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塌方,列车晚点。
凌风在候车室等了近两个小时了,大雨依然滂沱,玻璃窗上雨点敲打着时光。如果不是战友情谊,凌风这天可能不会等下去了。
那种战友兄弟情谊不被常人所理解,在遥远的边陲,两个人的哨所,两个人异常孤寂的世界里,唯有情谊真挚到永远。
等待是件异常痛苦的事,比等待更痛苦的是你面对的是两场等待。
凌风不愿想象在白天鹅舞厅二楼的另一间房里,小冷会等成了啥样?
一贯急性,没耐心的小冷已经醉了。
一桌菜没一个有温度的,除了一盘花生米,桌上的菜就没动过。
那天凌风知道自已必须等下去,象边陲的两年里无数次的等待一样,漫长到无边无际,直到心如死灰,可还得等下去,一直等下去,因为没得选择。
咨询处里的乘警越来越不耐烦了,同一个问题,被回答过无数次后仍是个问题时,那就是对耐心的一种考验。
显然,年青的乘警不具备这种耐性。
小冷也不具备,所以在漫长的等待里小冷把自已喝趴下了,当然还有二渣子。
当班的乘警不能喝酒,但能喝茶。
乘警也不知道续了多少次茶,可还是嘴巴皮子发干,似乎今晚的每一个乘客都对同一个问题充满了持之以恒的决心。
我已经不厌其烦了。咨询处的乘警在往返厕所时想,列车在要不到,我得被烦死。
凌风的座椅下烟头一片,雨仍不见小。原来嘈杂喧嚣的候车室逐渐安静了许多,有乘客和等人的三三两两而去,那晚的拐的跑飞了,生意出奇的好的叫人眼红。
在白天鹅舞厅一待两月,没有预料的龙争虎斗发生,这两月凌风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小冷看出来了。小冷说,你都当了两年兵了,还跟原来一个德性。没事好呀!没事说明咱们能镇的住。别觉得不好意思,没啥不好意思的,我们做事,就得拿钱!
凌风说,可这是你姐夫开的。
小冷说,别那么想行吗?我靠!咱们是一个头磕下去的兄弟,那也是你姐夫!
凌风本来想说,不是我姐夫,是你姐夫。凌风没这么说是不想伤小冷,竟管飚旗对他俩好,钱也给的多。可凌风依然对飚旗有种畏惧心理。
说不清是为什么,总之那种心理一直存在着。
前段时间,凌风去了趟八道岭,上午十点多见的面,杨老四阴沉寡瘦了许多,凌风没穿军装,显然杨老四极为吃惊。
想想原来杨老四对自已的好,凌风鼻子发酸,当年的发小,如今在外的只有他和小冷了。
吃惊的杨老四也觉得兴奋,毕竟有人来看,比啥都好。
凌风说,两年多了都没来看你,老四,你别怪我!
怪你啥?杨老四说,我以为不过三年你都不能来看我,妈的,都跟你说别当兵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杨老四自嘲的说,没啥不好,就那个太远了。
凌风没在意,也不愿瞒着,于是实话实说,我被遣送回来了,我把当地的一个姑娘肚子弄大了。
靠!杨老四没有来的开始兴奋,你妈的,这么流氓!
凌风笑笑,隔着桌子拍了杨老四一下说,你情我愿的,说啥子流氓不流氓的,你咋跟部队哪些领导一个德性。
我兴奋嘛!杨老四眯眼里*蓬勃。
草!凌风说,你妈的是烂到骨子里了,这都两年多了,也没叫政府管教好。
妈的,我是好不了啦!杨老四挺有自知自明。
有时间去看看阿三。杨老四感慨的说,他在荆北劳改农场,那远,也不知我哥和炮哥能不能罩得住他。
行,我和小冷忙完这阵子,抽空上荆北,兄弟一场,老四你别挂念!凌风也挺感慨,竟管杨老四一无是处,但对几个发小兄弟真没说的。
早年兄弟几个能起来,很大一个原因是借助了杨老四他哥杨老三的威名。
那天离开时,凌风拥抱了杨老四,凌风掌心里握着一卷钱,塞杨老四裤腰里了。
杨老四心有灵犀的拍拍凌风的肩,凌风说,老四,我们等着你!
那天凌风还带了两条希尔顿烟,一条塞给了管教干部,另一条和着吃食都给了杨老四。
这两年里凌风是屈指可数来看杨老四的人。
天津大发梨开街面的积水,已经临近下半夜了。
雨幕中的江城仿佛成了河,如果不是路熟,在几处低洼地天津大发就要熄火了。
凌风的战友咧开嘴骂,这他妈的啥天气呀!给哥下马威吗?
凌风苦笑,等了一夜,他都没脾气了。路况不明,凌风开的非常吃力。
他战友也看出来了,说,累了。到了你叫我。
凌风说,好!不过离着没多远了。
由于绕了道,雨大视野不明,到二机部那块的时候,凌风开的更小心了。穿过二机部下的柏油路,是凤凰正街,哪里道路阔敞,路灯明亮。
车要穿过二机部时,凌风险些撞上了人。
一头虚汗淋漓,凌风双掌几乎能滴下水来。太魂飞天外了,急刹车里他战友豁然睁开了眼。
漫天飞雨中,那人一身墨绿色雨衣,雨水从头顶刷下来,那人回望一眼。
只一眼凌风和他战友,浑身都有了种寒意,那眼神锋锐无比,直如一柄锐利的军刺。
车熄了火,直到此时凌风才意识到车刹过了,不知什么时候就熄了火。那个一身墨绿色雨衣人就象他的出现一样,突兀的叫人魂飞,消失的叫人诧异。
接天连地的雨掩盖了踪迹,凌风不知道那一眼下他和他战友都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幸运的是这场雨,不幸的也是这场雨。
转天道上暗地里传涌,头一天雨夜里李亮死在了桑树洼街,雨水刷净了伤口,没有留下一丝血污。
李亮是叫人捅死的,排胸三刀,刀刀致命,还有一刀在咽喉,一个棱角的创口,透颈而出。
公安闻风而动,毕竟人命关天,江城道上一时间风声鹤唳。
后来,有消息传来,那晚三丫从桑树洼街的家中失踪了。
凌风没把头天夜里的魂飞天外与李亮的死联系起来,他一直不知道那个一身墨绿色雨衣的人就是一个人的江湖的褚建军。
如果知道了,凌风该是庆幸还是该震惊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