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光影逐渐移过去,屋宇间桑树下白结巴高大的影子就矮下了。
阳光不冷不热,天空没有透明。
刘鸡毛家的这幢年代久远了的木砖楼,象桑树洼的所有木砖楼一样,岁月风沙。桑树洼很多这样的楼,一片接天避地的蜿蜒在路两旁,说是楼,其实不是,一个假二层,矮的能碰额头。
高大的白结巴站在楼下,对面四丫家矮的要白结巴低头的院门眉,一撂横幅在风中抽动,去年的横幅经年沐风浴雨,色泽褪尽,很重的沧桑由然而起。
四丫的红袄一闪就消失了,白结巴总感觉阁楼的窗口,那抹冷里的明艳会再次出现。
白结巴对自已说,我已经看见了,我还能再次看见。我喜欢那种心动旗摇的感觉。
窗口外的竹篙上,几件女性内衣,呼啦啦地扯着风。白结巴想那些是四丫的,那些是四丫她姐的,白结巴这时候还不知道,四丫三个姐姐,只有三丫还未出嫁。
大丫嫁给了大伟,二丫是玻纤厂的会计,二丫的丈夫是个很会使腕的年青人,在市团委。
三丫二十二。不大不小。
三丫谈过的男朋友从街头能站到街尾,是个男人三丫就想。三丫喜欢成熟高大的男人,当然三丫有时候也会换换口味,比如象花城他哥花鸡那样的。
血性拎着两个菜篮,蓝里一模一样的菜,血性个矮看上去十分滑稽。
年底了的西街,景象混乱。坑洼的路面,枯叶如雪飞。几个环卫工人给树身上缠草绳,一个棉布帽的拎捅生石灰水往树身草绳上刷。
马路牙上学儿姐、方平几个大大咧咧的说笑,几个女生穿着时髦的半高跟皮鞋,很醒目的亭亭玉立。
血性撇了眼,加快了脚步。血性不想被一群女生看见自已拎菜篮子的样子。
方平眼尖,捅了捅学儿姐,血性吔!
血性在心里骂了句方平,虽隔得远血性还是能感觉得到方平是说自已。
一群女生都扭头,目光刷了过来。血性挤一脸笑容。
学儿姐扬手隔条马路说,切,你怎么笑的这么难看!方平也说,是难看,跟丢了一百块钱似的。
血性说,我能不难受吗?我兄弟叫妖精勾魂了。没见我替他拎菜篮吗?靠,有女性没人性!
方平说,你说谁啊?啥女性人性的。叫人不明白。
血性本不愿搭理这群女生的,主要是拎两蓝,形象不好。再说一群女生个个象田野里的麻雀,叽叽喳喳招惹不起。
血性说,不明白没事,明日学校见,古德拜!
学儿姐说,还古德拜呢?你咋不傻油辣辣哩!喂,咋没见结巴哥啊。
血性一听学儿姐这么说顿时头大了一倍,知道学儿姐又小心眼了。
自从九月的那天第一次见面,两人把学儿姐耍了。学儿姐始终耿耿于怀,学儿姐不恨白结巴是觉得象白结巴这么男人的人,咋也不会弄出这一出。
白结巴不会,那自然就是血性了。学儿姐也是个认死理的人。
老大!这大清早的没得罪你吧?别臭我了,回家,家里等菜呢!血性打马虎眼,想撒脚丫子。
学儿姐说,小心眼,方平问你兄弟白结巴呢!方平扭捏起来,死掐学儿姐。
一群女生都知道方平喜欢白结巴,竟管每次方平都不承认,但大家还是觉得方平喜欢结巴哥。
是个女生都矜持,学儿姐一句话捅破了窗户纸,女生们一下子活跃了起来,跟着瞎起哄。这个说,血性哥你是说结巴哥吗?那个说,不会吧,哪有这么说自已的兄弟的。还有一个说,要能勾结巴哥的魂,那得是怎么样的一个妖精啊!女生看了看方平阴下来了的脸,吐吐舌头,知道说错了话。
血性头大如斗,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去。
女生们把血性围上了,马路这边顿时热闹起来。
你倒是说啊!学儿姐催促道。
哦!今天星期几?
今天星期天。一个女生随口答。
明天呢?
明你个头啊!又想绕人了。靠,当谁都是你那个大脑门国庆兄弟啊!学儿姐白一眼那个随口答的女生,盯紧了血性。
血性扰头,一脸尴态。
别耍滑头啊,还想啥坏水,你兄弟白结巴呢?!
我兄弟白--结--巴。血性拖长了音,真不知道该咋说,说结巴被四丫勾魂了吧,还真的有损兄弟形象。不说吧,只怕这群女生也不能放过自已,编啥理由呢?血性犯愁了。
列来说东能道西的血性这天被学儿姐她们比急了,血性都不知道当时自已是那根神经搭错了线。要说搭错线这种事发生在国庆身上,谁也不奇怪。
国庆蒙,蒙的全红旗中学连着造船厂都有了名。同一件事上,国庆能连蒙三次。
血型是真急了,被群女生围着叽叽喳喳没法不急。急中生智的血型一抬手说,那是什么?趁女生们回头,血性刚要弯腰提篮就跑,突然就蒙了……
一条长街,灰扑扑的色斑,两排光秃秃的树。
那时的街,即便是主街也不宽,沿街的建筑低矮,一溜风沙岁月的痕迹。
血性那一指,自已也没想到,本来就混乱的景象就象是开了锅,人群纷纷避闪,一个少年,挂一身血狂奔而来,身后五六个十八九的混混子拎棍子在撵。
血性说,乖乖隆地咚的,老天真开眼啊!这个忙帮得是时候,哥,闪了。
一众人眼神张过去,那个奔跑的少年转眼近了。也瘦削,个矮一身洗得发白了的牛仔衣,血糊了面。
学儿姐惊一声,这不是刘鸡毛吗?
一个女生说,是。是刘鸡毛。看那个跑路的姿势就象。
刘鸡毛和他哥刘文明一样,外八字脚。不过刘鸡毛不太明显,一跑起来还是显出怪异来了。
跑的追的都很快,刘鸡毛刚过去,后面撵的就上来了,领头的一个粗壮。学儿姐没忍住朗了一句,很爷们么?五六个欺负一个孩子,靠!
那个领头的本来跑过去了,听见声突然就转了头,眼神凶恶,朝学儿姐说,你说谁哩?
学儿姐眉峰半挑,热血上涌,凛然不惧的说,你没听见吗?说的就是你。