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轮发馈,蒲南湖千想万想也没能想到白乌鸦会豁然惊吼起来。
自小随父亲和伯伯原中原习武的蒲南湖还是在这声惊吼里感觉出了什么,天生的耳尖明锐,蒲南湖没有回头,根本没有时间回头。
身后逐浪滔天,白结巴巨吼一声,右臂虚张,已然箍向了蒲南湖的后颈。
白结巴和血性练的都是野路子,没啥讲究。就一个快狠准,一击致命,放倒对手。凭的是感觉,只要箍实了,微一挪步,紧接着一个侧身摔,能把蒲南湖掀坡坎下的菜地里去。
坡坎的高度两米多,基本就能一次性结束战斗。
电光火石,蒲南湖身子矮了下去。
白结巴手臂落空,劲风扑面,激的蒲南湖满头长发凌空乱舞。就在这一刹那间,蒲南湖松了手,身子一挺直起了身,伸手在白结巴背脊上一按,整个身子象弹簧一样向后弹去。
这一按正是用的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惯性使然,白结巴携双倍于己的力量前冲,前面豁然是比蒲南湖更吃惊的白乌鸦。
白结巴一脚踏出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了脚掌上,轰的声一道无形无质的气旋在脚底飞旋。身子堪堪与白乌鸦的二六车擦身而过。
此时,蒲南湖后弹的双脚才刚刚落实。白结巴生猛强悍的一脚硬生生扭转了身形,一拳直轰而至。
这一拳,风声雷动,势不可挡。
蒲南湖不避反迎,一只掌柔柔地在拳风上一盖,还是使用四两拨千斤的力道。
拳掌相交,寒气很重的暗影里,蒲南湖就觉得一股无形无质的大力走腕随臂一路狂涌,胸口仿佛被大铁椎狠狠的击了一下,整个海军蓝大衣激的犹如披风似的扬了起来。
白结巴这一拳奋力而发,就似打在一团棉花上,不觉大吃一惊。
在看蒲南湖凝神敛气,一只手掌横担胸前,另一只手掩在身后,一件军尼大衣缓缓回落,白结巴不觉气馁。
黑暗里血性看得真切,挂一脸苦笑,白结巴终究是临阵经验匮乏,没能看出蒲南湖掩在身后的手在微微颤抖。
其实,蒲南湖更是内心巨震,自小习武,象白结巴这样的对手还是初次遇上,尽管前后两式,个中的凶险猛恶委实难以向人外道。
白乌鸦惊叫,别打了。然后一把抓住了白结巴。
结巴你没事吧!白乌鸦显然以为白结巴吃了亏,以白结巴的雷霆万钧,一上手必定狂风暴雨,哪有三招两式就住手了的道理。
白结巴说,姐,我没事。等我料理了这小子,咱们再说。白结巴举拳要上。
白乌鸦心里忽然就软了下来,白乌鸦说,结巴,咱们回家吧!要不爸妈会等急了的。
蒲南湖目光如炬的扫视过来,眉宇间含一股煞气,你就是红旗的白结巴?
白结巴说,你妈的别在纠缠我姐了,要不我砸折了你。
你会后悔的!蒲南湖冷笑一声转身,目光不再停留,开车门前,往老樟树下扫一眼,那一眼宛如利刃。
乌鸦姐!血性从黑暗里渡出来,蒲南湖临走那一眼叫血性一阵心头发寒,血性看见了一些白结巴没能看见的东西。
臭血性!白乌鸦习惯性的骂,才张口白乌鸦突然就没有了叨咕的兴致,白乌鸦心情郁结。
天空里开始飘着雨丝,断断续续地时有是没。云层很低,四野苍茫。
一条道,冬天的树光秃秃的排列着,泥土和落叶纠结在一起。沙土路,坚硬。
白结巴和血性从苍茫里走过来,秃树的尽头是城市的街道。
此时,年节的气氛已经很隆重了。
那天晚上和蒲南湖交手后,白结巴说,我要拜个师傅,野路子遇上了真正的高手,不好使。
血性拍拍白结巴的肩说,其实,在打下去,蒲南湖就败了,你没见他手伤了么?
白结巴摇头,一贯战无不胜的白结巴第一次觉出了对手的强大,白结巴说,我想拜南湖公园的少林兄弟为师,我想过了,我白结巴能输,但不能输给正街的太子dang。那次雪天公园里的血麒麟,还有个从未谋面的原起风,哪一个是好惹的?
血性说,你决定了。
嗯。决定了。
行,那就找少林兄弟吧!
白结巴买了两瓶四特,两条良友。住院时白眼给的钱,白结巴还剩不少。
放假了,南湖武术学校没人,看门的校卫告诉白结巴,两个教练回下卡子的家了。春节近了,谁敢不回家。
于是,白结巴和血性去了下卡子。
少林兄弟名气大,血性在下卡子街口问买豆浆油条的小秀,小秀一脸岁月,小秀说,那俩师傅和我一个村,不远十几分钟的路。
白结巴和血性每人买了两根油条,要走时,推车后一个白净秀气的孩子从煤火前起身,那个孩子朝小秀说,妈,我领哥哥们去。
小秀怜爱的呼啦了把孩子的头说,华仔,中午给你爸打两荷包蛋,记住别放糖,你爸不爱吃甜的。药在灶上炖着,叫你爸饭后吃。
小孩说,知道了。妈,你都说两遍了。
小秀说,妈不是怕你小记不住吗?
我都和你说好多遍了,我能记住。小孩昂起头,很自信。
血性在去村里的路上一直在想,这小孩怎么这么眼熟,好象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小孩穿一双大号的鞋,不合脚,走起路来噼啪响,缀补丁的衣服很洁净。
小孩问,哥哥,你们也是来拜师傅的吗?
白结巴笑笑说,是啊!有好多拜师傅的吗?
嗯。原先很多,快过年了人就稀疏了。师傅很少在家收徒,要拜师上南湖的武术学校,不过这时间学校放假,上学校得等开年了。
小孩说话老气横秋,血性总觉得小孩有点过分的成熟。
师傅能收我们吗?白结巴心血来潮也就随便逗逗这孩子,白结巴没指望能有啥答案。
能。肯定能。
为啥?血性说,为啥你能这么肯定。
白结巴也来了兴趣,白结巴说,小孩,师傅要能收了我们,我就给你买一斤水果糖。
小孩停下脚,仰脸说,我见过你们,你们不记得了吗?在南湖公园,化雪的那一天。你们真不记得了吗?小孩看白结巴一头雾水的样子,有点失望。
在动物园,猴子山那块,记起来了吗?
血性恍然大悟,真记起来了。
唯一的是血性实在没法把那个清鼻涕一身凄惨的孩子和眼前这个白净秀气的小孩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