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树的月光在夜风里就象是被水洗过了一样,东方红拖拉机厂毗邻郊区,这个地方的树和正街两旁的梧桐有所区别。
相对来说,这段路的树就显得杂乱了许多,比如说冬青,比如说香樟,依然深绿。
从窗口看出去,天地间也就缺少了点冬夜才有的那种苍凉。
两辆小车的速度都不快,车过处尘土不起。
车内却情绪高涨,一张张年青的脸此时看上去,依旧冲动里带着血腥。
没一点悬念,唯一的意外可能是犯浑的那声吼以及小冷、凌风的出现,如果这也算意外的话,原起风想,这只能是个小插曲,我没有理由不高兴,竟管今夜算不上什么,但力蛮还是沉了。
许多人都会沉。
有人起,就有人沉下去。实用于官场,同样也实用于道上。
原起风突然内心不在平静,毕竟他也年青,年青就是活力,就是凶险。
这夜,车停在了临近正街的路口,那个地方有个停车场,南来北往的车有很多在这停歇。
车场内很空阔,有几辆大车进出,月光里就觉不出冷清。
两小车里的十来个人围成了一桌,这个时段这个年月就是正街开夜店的也没几家。
除了跑长途的司机,店里也没几个客人。
没几个并不等于没有,临窗面对街道的那桌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其中,一个象是司机,脸上很重的疲惫。
原起风听出来了这个司机是外地口音,另两个不是,都是一口纯正的江城本地话。那个男的看似体质虚弱,时不时的还咳嗽两声。
这人也年青,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虽是两声,却咳得惊心动魄,原起风目光豁然凝结,他从这人的侧影上看出了无限凶险。
另一个是女的,给人很惊艳的感觉。一屋子人都目光亮了起来。
这个女的显然和这个男的关系不一般,听见咳声,一只凝脂般白的手抚上了男的背心,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怜爱,也有种说不出的无奈。
你没事吧!女的说,你该吃药了。
没事!男的脸上潮红,从口袋里摸出药瓶,倒了两粒在掌心,就着酒吞了下去。
司机说,你不能喝别陪我了,过了今夜我也要过江了。如果你们回去,在这等,不出意外,我还捎你俩。司机看着女的眼神特别的复杂。
不用了。男的笑笑喝尽了怀中的酒,我俩要在江城待段时间,只怕坐不成你的顺风车了。
司机也一口干了,没事!不就是顺路吗?多个说话的,路上也不寂寞。
谢谢你了,司机!女的嫣然一笑,满屋子徐徐生辉,一帮太子dang看得个个心猿意马起来,便是原起风也是内心激荡。
妈个比的,这是个女妖精!原起风眉头一皱,急忙收敛心神。
就这时候,那个男的似乎感觉到了众人目光的热切,他的头崴了过来,一双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砍了过来,一流火花飞溅,即便如原起风这般血性,猝然目光交接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不仅仅是惊于目光的锐利,在这个人的身上,原起风总感觉到自已缺少了点什么。
是经历。许多年后原起风才明白和这个男人相比,自已缺少的就是经历。
其实,这人微侧的半张脸上,有着和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
原起风对那一眼的感觉最初是强大,后来是太强大了。
强大得叫人无法目视。
原起风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无论是家世还是身世原起风都有骄傲的资本,他父亲原中原是江城警界的第一高手,在华东六省一市若论散手也无人出其左右。
原起风自小随父亲练武,在江城少年辈里,除了血麒麟阿页,原起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几乎没服过谁,至少,在他生活的这个圈子里,他还没遇上能叫他心服口服的人。
但在这人随意的一瞥目光下,原起风竟然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在他来说。可谓耻辱。
对于太子dang成员来说,或许家世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心理优势。
但这次不一样,在这个人的目光下,只有屈辱。
这夜的酒桌上,原起风一直强忍着,他无法把握内心的平静。
有几次酒精上头后,原起风都盯着这个人的侧影,如果目光算是一把刀的话,原起风很想剖开这个男人的外表,看看内心深处里的那个强大。
除了那一瞥的锐利,这个男人后来一直似乎都很平常。
但那份锐利深深的在原起风的脑海里留下了烙印,愈是表现的平常,原起风愈是内心波澜,他知道这个人就象出鞘的刀,不对,是把出鞘的军刺。凶险。而且绝对致命。
原起风一杯酒喝出了酸意,对这个男人他越来越觉得有种熟悉至深的感觉。这种感觉牵扯到他内心的不安,以至于一男一女开始离去时,原起风竟然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夜空下的月光如水,两人相拥而行,风起处,时不时飘来两声巨咳声,每一声咳都叫这个看似虚弱的男人身子低下了一分。
看了眼那个独自自斟自饮的司机,原起风不在犹豫,他的手握紧了风衣里的刀柄。
那把刀,锋刃狭长而凶险,是把好刀。
小冷和凌风拽扯着犯浑走进了黑暗,这一会两人都汗湿重衣。
凌风说,这伙太子dang太狠了,真不惯着,说砍就砍,没一个手软的。
咱们过气了。小冷这夜很感慨,对付力蛮他和凌风思忖了很长时间,连怎样下手,刀往那砍他俩都算计过了,要见血,可伤残,但不能致命。
小冷和凌风从来就没有想过象这样乱刀齐下,血肉横飞的肆无忌惮。
力蛮不死,也沉了。凌风说,你说这帮学生咱这样狠。
狠是必须的。犯浑搭腔说,不狠不足以立威,他狠咱也不能孬了不是?
滚你妈的二五子。小冷和凌风异口同声,两只手掌拍在了犯浑的后脑上,你丫的,看不明白吗?那是立威还是要命啊!这得多大的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