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最终没能走成。
那夜的雨下的一遍天寒地冻,凤小的目光透过窗口的灯光落在对面不远处黑魁魁的屋脊上,雨丝飘突,耳畔有西北风呼啸的声音传来。
闹洞房的喜庆声已经远去,院落里的燃边红纸屑被雨浸透了,在灯光里淌成一片残红。
如果不是圆滚的阻拦,凤小此时已经回到了江城铁路大院自己家中的床上了。
寒潮来临的冬之夜,温度下降的很快,被窝一定很温暖。
圆滚缩了缩脖颈,寒噤了一下,渡进了西边的厢房。
圆滚家的老屋依旧是那种老式扁担挑的格局,东厢房他父母住,中间一个厅堂,西边厢房原来是圆滚二哥住,如今二哥有了新房,圆滚不在时西厢房就成了客房。
苏小小洗漱后就钻进了被窝,脸上潮红。新换过的被面和床单有着很重的樟脑味,厢房空间很大,于是就格外空荡。
点了点头,笑了笑,圆滚说,很晚了,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回江城。
圆滚关灯时,他看见苏小小神情很阴郁的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就象布娃娃一样,很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带上门,圆滚在门口停留了一根烟的时间,此刻圆滚的思想有点复杂,那些复杂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酸楚。
自从苏小小的来到,圆滚感觉出了母亲的过分热情,对于这个城里姑娘,圆滚家的亲朋好友都目光开始热切起来。
对于这些热切起初圆滚有些不解,等他明白时,就格外尴尬。
圆滚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其实,从苏小小的到来,他脑袋里就开始搅浆糊了。
妈勒比的!圆滚在心里骂了一句,我咋有种窦娥的感觉哩!
圆滚知道这种事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
相通了这点圆滚开始泰然处之,这一夜圆滚装得很辛苦,在那些亲朋好友的暧昧眼光里圆滚的心里生出了一丝丝的痛。
叹息了一声,圆滚努力的让苏小小走出脑子,他上阁楼时,就看见凤小站在窗前。
阁楼很低矮,凤小高大的身子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屹立在窗前,一个背影有种说不说的意味。
不早了,睡吧!圆滚点上一颗烟,浓浓的烟雾开始弥漫狭小的空间。
睡吧!凤小也在床头坐下,随手从烟盒中抽出根烟点燃。
气氛有些压抑,一直以来和凤小在一起,圆滚都很少能感受到这种压抑的气氛。很明显因为苏小小的出现,这种状况就开始存在。
我能看出来小小对你的意思,一个女孩能走到这步,可见用情……
凤小打断了圆滚,我和小小没有可能!
呼啸了一夜的西北风在逐渐趋于黎明时停歇了,这一晚凤小睡的辗转反侧,说不出的疲累里有种深深地倦意无限。
由于说好了一早走,亮光在窗口显现后,凤小起了床。
早起做饭的圆滚妈见了凤小说,你能多睡会儿的,大冷的天,乡下地方没有这么早的车。
凤小努力的张开脸上的笑容说,没事,姨,我走走。
或许是地处云山脚下的缘故,镇上的树就特别的多。
一夜西北风过境,天地苍茫,大多数树上的枯叶叫风卷走了,很光秃的一副样子。
天依然阴霾,依如此时凤小的心境。对于这个叫苏小小的女孩,十九岁的凤小很纠结。
当这个女孩昨夜冒雨寻访而来时,凤小深深地被触动了,竟管这之前凤小都在努力的压制自已的情感,这种情感,说不清是不是喜欢,或者说是爱。
十九岁的凤小情窦未开,只是未开,不是未有。
因为早些时候发小的缘故,后来是圆滚。对于苏小小,凤小本能的开始抗拒。
这个女孩不该出现在我们之中。一贯杀伐决断的凤小那天犹豫了,已经有些习惯了苏小小的时常出现,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女孩带来的那种温馨感觉的凤小豁然觉得很失落。
这个决断开始叫凤小瞻前顾后起来。
还是那天,凤小对自已说,这是我兄弟喜欢过的女人,我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秉性于传统武侠的凤小,至此开始疏远开始心如铁石的望天,每次凤小都能望出一川秋水来。
即便是这个叫苏小小的女孩开始一眼幽怨,也无法叫凤小有分毫改变。
时光是一枚杀器,它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把一抹清晰磨砺成模糊,同时它也会将一抹念想成全的异常锋锐。
这天的凌晨曙光里,许多早起的人在天寒地冻的沿河围堤上看见了一个高大到孤独的身影,那个身影步伐奇特,总是左脚先迈出,然后右脚直直的拖过去……
第三天的凤小依旧没有走成。
似乎命中注定,上苍给这段不曾花开的爱情开了个玩笑,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以至于让凤小差点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凤小回到圆滚家的老屋时,这一天的清晨依然显得还是有点早。
院落里的扫帚痕宛然,一把清扫了一半的竹扫帚躺在一片红纸屑中,西厢房的窗口透着人影,凤小从哪个剪影的发髻上看出了极度的慌张。
圆滚张开眼,四面的墙还没有亮透。
如果不是接连两日的过于惫倦,可能这一夜圆滚都不能睡踏实了。
昨夜临睡前苏小小的那一眼幽怨深深地刻进了脑海,只要一闭上眼,就浮现在眼前,有几次圆滚伸出手重重地煽着自已的耳光。圆滚跟自已说,别想了,啥也别想了。那个女孩不属于你,从来就没有属于你……
几乎一整个下半夜圆滚都在重复这些动作,后来圆滚实在受不了了,才对着墙壁说,老天爷啊!佛主、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不知是圆滚的祈求感动了诸仙神佛,还是诸仙神佛被他的虔诚所感动,不知什么时候,圆滚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圆滚不在需要感动,也不在需要为某些情义而烦恼,圆滚甚至觉得只有在梦里,才活出了自已。
而那个梦里的自已才是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