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阳光就走没影了。
病房里白结巴是真躺不住了,其实,白结巴的这个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以白结巴的身体本来第二天就能出院的。
血补足了,白结巴就啥事没有。其它擦伤那养不是养,早晚都得结疤不是吗?可白结巴就是不愿出院,医院里好吃好喝,还能和四丫打情骂俏,一日千里。
这日子把白结巴惬意的欢天喜地,就差没上四丫家提亲了。
可人要老是有事没事都躺着,也难受的很。这不没人的时候白结巴一个人就在病房里赶鸭似的转圈。
血性进来的时候,白结巴吓了一跳。
血性提着个布包,一屁股靠床上,一脸疲态。
血性说,你怕啥?是不是觉得尴尬了。
白结巴伸伸腿直直腰,扭扭屁股摇摇脖颈边做运动边说,能给点面子吗,这不是怕叫我姐撞上了吗?
靠!是怕四丫撞上了吧。你说原来你多好的一个孩子,咋一恋爱就坏了,整天想蒙人家女孩子,骗取同情心。喂,啥时候出院啊!
白结巴说,什么啥啊啥的啊,没见哥一脸疤吗?这出院有损哥形象。
滚你妈的!德性。血性说,叫哥看看,哦!果然半脸好疤子,威武不少。
去。少来。白结巴说,赶紧想个法子,这半脸疤,哥破相了。
血性燃根烟悠悠地吸,拿半边被子盖了。
白结巴说,你还有意思睡,靠,幸亏我姐不在,要不你完蛋了。
血性嘿嘿一笑说,乌鸦这些日子没少骂我吧!就知道不能,我早踅摸了,要不还不撞上。
白结巴叹口气说,这也不是事,早晚要遇上。
你出院啊!你出院就没事了。遇上至多挨顿骂,不会上手。你要老待着不走,我真不敢见她。
我都和我姐解释了快一百遍了,这事就跟你没关系。不过我姐不信,我姐说,这样的馊主意结巴你白给,只有血性能想的出来。
血性说,我靠你个七舅老爷的,死乌鸦,冤死我了。凭什么馊主意就只能是我出的,不能是你。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白结巴哈哈大笑。血性说,你还笑,别光恋爱,替兄弟想想,再不出院,妈的,老子要疯了。
白结巴说,你疯个屁!不就是在我爹妈面前撒个谎吗?这也难!
血性摆摆手说,不说这个了,这一天院花费也不少,虽说没叫我出一分,毕竟是几个哥哥的,你不心痛,妈的,我真心痛,说吧什么时候出院。
没疤就出院!
你说的啊,可不许反悔!血性边说边从布包里掏出盒红霉素眼药膏来,一共十只,没事往疤上抹,呵呵,管没痕迹。
白结巴说,敢情你丫的又在绕我啊。靠!你哪来的主意?
血性说,见哥说的,他们刀口快愈合时都擦这药膏,经济又实惠,祛疤不留痕。还止痒哩!
白结巴拆盒,拿一只说,你这一说,还真痒。来帮哥试试。
草,你脑袋秀逗了吗?这机会咋说也得留给四丫不是?包里是现成的军衣,强哥给的。别打扰我,睡会可困了。
也是。白结巴想,你个老爷们,手没轻没重。再说啥感觉都没有,没劲。
白结巴出院的那天,江城的上空隐隐有燃爆豁然炸响开。
年节的喜庆不知不觉里就来临了,沿街的树下忽然就冒出了许多许多的商贩,牵衣线上挂满了长虹条的春联和年画,那时的年画多半是四方格的那种,每张有讲究,都能看出个故事来。
要不就是硕大一张那年代的女明星象,清一色套模子的光鲜笑容,红红的一个性感的唇。
街面上行人很多,这天没阳光,风里透着一抹寒。
白结巴一身新,身后簇拥着一圈少年,昂首挺胸。宛如英雄般的回归……
四丫妈从旧城百货大楼出来的时候,那群少年横街而过,四丫妈隐隐觉得那个一身新衣的少年很面熟。
当时,四丫妈误会了。四丫妈以为是一群少年送他们参军的伙伴,四丫妈说,我就知道那少年很人物,气度非凡。
人群闪过去了,四丫妈觉出了不对。怎么没敲锣打鼓啊,也没佩红花不是?四丫妈想起来了,这个少年不是那天站老刘家桑树下,看自家阁楼窗的吗?
四丫妈顿时一脸惋惜,四丫妈想自家四个女儿,要有这么个儿子该多好。
在好的女儿都是人家的,只有儿子是自已的。
于是,四丫妈在百货大楼的台阶上难过起来,四丫妈说,老天爷不长眼,为啥不赐个带把的给我家呢?
这一天四丫妈感慨万千,把送子观音她家隔十八代祖宗都数落了个遍。
白结巴回家的当天就想四丫了,百爪挠心。
很粗枝大叶的白结巴父母一个多星期没见白结巴也没表现出刻意的关怀来,那年月是个父母都劳,整天为个生计忙碌,没心思放孩子身上。
见白结巴一身新衣,气度万象。白结巴他爸心里还是很乐意的,老白想,老三这个身材,估计一丈布还不够打底。勤工俭学好啊,结巴的新年衣裳钱能省了。怎么看老三比老大人物,老大混社会整天不着家,老三就不一样了,没一个星期就能想父母了。一回家还拎一大堆牛奶、麦乳精啥的,血性那孩子就差远了,同样的勤工俭学,那孩子就没给他爹妈买根毛。我家老三没白养。
老白三个孩子里本来最喜欢的是白乌鸦,打小里白少年脑子一根筋,白结巴不用说,话都说不称头,就属白乌鸦灵牙尖齿。老白家和街坊邻居吵架,跟本就不用大人出马,白乌鸦一出场,语惊四座。大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势。
现在老白觉得该喜欢白结巴多一些了,白结巴不是很久不结巴了吗?这不,也懂得疼父母了。这些天老白几乎就没喝过酒了。
老白欠酒,见酒嘴馋。
老白一想酒就想到了白乌鸦的工作,老白说,钱都花在乌鸦找工作上了,乌鸦工作都几个月了,连个酒瓶子也没提回来,可见,闺女就是赔钱的货。
老白挺感慨。
不知不觉间看白结巴啥都顺眼了,老白觉得老三还是嫩了点,如果能想到买瓶酒,就合适了。不过这不能怪老三,老三今年多大啊,要面面俱到,那不成人精了吗?
别说厂里的人精都是干部级别的,老白突发奇想,觉得白结巴要长大了当个干部也许能成,咱老白家祖宗八代都没个带长的,次一点就算委屈老三了,当兵总不是问题吧!一人当兵,全家光荣,这也不错。
这一细看白结巴,老白得意非凡。白结巴身材魁伟,一张国字脸气吞万里。往那一杵都显出人物来。
老白再也忍不住出口,妈的,老子今天说啥也得喝个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