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冶钢城,花城他们并没有待多久,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不习惯,每天看着那些如林般高耸如云的烟囱,还有大团大团漂浮于城市上空的废气时,小马就心情郁结,眉峰打了结。
刘鸡毛也不习惯,这个城市太萧条,远不及他曾经涉猎过的那些城市。
那时候,一个城市的菜场能看出这个城市的面貌来。
通常菜场周边人来人往,不同的人,不同的嘈杂几乎是相间而生。花城三个选择了菜场旁的一个旅社,窄屋,不提供食物,没有单独的卫生间。
临近菜场的缘故,吃食方便,门外的街头几乎集中了这个城市的所有小吃。
一般花城他们吃过早饭后,就奔十点了。
这些天他们三个基本泡在录像厅里,录像厅也很残旧,一台不多见的日立彩色电视机,五六个片子周而复始,没日没夜的放。
录像的票价不贵,贰角一个人,晚饭前清一次场,黄金时间片子不在重复,若再看就得在付贰角钱了。
少年心境,赖不住寂寞,一天看下来,头昏脑涨,两眼酸涩,面容苍白里带着一股死灰色。
妈的比!走在老街的星光里刘鸡毛开始抱怨,没一个好片子,明儿换一家,这家的片子贼难看,没一点彩。
明天不看了。花城眼神里露着一股厌气,忽然就觉得这种日子比少管所还不如,少管所有盼头,这儿没有,有得是无所事事。
不看能干啥?刘鸡毛眨了眨酸涩到要流出泪的小眼,要不咱们还是去三镇大城吧!我有法子活下去。
小马摇了摇头,碎碎地发有些枯竭,星光里不在飘逸。
刘鸡毛的这个法子,不用想也是偷,当初跟折无敌团伙走南闯北就是干的这营生。
自从大家聚在一起,花城和小马就不叫刘鸡毛在干了,根骨里两个人还是对贼这个行当相当感冒。
三镇大城咱也不去了。花城脚步停住,脖颈生硬的说,咱们回家,回江城。
一时间小马和刘鸡毛都象看怪物似得看着花城,跑路仅仅一个星期不到,他俩想不出有啥回去的理由。
妈的!你脑子没坏吧!这才多少天就回,我可不想蹲苦窑。刘鸡毛踹了路边的树一脚,索性蹲了下来,摸根烟点上。烟不好,两头烧。
自从跑路以来,三个人钱都省的用,花城是苦惯了的孩子无所谓,刘鸡毛也将究,唯一受罪的是小马。
小马父母都是铁路上职工,他一个独子,花钱相比之下显得大手大脚。
漫天星光映着花城阴晴不定的脸,那道横纹在眉心处愈发的深刻。
小马微咪着一双倦意丛生的眼,这段时间静下来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也包括回江城。这只有一种可能,以西街大哥白眼他们如今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难就难在花城的性格上,以花城那个宁折不弯的不求人性格,根本就没有可能。
回江城。花城语声不容置疑的说,我去求白眼,咱们不能这么瞎混了。
刘鸡毛张大了嘴,从全方位来说,他比小马更了解花城,自小开裤裆的伙伴,花城要肯求人,不说比血性和白结巴强,至少也差不到哪去。
花城之强狠果敢甚于那两人之上,即便是魏红军、赤脚以及国庆都不行。
有记忆以来,刘鸡毛从来没有从花城嘴里听到白眼是他哥这四个字。
或许是再次要回到西街,这个夜晚三人都失眠了。
刘鸡毛是兴奋,一直以来刘鸡毛都有点怨怪花城不利用这个大靠山,许多人做梦都想有个白眼这样的哥哩!毕竟傻城子终于开窍了,妈的,还不晚。刘鸡毛对着头顶的白炽灯喃呢,他看见了一条无比风光的大道在眼前铺展开。
相对于刘鸡毛,小马就想的深很多,求白眼大哥虽非出自花城本意,但花城那句咱们不能这么瞎混了,才是正理。
不说自已这样的小混混,即便是大哥成天的这样跑路,多大的势力也禁不住这样折腾。
远不说别的,就是原正街的杨老三,一眼江城。原西街的潇洒哥,虎踞龙盘。经遇八三年的严打,还不一样的风吹雨打叶落尽。
一个懂得变通能做到精钢百炼绕指柔的花城才是小马最愿意看见的结果。人总是要长大的。满眼星光的小马内心很欣慰。
花城的这夜失眠,源于他对江城发展事态的不确定上。
社会上很多事如此,或许前一夜还歌舞升平,转瞬就可能风声鹤唳。花城不知道白眼能把他们断篓子脚筋的这个事压低到什么程度。
一味的用强,不可能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的。花城第一次想明白,不借助于他人,自已永远只能混迹于社会的最底层。
或许象大多数混混子一样,不得善终。或是默默无闻。这两种结果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一夜不得安神的三人赶了头班开往三镇大城去的客运,三人中途下的车,进了那家路边的饭馆。
三个人吃着刚开炉的热包子,路上偶尔有车驶过,基本是货车,这时间段从三镇方向开往江城的车还没有这么早。
饭店老板说,到江城的车还得等一会,慢慢吃,要不来碗热粥暖暖身子吧!
行。小马说,在加三个咸鸭蛋吧!好久没吃了。
三人就着咸鸭蛋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喝得不急不躁,很有点漫不经心的意味,这时就见到了那辆车,以及随后而来的王小样团伙。
在花城的眼里,跟本就看不起王小样团伙,整个江城少年中除了那两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花城还真没服过谁,那两个少年是座高峰,似乎着永远无法企及。
花城团伙没有直接回西街,在渡口下的车,然后转坐轮渡绕道北街。
那天的日光隐晦,云层压的很低,江水浩荡远去于天地间一线。
这天在一江之隔的邻省江堤上人群蜂涌,一边黑,一边白,泾渭分明。
很长时间没见过如此大战阵了的花城一下子目光凝注,他想起了那次和十二中岳师洋的冲突,也是个冬天,冬天的阳光温暖,面对潮水一样的岳师洋团伙,他们没有退缩。
由于隔得远,天光隐晦,即便如刘鸡毛那般锐利的眼神也没能瞧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