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撤防让人欢喜让人忧。
撤防是在当日的后半夜开始的,两个驻扎在山峰之上的小队先行撤离,后来是半山腰的四小队与五小队。
等到最后的四小队完整的撤回到驻营地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当时天色还算晴朗,阵阵迎面吹过的冷风里透着一丝凛冽,三十余人的队伍仿佛台风洗劫过后般的满目疮痍,即便如二土匪老黑那般的军容齐整,也依然无法掩饰从内心深处里流淌出来的那股倦惫之气。
仅仅时隔三月,却宛然天壤之别。
许多人从哪些面目的深度菜色里看见了战争的另类残酷,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曾经的威武之师,曾经全军最精锐的特种作战大队,与所有撤换下来的部队相比除了眼神中偶露的那一丝嗜血锋寒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还好!站在军营最前列的团长低声耳语道,迄今为止,特种大队算是撤下来最完整的部队了。
你是觉得庆幸还是觉得特别的高兴。说这话时,龙猛质朴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身为特种大队的大队长兼教官的龙猛自身便身历其境过79年的那场自卫反击战。
作为那场血战的幸存者和见证者,龙猛可谓幸运也可谓见多识广,或许在龙猛的眼里特种大队所受的残酷磨砺跟本算不上什么。
你说呢?同样作为那场反击战成员之一的团首长面色里透着股诡异,对于龙家直系成员的近乎凉薄的苛求,即使是嫡系的团首长也是心生怨憎。
还算行吧!没成为残兵败将已属难得啊!龙猛眉头微皱,他了解团长的感受,就象了解这场战争的残酷一样,活着绝对是件不容易的事,而编制健全就更属不易了。
这天军号嘹亮,仿佛条件反射似的一群衣裳褴褛的军人于军旗之下腰杆笔挺,目光肃杀,那种铁血骁悍之情愈见悲壮。
多好的战士呀!这天团长心生感慨,他的目光从队列中扫过,落在了杨堑脸上,这个原尖刀班的班长他并不陌生,自入伍的那天起杨堑就一直是他部下,小兵、尖刀班副班长直至班长,三年来杨堑的成长历历在目。如果不是那次探亲,如果更能理智点,团长相信杨堑的军旅之途还能走的更远。
一切都是假设,世界上没有那么的如果,团长在为杨堑感叹的时候并不知道仅仅三天后,杨堑的军旅之途划上了句号。
那天的军号一样嘹亮,冬日里的那种低沉的云聚压在头顶,天地苍茫,也是在这面军旗下,仿佛鲜血和硝烟未去,第四小队队长的那个背影似乎也一直未去。
其实,多半队员对于杨堑的携枪潜逃都没有感到太多的突兀,那夜撤防杨堑的哭声已经预示了结果。只是这个最坏的结果被大多数人给忽视了,血性是其一,白结巴也是其一。唯只有杨堑的那个副队从那悲嚎泣血的哭声中听出了一个铁血军人的绝望。
不过这不是最后的绝望,最后的绝望来自五棵松第二小队的几乎全军覆没,以及由此牵扯出的两个当地山民。
而五棵松第二小队的几乎全军覆没则是这场撤防的最主要直接原因,这个原因完全出乎预料,而五棵松则成了这场驻守战最惨烈的一道防线。
还是这天的军号嘹亮过后,言语和面容一样质朴的龙猛一声辛苦了很是叫三十余名队员感慨万分,白结巴更是感动的几乎眼泪哗哗,白结巴呜咽着说,大队长总算说了句人话。
靠!血性心里鼓捣了一句,你丫是活腻味了还是咋的?怎么说龙猛也比龙强仁慈一些吧!不过龙强竟管更加苛刻,但血性心底还是挺感激教官。
与龙家的另几个兄弟相比,龙猛的言语更加简洁精炼,而且直中要害,全队与龙家七大高手直接对过话最多的可能就是血性了。
龙远是典型的传统军人。忠诚、正直、而赋予正义感。龙强更是。从某个方面来说,龙强表现的更直接,更赤白,更接近于单纯,因此龙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有时候愈单纯就愈痛苦。
相比之下龙绣就孤傲一些,龙猛则更近于贫民化。
不过这种贫民化也是相对的,似乎所有的龙氏兄弟都不是多话的人。
直到龙猛的一声解散后,几乎所有的队员都拥抱在了一起,近三个月的驻防,看似近,却远如天涯。
大家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于是格外性情。
白结巴和二土匪老黑更如两辆坦克般撞在了一起,一白一黑,那种碰撞发出的声音即是大队长龙猛也咂舌不已。
那天全特种大队成员都疯了,后来大家滚在了一起,白结巴趁乱问候了一下大土匪一班长的屁股,当时大土匪铁青了脸,白结巴一声怪叫后,两腿象生了风。
妈的,老子要杀了你!一班长恶相横生,不过他速度起不来,毕竟屁股上的那个枪伤没好全。
我草!二土匪斜刺里给了一班长一个熊抱,老黑难得幽默地说,你那个封口令,妈的笑死我了。
笑啥笑的?有这么好笑吗?一班长一本正经,左肘一拐击在了老黑的腋下。
老黑啊呀一声松脱了手,老黑张牙舞爪的说,你丫的来真格的么?
乱,真他妈的乱。血性躺倒在地,索性合上了双眼,绷紧了三个月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就倦意朦胧,很想很想睡去,那种睡意最朦胧时,脑子里一下子又清醒了,总有种怪怪地感觉。
想啥哩!白结巴不知道啥时候绕了个圈挨血性躺下了。
也没啥,就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感觉,老觉得缺少了点什么?血性没张眼。
这正常。白结巴叼起一根烟说,你丫的能不瞎草草吗?其实,也没啥好草草的,小花哥不是说过咱几个没一个短命的。
你都知道了?
嘿嘿!白结巴笑的极为诡异,很是有点得意,都不知道说你啥好了……
不知道就啥也别说了。血性突然睁开眼说。不对……
啥不对?
我明白那种怪怪的感觉了……
妈的,你丫能不吞吞吐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