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妈!阴坏鼓囊着一对小眼,从嘴中挤出三个字,那小眼也肿的跟个水萝卜似得,一张脸除了水肿还是水肿。
我草!国庆撒手扔了扑克牌,大脸盆子上满是惊奇和不解,和阴坏十几年的发小,真没见过伤成这样,不待见归不待见,毕竟阴坏自小里就跟的国庆,从来没有二心。
程青说,这是咋的啦?真能下得去手。
阴坏一屁股靠床上的墙头了,把易小剑挤进了屋角,本来小黑屋就小,阴坏这半躺的架势,就让屋子里愈发觉得拥挤不堪了。
我看看。这次易小剑知道是坏哥了,他伸两只手捧着阴坏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说,妈的,打糟了。这谁谁呀?下手真他妈的狠。
到底怎么回事?国庆挺纳闷的,都知道阴坏上北街看他姐去了,一日不见咋就成这样了。
阴坏咪着眼,浑身那都疼,他是真没力气唠叨,能坚持回到造船厂阴坏就凭着一口气,这口气歇了,阴坏缓不过味来。
别草草了。程青知道阴坏一准是被打糟了精神气,叫他躺躺,小剑,弄点滚水来。
易小剑家的小黑屋里有现成的伤药,还是那次与十二中的岳师洋冲突备下的,程青和国庆把阴坏搁床上平躺了。
程青说,先帮阴坏处理伤口吧!
等程青和国庆把阴坏的外衣内衣脱了,两人才大吃倒吸一口冷气,阴坏满身青紫,背上腿上手臂上一棱棱淤血痕鼓起,显见着是挨了不知多少棍棒。
最叫国庆惊心的是胸口的两团紫血印,国庆和程青都是过来人,很清楚那一准是叫人用脚踢的,看似没刀口那么触目惊心,但那是内伤。不是一时半会能愈全的。
我草他妈的!国庆这会眼神里血红,浑身上下都被忿怒的情绪左右了。
易小剑一盆滚水差点打翻了。
性格刚强,脾性极为嘎的易小剑没想到阴坏被人打成重伤了,而且基本上不见伤口,但这些伤就算好了也能跟阴坏一辈子。
妈的。这谁这么阴!
别叨咕了。程青说,毛巾递过来,帮着点,先将伤处理了。
其实,阴坏浑身的伤处理起来不难,几乎没啥伤口,难就难在推宫过血,三个人一通忙,头顶见了汗,易小剑家一瓶高度瓶装酒见了底。
妈的,这货有多少天没洗过了。易小剑擦着掌心里积存的勾股条说,我这床被子床单是糟了。
程青拿被子盖上满身被酒擦的通红的阴坏,程青隐隐内心发虚,这一会儿程青想了好多,大脑里思绪纷杂。
阴坏那晚被巧遇上的王小样团伙砸得没了人样,在弄巷里阴坏晕厥了过去。
冰哥儿也没好到哪里去,王小样团伙上手的时候,冰哥儿充大头,他抵住了王小样的胸,王小样个矮,那都小。冰哥儿不认识他,但他看出了这是帮学生。
是学生没啥名堂。冰哥儿想,总算找到了露脸的机会。这一晚他都被阴坏的昂首挺胸压抑着,这时节,冰哥儿要让阴坏见见他的威风。
别动啊!兵哥儿手掌用力牢牢的抵住前冲的王小样,知道吗……
没等冰哥儿话说完,那都小小的王小样豁然巨吼一声,我知道你妈呀!王小样从后腰上拽出了刮刀直接攮了过去。
冰哥儿张大了嘴,还没感觉出痛,一股冰冷的凉意透过肌肤扎入了腹腔,然后,他再次感觉到那股凉意离开了身体,有红色的雾状液体从腹腔处飚出。这一刻,他看见了王小样那都小的脸上狰狞可怖。
阴坏是被王小样团伙打出门外去的,阴坏瘦黑个不高,极为擅长逃跑,被人连蹬两脚在胸口,借助惯性一度阴坏几乎逃跑成功。
若论逃跑的功夫,整个西街少年里几乎无人能出阴坏其左右。阴坏这十几年里几乎都在逃跑,不逃跑的时候,那是国庆团伙完全一边倒的架势。
连中两脚的阴坏借势摔出了门外,几个翻滚阴坏就进了弄口的摊位架下,这一出摊位架有十几个,紧密相接,摊架上一溜薄木板,阴坏手脚并用眼见得就要成功了,身后风声呼啸,一个个摊架被木棍砸的木板迸飞。
此时,阴坏脑子里极为清醒,和冰哥儿进弄巷的时候阴坏就注意到了摊架的尽头有一家小店,小店通透。泾穿过去,顺黑暗中的墙角跑,跑脱的机会有七八分。
阴坏没想到的是他真叫那两脚踢糟了,爬到摊架的尽头,他一跃而起时,胸口阻了气,后力续不上,阴坏“扑”的声摔小店门前了。
身后王小样团伙蜂拥而至……
阴坏感觉不到痛,脑袋里一下接一下的轰鸣着,无数棍棒抡下弹起,在抡下在弹起,直至不弹起依旧抡下。
后来是王小样团伙成员抡累了,这段时间积攒的怒火发泄空了,看着一动不动的阴坏,几个少年冲着地上啐了口。
散开!追赶出来的王小样一脸残忍的叫,都散开了。
一阵风过,风中有血腥气飞。
王小样俯身一刮刀没能扎下去,他叫一个粗壮的同伙拽住了,那人压低了嗓子说,店里的那人不行了,快跑!
王小样跑的时候还在想,那几吧货咋就这么不经扎哩!我都叫喇叭裤扎几回了,养十几天照样生龙活虎。
他没有想别人是拿啥刀扎他的,但他这个刮刀是三棱的,每一棱都带血槽,刀抽出来三角的豁口,血喷的象自来水。
阴坏没听见人说冰哥儿不行了,那时候阴坏啥也听不见,脑袋晕虚,阴坏以为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围攻阴坏的人瞬间散去,压力一松,出自本能的阴坏凭着一口要活命的气再次爬了起来。
阴坏踉跄的穿过小店,一头扎进了江风扑面的黑暗。
阴坏没跑远,隐隐觉得身后有呼喝声传来,阴坏慌不择路他钻进了人家后腰墙下的一个狗窝了。
狗窝废弃了很久,依旧有一股子骚臭味。阴坏啥也顾忌不了,气松了,就一头昏死了过去。
阴坏在狗窝里昏睡了十几个小时,这期间躲过了北街派出所的追查,甚至还有寻他的他姐夫家的亲朋好友。
阴坏不知道这一天他姐夫接连饱受着大喜又大悲的双重奴役,至亲的两个人都住进了同一家医院,喜的是一个生命从血泊中诞生,悲的是另一个生命却即将从血泊中离去。
同样的生命,却截然的不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