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已经很疲惫了,这一天除了早上的一面盆稀粥,这个唬实的少年几乎滴水未进。
他感觉不到饿,甚至感觉不到疲惫,只有一种深如脾肺的悲愤到心痛。看着那个少年,那只铁肢机械的响在宁静的夜色苍茫中。这一刻,花城不在心如狂野。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自家院落里的小马下意思的回头,他就看见了路灯下的那张唬实的脸。
小马……
“咣当”那只装着工具的白木箱从小马的手中滑落,砸起一地尘埃的同时也把少年的脸砸得僵硬无比,那声来自路灯下的“小马”仿佛来自异世界般缥缈,无数次的想象里惟有此情此景不曾有过。
宛如一个世纪的漫长,那一刻,来自遥远深邃里的一轮银辉冉冉升起,天地如水洗。
在时光的静止里少年嘴角上扬,一双眯缝的眼里星光乍起。依然是那种奇特到诡异的姿势,少年左脚先迈出去,右脚迅速的跟上,寂静里一声“嘎”响,一声接一声,宛如青石路面上猝然响起的马蹄声,密如爆豆。
城子……
两个少年对冲的相抱在一起,小马的双臂变得十分有力,那个力度里花城觉得无比温暖,小马,我回来了。
圆滚眯缝起了双眼,他察觉出了街面吹过的风里扬着沙尘,依然没有阳光,眼前行人匆匆。
滚哥!十字街口的副食品公司正在装修,支撑架搭上了人行道,一个小年青在支架的那头不住招手。
草!圆滚骂了句,心情很不好的踹了脚支撑架,头顶的及高处发出一阵摇晃,圆滚一伙闪过马路牙子,一片灰尘落下,那处人行道尘灰弥漫。
人呢?圆滚小圆眼四下里睇溜,他没看见折无敌一伙。
往健康路去了,四片眼跟过去了。小年青说,滚哥,我踅摸折无敌不能有这个胆,他都叫新疆人给整得快残疾了,再说火车站这块咱们都不敢伸手,他一个过气了的人,我觉得不能有这个胆量。
别觉得了。圆滚拍了小年青一巴掌,那你说折无敌没事成天在站前广场转悠啥?
我哪知道呀!小年青也挺嘎,一副愣头青的样子。
不知道就别瞎踅摸,跟四片眼说,叫他盯紧了。圆滚点上一根烟,领着三两人进了副食品商店,来四瓶豆奶。圆滚说,一包希尔顿。
喝着豆奶的时候,圆滚还在想,那个白眼大哥究竟是啥意思?莫不是这个折无敌还有啥大来头不曾。
想想圆滚觉得也没这可能,要不折无敌混了这些年也没个立身之地,至于下卡子那条公交线也还是经北南湖的武斗同意,武斗和他四六分层,要不折无敌团伙只能是散兵游勇。
以白眼大哥如今的势力,对付折无敌这样的不就跟捏死一只苍蝇差不多,也不用费神,任谁出手,折无敌也完蛋了。但这事偏偏找上了凤小。
妈的,这里有猫腻。圆滚想,回去得跟凤小哥提个醒,要不被人卖了,还跟人数钱玩哩!
圆滚几个出了副食品商店,往铁路铁路大院去的时候,圆滚往十字街口的对面看过去,那个街角空荡荡的。
咦,那个修自行车的摊位呢?圆滚问了句。国庆节之前圆滚和凤小一共来过两次,最终那个跛脚少年还是婉言相拒了。圆滚也觉得十分可惜,那个少年眼神里有种很叫他心仪的东西。
哦!滚哥,那个摊子有一阵没开了。其中一个答,估计能有一星期了吧!一直没见那个瘸子。
折无敌是一星期前回到江城的,一伙人都成了残兵败将,除了刘鸡毛伤势严重外,最叫折无敌心痛的是三个老兄弟废了。
贼靠一双手,特别是右手,任一个指头伤了,都形同废人。
那三个老兄弟都被新疆人斩了手指,折无敌恨的牙关咬碎,不过他没啥法子,这几个兄弟能聚在一起,全仗三月时与岳师洋一战,那一战折无敌名声大噪于下关店。
那些贼也是冲折无敌能打才跟了他的,其实,折无敌自已不会偷,他没一点技术活。
这一下原气大伤,折无敌又不愿散了,这是他的家底,他放不下。
回到江城后,折无敌在健康路临近烟雨弄的八景台附近租了个两室一厅房,贼门路活络,这一处也极掩蔽,最主要的是离烟雨弄近。
烟雨弄是全江城南街最负盛名的老城区,那块至古及今都是是非地,因此鱼龙混杂,折无敌算计好了,他没想过在火车站这块出活,他只想偃旗息鼓的养精蓄锐。
不过天算不如人算,这些贼钱来的容易去的也快,再说了这群人个个伤,一天的医药费就不得了,又光出不进没几天折无敌的积蓄就花的差不多了。
折无敌愁呀,他成名不久,在说这个名当初还是靠血性和白结巴打出来的,没底基。所以,折无敌弄不来钱。
折无敌被比的没法,他去找过武斗,武斗最近流年不利被西街几个大哥比的也是东躲西藏,居无定所。
武斗本就是个滚刀肉,更不能借钱给折无敌了,再说武斗还是靠小兴支撑着不倒,因此,武斗干脆脸面也不见。
折无敌慌了,眼见着口袋里的钞票无以为续,他动了打劫的念头。
折无敌把想法跟几个老兄弟说了,那几个人想法不一,此所谓不是这条道的不走这茬路。几个贼都没打劫的量,基于钱的原因,几个老兄弟也只有随大流。
这些贼打劫没量,眼光到十分老道,一个出主意说,站前广场有个钟表店,私营的,私营不比公家,公安没太大压力,咱们就越不容易走水。在说了几十块表也就一小盒,目标不显,便于携带出手。
折无敌觉得很有搞头,这事就限于几个老贼知道,象刘鸡毛那样的瞒在了骨里。一连几天,折无敌都带着人踩盘子,他没有想到,自已早就叫人盯上了。
盯上折无敌的人不仅仅是白眼的人,另一个盯上折无敌的是花城和小马。
从少管所出来的花城那晚跟小马说,小马,咱们从新再来。
小马笑了,眼神中星光闪烁,小马说,城子,我们就等这一天了,不出意外鸡毛这几天也该回来了。
那行。花城猛拍了一下小马的肩头说,咱们先等等鸡毛,然后,砸沉了粗壮男,从老西街开始,那一块跟几个西街大哥没冲突,估计,西街大哥也乐意看着咱们灭了徐邪、蒋歪和朱不正。
小马隐隐觉得吃惊,他没想到花城一老早在少管所就算计好了,毕竟,徐邪原来和西街的几个大哥平起平坐,尽管如今不能同日而语,但虎威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