,许司令都是军中的一位特立独行的另类存在。这种存在,在那个时代代表的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多的是一份威望,一种万众瞩目的强大。
夜幕从树冠上滑下来遮掩了丛林,白结巴才堪堪赶将上来,与一、三小队回合后,队员们士气大震。
摒弃了内心里的担忧,心情舒展开来。
白结巴的脸上多了道口子,伤口翻卷,雨水的冲刷,泛出一股死白色。
没事。白结巴大口的喘着气,眉宇间透着一股悍狠的决绝,队员们多半欣慰,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
咋啦?白结巴猛拔了口烟,潮湿的原因,战神牌香烟抽的极为不畅通,很是有种梗阻的感觉。
没啥?勇哥拍了拍白结巴的肩,眼中湿润,勇哥知道,对于战争来说,生命更象是场殇,你无法预料这一刻的活,在下一刻意味着什么?
太多太多的鲜血,太多太多的生死离别,造就的是麻木和冷漠。而更多的时候,敌对双方都成了一台台机器。杀死别人和被别人杀死的机器。
在离特种作战大队所处的丛林不远的一座山峰上,一块突兀的巨石遮掩了雨水,雨不大,却仿佛一直都没停歇过。
看着自遮掩石上滑落的雨水,石下人削瘦的脸上始终没有过多的表情,唯有一双目光,湿意生冷到有种漠视众生的冷酷。
而他的站仿佛也已远久,久到一个世纪般遥远。
雨声寂寂,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片泛着雨色的湿意。
而从头顶特有的尖顶竹笠沿下射出的两道目光同样泛着股湿意,那这种湿意却宛如毒蛇的唾涎,很是有种令人肌肤生寒的感觉。
一直以来,阮经天都很冷静,无论是何种情况下,也无论曾经面对的是法国人、美国人还是现在的中国人,他都能保持这种头脑的绝对冷静。
冷静是一种状态,思考也是一种状态。两者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这种联系一旦相辅相成相得益章后,智慧果敢就出现了。
这种果敢和智慧,在这种战争的特定环境里就尤显突出,一个好的军人,越是环境恶劣,越是应该头脑冷静。
无疑阮经天是冷静的。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就这个局来说,今夜已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不过,抛开敌对双方的存荐,阮经天从内心里依然很憾服这些中国军人,不出预料的是他们已经通过了死海,并且建制健全的远离了追捕。
这个远离也是相对的,正如远离了死海并不代表这支军队能活下去,丛林是更大的一遍海,也是更大更深层次的另一次考验。
对于这个处心积虑的局,阮经天一直很有信心。他相信中国人已经是走到了尽头。路的尽头就是死亡。
而等待也是相互的,你在等的时候,对方也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